《花开时节正逢君》19落花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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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月光幽明，四周阒寥无声，若无一人，一个身姿颀逸的人影出现在凝华宫殿里。
    守值的宫女太监，不知为何，不是歪坐在地就是侧靠在墙，无一例外全都昏睡过去，没有人现来人的出现。一直陪护在床榻旁的瑛芷，软下身子沉沉熟睡在椅子上，蹙着的黛眉难以舒解，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哀愁，怎么也挥散不去。
    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锦和殿，来到床榻前站立住身体，借着昏暗的灯光，默默注视着床上的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让他愣愕怔忡的脸。他只觉心神莫名一颤，心里某个地方开始柔软，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感受，却不被他察觉。
    床上的小人如枯萎的花朵在风中颤抖，就要凋零。黯然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微微地颤动着，那双紧闭的眼睛，让人惊异，泉涌般不住地流着晶亮的泪水，无声地哭泣着，打湿了脸流淌到软枕上，眼泪一直不断……
    这个世界幽暗一片，是无边无际的黑，然而我心无所惧也无所念，只想就此沉睡永不醒来……前面出现一个光点，我直接飘飞过来，柔和的光芒把我包围，我看到五彩的光华从身边流过，突然我跌入一个广阔的世界……熟悉的景象，熟悉的人……
    一个年轻女人手上正织着一件草绿色的孩童毛衣，脸上慈爱的笑容闪耀着母性的光辉，旁边地上坐着一个抱着玩具的幼孩，正兴趣十足专心致志地玩耍着，窗台上终年常开的四季海棠芬芳娇艳……我扑上前去激动地呐喊道“母亲……”，她像是没有听到，依然编织着毛衣，不时转头看旁边的幼孩――幼年时代的我。
    景象消失变换……一个男人手上高高举着一根细木棍，“你错没有错……”，棍子落到表情倔强的孩子身上，孩子哇哇的哭起来，终于“屈打成招”……“父亲，你别打我了！”我扑过去，想替小孩――童年时代的我，挨罚。
    ……两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个好友同学围坐野外的草地上，嬉戏打闹，一块奶油抹到了生日主角――少年时代的我的脸上，双双对对的少男少女，羞羞答答，互相眉目传情……我想走过去和大家坐在一起，重温少年时代，青苹果般甜涩的纯真青春，逝去了多少年的美好岁月。
    ……不知道是多少的空酒瓶翻倒在地，几个人酒酣耳热醉意十足，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地一字排开，跌跌撞撞走在空荡无人深夜的街头，旁若无人地大声高唱，一接一……“等等我，我跟你们一块儿走……这么久没见了，你们都还好吧？”我追着他们脚步，心里激动澎湃，那是我热烈激昂，奔放不羁的青春年华。
    ……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好友，坐在咖啡馆里，兴奋热切地欢快交谈着……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我鼻子酸，耳边响起曾经何时小猪念起过的一诗：“记得当年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狐狸、猪，我想你们。
    ……一双深情凝望，受伤的眼睛，“为什么……我喜欢你……”我不敢看那双眼睛，调开头，对不起……
    我的眼睛凝满水气，迷朦模糊，看不清眼前接连不断变换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一张不再年轻，温和慈笑的脸，她慢慢伸起右手，像是要牵我的手……手越举越高，在头顶慢慢挥动，身影越来越远，逐渐变淡消失……“不，母亲，别走……”我拼命狂奔，追赶而去。
    空虚的身体突然感到充满了力量，我精神一振，朝着远处的一个黯淡亮光追循而去……
    在朦胧不清的视线里，我看到一个高大挺直的身影伫立在我的身旁，是母亲……
    “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哀声乞求。母亲，我想你，想你们，我不想再孤单一个人，“别留下我一个人……我要和……在一起……”
    眼前的身影无动于衷，我心里一阵慌乱害怕。不要，不要不理我！我渴求地伸出手，想要挽留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别离开我……”
    昏暗灯光里站立的身影，看到床上本已奄奄一息的小人，像是突然注入了精力，细嫩的眼睫毛颤巍抖动，艰难地睁开了泪流不止的双眼，朦胧凄迷。看上去像淅沥雨里的小花，娇弱无依，惹人怜惜。
    那如轻风一般缥缈逝过的话语，软绵绵地落在他的心上，丝丝粘绕，摆脱不去。那竭尽力气伸出的小手，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流露出希冀的目光，晶亮闪烁若初明的星辰。“别离开我……”那哀乞的话语是如此的软弱无力，却毫无防备地击中了他的心……
    看着那虚弱抬起，直直伸向自己的纤弱小手，他无法抽离自己的视线，漠然视之。
    终于，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握住了那只冰凉的小手。这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划过，轻若羽毛，落入他的心间……他慢慢地合拢了自己的手掌，把那只小手包裹在内……
    当我的指尖碰触到温暖的手掌，我欣喜地笑了，感到无比的满足。母亲没有离开我，我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身体陡然一空，力气忽然消失殆尽。我带着满心的幸福，溘然闭上了眼睛。此刻，我已经没有了遗憾，至少在这最后时刻，我的愿望达成了，母亲就陪伴在自己身边，她没有离开我……
    一缕清流，从自己被握着的手指，顺着身体的脉络，慢慢游到自己的心脏，轻轻包裹住我的心，带来丝丝暖意……
    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立着，专注地凝视着小人脸上的表情。那舒展的眉头，放松的脸上幸福满足的单纯笑容，如此的深刻动人，像春花绽放般烂漫，像明珠耀室般光彩夺目，像晨曦光照大地般柔暖……
    他一直握着小人的手，久久没有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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