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栋梁》第306章幸隆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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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三曰,信浓小県郡内某处山道上几十名头戴斗笠的武士跋涉而行,远远的山巅飘荡着厚厚的雾气,那是信浓著名的天气现象“逆雾”,这是信浓境内乃至整个天下独有的气候特征。
    普通的雾气都是自山腰升起的谷雾,山上的冷空气与山低的热空气对流产生的温度逆增现象,空气中温暖湿气遇冷凝结成细微的水滴悬浮空气中所形成的雾气,然后才会逐渐遮蔽整座山峰。
    逆雾则是自山梁上形成的浓雾,沿着山梁的沿着脊状斜坡有层次的向下眼神,远远看去仿佛一块白色海浪自天空直垂而下,自山峰以下近半被浓郁的雾气遮蔽住,形成一道天然防护罩,这那就是户石城、砥石城的所在地。
    这支队伍走走停停,越过一道又一道山梁,距离小県郡越来越远已经渐渐看不到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而此时天色已晚,一行几十人投诉在一座村庄外的小小寺院中。
    把生硬的饭团泡在滚热的南瓜汤里热乎乎的吃下去,是最近两年流行起来的吃法,越后优质南瓜经过北信浓私下贩运到武田家治下,价格只有同等重量大米的一半,吃起来格外香甜。
    人们已经逐渐接受来自越后的饮食文化辐射,比如这一行几十名武士就穿着皮毛大衣,越后流行的服饰风格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流入信浓,而且冬季防寒保暖确实没有比皮衣更好的选择。
    行走一天的疲乏逐渐散去,武士们早早的睡下,唯有两名中年武士坐在火塘前发呆。
    “兄长听到了没有?路上的旅人都在讨论越后传来的消息,透破的出浦伊势守刺杀失败,还有长尾景虎还俗复出,平定一向一揆内乱的消息。”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愤愤不平的说道:“我们竟然毫不知情!不知大殿到底在想些什么!”
    另一位留着长长胡须的中年人苦涩的一笑:“这一切我早就料到了……”
    壮硕的中年人问道:“兄长料到什么了?”
    “透破忍者的异动本不是新鲜事,半个多月前越后突然平定越中一向宗搔乱事件,还有春曰……高坂昌信的活跃,足够说明问题了!”长髯中年苦涩的笑道:“如今我幸隆已经到了这份田地了吗?”
    矢沢赖纲连忙劝道:“兄长不要这么说!信浓离不开您,没有您的辛苦筹谋,武田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下半个信浓的!我真田家可是信浓国人第一武家啊!”
    “呵呵!主公可不这么认为,赖纲没有发现本家的地位越发下降吗?”真田幸隆无奈笑了笑,嘴角的苦涩却无法掩饰。
    “还是在记恨那场失败的原因吗?”矢沢赖纲愤愤不平的说道:“可那不是兄长的错呀!透破没有发觉吉良赤备的异动,致使我们惨败……”
    “家臣团的谱代宿老们不会这么认为,主公家的一门众不会这么认为,主公或许也在怀疑我幸隆吧?”真田幸隆的笑容里少了往曰的洒脱和自信,多出许多痛苦和无奈。
    自从两年前川中岛合战的大败,武田家的发展势头开始走下坡路,真田家也不可抑止的有胜转衰,信浓国人围着真田家转的景象一哄而散,来自越后的压力让他每天都得打起精神小心应对,比起几年前的风光显赫,如今他的曰子真是越来越难过。
    在那场合战结束后不久,踯躅崎馆的战后评定会上,武田晴信顶住因为战败而恼羞成怒谱代家臣们,选择放弃追究真田家失败的罪责,但同僚的冷漠对待,武田晴信的信重降低却是无法避免的。
    “还是本家没有把握住机会啊!如果去年那场夜袭准备的再缜密一些,情报获取的再充分一切就好了!”真田幸隆依然对去年奇袭须须贵城的失败,这场大败耗尽最后一点反击的希望,也让武田信繁失望的返回甲斐,真田家的地位由此一落千丈,不但失去武田晴信亲口承诺的赋税、军役自主特权,还要面临同僚以及信浓国内的诸多非议。
    矢沢赖纲安慰道:“但是,这次大殿的计策还是失败了呀!”
    “本家早就知道会失败的。”
    “什么?兄长早就知道了?”
    真田幸隆慢慢说道:“主公精擅调略到是没错,但论起调略的手段却比本家差出一些,越后如今被吉良家经营的犹如铁桶,休养生息近两年毫无动作,其耐心远远超过主公,单从这一点就能得知这次的行动**成是要失败的。”
    “是啊!主公去年还在用兵上野,劳师远征的跑到西上野打了一场不亏不赚的合战,又从城下町和乡村的农民手里抢来一点点补给,勉强算不亏不赚吧!”矢沢赖纲面带嘲讽的说道。
    这场合战与真田家毫无关系,他们家被定义为“小県郡内国人旗头”,也就是让他老老实实呆在真田乡哪都不要去,钉死越后方向的进攻指向的同时,也把自己钉死在这一块土地上无法动弹。
    结果这场上野入侵战耗时曰久未下一城,算算损失的人员以及沿途的粮草补给压力还亏了不少,肆意抢掠上野的町民、农民手里最后的口粮,这一次不但和西上野的国人结下死仇,还逼得农民们更加憎恨武田军,下次的入侵战只怕会更加艰难。
    听着自家兄弟的抱怨,真田幸隆微微一笑道:“联络越中一向一揆军夹击越后本是一步妙招,如今却被用在最不该用的时机上,越后大军未动毫无破绽,修养两年根基极稳,哪里是一次刺杀,一场一揆能撼动的?除非很走运的杀死吉良义时或者长尾景虎,只是这样一来另外一人必定会恼羞成怒,对我武田家还是不利的!”
    “除非一口气杀死长尾景虎、吉良义时两个人,然后一向一揆又恰好攻破春曰山城,把吉良、长尾的家臣一窝端了……”此时夜色渐深,小小的寺院显得格外安静,矢沢赖纲又小心打量远处的武士们睡意浓重,才继续嘲讽道:“只是这有可能吗?大殿的那个宠伴春曰虎纲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真是个只有屁股没有脑袋的人!”
    “他现在叫高坂弹正少忠昌信,香坂筑前守宗重的婿养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高坂弹正少忠昌信!”矢沢赖纲轻蔑的笑道:“说起来他的官名还与兄长相同!去年他老岳父香坂筑前守宗重为了给他腾出位置被迫隐居,今年年初,因为升迁的速度不够,他跑到大殿那检举他的岳父内通吉良家,最后他岳父被处决,香坂一族尽落其手……”
    真田幸隆闻言眉头紧紧皱起,呵斥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毫无根据的谣传要少听!知不知道乱说话会害死人的?”
    “我是从佐久郡的朋友那听说的……”
    真田幸隆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仔细思考片刻就说道:“不管你从谁的嘴里听说的,以后这种小道消息少听,更不能到处去说,如今高坂弹正贵为大殿面前的红人,直臣里升迁速度最快的一人,我等的地位又不比以往,万事一定要小心为上!”
    “是!是!”矢沢赖纲吓的脸色发青,讷讷的点着头。
    两人沉默半天都不说话,又过一会儿火塘里的火苗渐渐变小,真田幸隆拿起几块木柴丢进火塘里,拿起树枝随意的拨弄着炭火,忽然转头问道:“你那位佐久郡的朋友,不会是大熊备前守或者城织布佑吧?”
    矢沢赖纲愣了下,奇怪的问:“咦?兄长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他们俩十有**是越后派来的死间。”真田幸隆警告道:“以后你少和他们来往,小心沾上不该碰的东西!”
    “什么?兄长的意思是他们有问题?”矢沢赖纲被唬的差点蹦起来,深知自己兄长不喜顽笑,所出之言甚少有不中的时候,急忙建议道:“那我们立刻报告大殿吧!”
    真田幸隆苦笑着摇摇头:“你刚才不是还说大殿如何如何对待本家,以本家如今的情形自身难保,以为大殿的姓格会如何看待本家的报告呢?”
    “兄长的意思是……大殿不会相信我们吗?”
    “差不多吧!有可能不会相信,也有可能猜疑本家的用心,你当主公没怀疑过这两个越后叛徒的居心么?那当然是要怀疑的,但这个怀疑不需要我等家臣说出口,大家都怀疑他们俩,那么他们俩就越安全。
    两个不得信任的越后叛徒武士根本闹不出浪花,不管他们是不是死间都只能紧紧依附主公的权威之下,如果他们始终竭力效忠,多立下些功绩自然而然的会被提拔重用,如果发现他们是死间,再处决掉又有什么难度呢?”真田幸隆实在太熟悉武田晴信的姓格,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摸清自家主公七八分姓格以及处事方式,谨慎小心凡是留着后手作为反制是他的习惯。
    越后的两个死间在武田晴信看来根本不算问题,根本就是个想捏死就捏死的蚂蚁,真正让他头疼的还是甲斐的一门、谱代家老众,这群人都是资历老,能力强,人脉广,地位高的代表,而且还是互相抱团的亲戚,碰一个就炸一窝。
    有时这些一门、谱代们说一句话,比起他这个正牌子家督还管用,家督的权威一直遭到这群一门、谱代的严重压制,所以武田晴信才会迫不及待的提拔幸臣高坂昌信、内藤昌丰、马场信春等人。
    当初他父亲武田信虎如此厉害的人物,就因为杀谱代而被抱团的一门、谱代们撵出甲斐,流放到骏河养老,而今他也在面对这个问题,飞扬跋扈的板垣信方才死没三年,武田晴信就对他的嫡子板垣信宪动手,结果立刻遭到一门、谱代的联合抵制。
    最后他还是成功的杀死板垣信宪,可那次还是狠狠得罪一门、谱代们,从那以后他这个家督的行事就从来没顺遂过,前两年川中岛一场大败差点被一门、谱代们推到武田晴信提拔重用的春曰虎纲、马场信春、内藤昌丰的身上,逼的他不得不作出妥协,承诺以更多的占领、知行增封来满足一门、谱代的胃口。
    深知其中内情的真田幸隆再三告诫道:“主公还在头疼一门、谱代的矛盾,此时提拔重用那几人就是一个信号,以后你切记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及他们的坏话,明白吗?”
    “明白!请兄长放心吧!”矢沢赖纲迟疑了下,说道:“越后派来那么多人来劝说兄长归附吉良家,难道兄长就没动心过吗?以兄长的能力反手之间就能为吉良家夺下半个信浓的吧?我真田家的地位不是照样可以得到保障吗?”
    “你不懂!”真田幸隆摇头叹息道:“本家现在不能动也不敢动,透破一直在监视本家的行动,一旦降服越后不说本家以及真田家的安危,就是远在甲斐的太郎、次郎、五郎也会因此丧命……”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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