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一百五十七章惊雷潜生(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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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面前置气,看你还怎么用得了这神武常胜军?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出安抚使衙署之后,吴敏就一直是那种无喜无悲的宁定神色。哪怕出城途中几次遇到险情,周遭人都慌乱成一片,他也就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此刻两名神武常胜军甲士颇为无礼,他也没什么作色,也不自矜,只是摆摆手:“自然要见韩世忠,现下平乱要紧,某为一路安抚,他要听本官号令,头前领路,本安抚亲去会他。”
    两名甲士答应一声,一人先行去通传,另一名甲士随行引路。冒着风雪,就引一行人直奔韩世忠所在之处去了。
    此刻这一行队伍,都安静下来,反而没了一路逃来的各种作态。全都沉默,各自盘算着各人心思。连那些临时充役的铁匠,都为这两名甲士气势所慑,没再闹着要赏钱,跟着一路前行,只是不住回头看着仍然在骚乱中,烟焰弥空的太原府城而已。
    未曾行多久,就看见面前雪雾一动,就见一彪人马迎了出来。当先一人内披甲胄,外裹镶有狐裘的大红战袍,头顶金盔哪怕在雪雾当中也明晃晃的耀眼。脸上一部大胡子,却梳得根根整齐,再不复以前军中老兵痞气象,已然很有一军主将的气场。却不是韩世忠还能有谁?
    在他身侧身后,几十名军将亲卫簇拥,个个甲胄整齐,各色战袍都随着战马奔行在身后摆动。不少人头戴貂帽,貂尾也随着舞动。甲叶碰撞,冰冷清洌,隐隐就做金戈铁马之声。
    强军悍将意气,只是在这一前行间,就完全显露无遗!
    吴敏这个时侯因身份关系,就被奉在队伍最前。此刻也忍不住暗自感慨。
    他在汴梁,自然是和神武常胜军打过交道的。
    可是这支风霜血火当中厮杀出来的强军,在风软水滑,都丽风流的汴梁城中。又如何能与此刻相比?
    天高云阔,雪寒霜劲。朔气传金柝,关山度若飞的边塞雪野,才是这支军马最感到如鱼得水的地方,才是最适合他们的地方!
    吴敏学识不浅,汉唐边塞诗词,他也曾经涉猎。其实无非感慨一下这次诗词之瑰丽壮烈,诗意之高远悲壮。今日看到神武常胜军在边塞当中,才恍然明白。汉唐之际,汉家羽林长征,在大漠孤烟,在长河落日,在楼兰高昌,在狼居胥,在石堡城,在高丽新罗………负弓持槊,策马奔驰,意气素霓而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气魄!
    萧言怎么就养出这么一支军马啊…………这个时侯吴敏才恍然后悔,为什么非要将神武常胜军逼出汴梁?在这边塞,才是真让这神武常胜军如龙归大海,再不可复制。自家怎么痴心妄想,就以为能收拾得了回到边塞之地的这么一支军马?
    西军与之相比,还是内向的。是靠着中原财赋几十年如一日的倾斜所将养起来的。一家一当,都在陕西诸路。其眼界心胸,还是在维系着陕西诸路自家的局面家当。而这支军马,完全是靠着一场场厮杀,一场场战事胜利之后的缴获,靠着契丹女真人的家当,闪电一般崛起!
    大宋从无此等军马,原来以为他们发展壮大下去,无非就是一个将来西军。可能还是低估了他们。更不必说,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谁也说不准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已经创造了太多奇迹的萧言在!
    大宋从此以后,只怕真的要不一样了…………这些感慨明悟,电闪一般的在吴敏心头掠过。却让他脸上神色,更镇定下来。半点也看不出前几日边地警讯传来,他还惶惶不可终日,一筹莫展。连太原府城的治安都维持不住,激起了这么大一场变乱出来。现在更是狼狈从太原府城中逃出去向往日对头求援。
    曾任使相,现为一路安抚的威严,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转瞬之间,韩世忠带着一众虎贲已经迎了上来。韩世忠笑吟吟的准备行礼招呼。吴敏却劈头喝了一声:“韩世忠!此刻边地有警,你却擅离防地,领军至此,可知罪否?只道本安抚就真的不能拿下你么?”
    ~~~~~~~~~~~~~~~~~~~~~~~~~~~~~~~~~~~~~~~~~~~~~~~~~~~~~~~~~韩世忠顿时就是一怔,赶来之前,他已经设想了好几种可能。怎么想这个时侯吴敏也只有求自家的份,就算曾任使相架子大,多少也要服点软。他也就不为己甚,赶紧入城平乱要紧。反正太原自家乱起,神武常胜军无论如何已经处于最优势的地位了。
    没想到吴敏到了此刻,还好大气性!还摆出如此刚严的架势!
    俺们擅离防地,好,现在俺们掉头就走,看你怎么收场?
    还没等韩世忠开口说什么,运使孙敞已经冷然在旁边插话:“太原府城骚乱为安抚衙署亲卫激起,转眼间这场骚乱就不可复制。府城为一路治所,河东腹心之地。神武常胜军闻之消息,即刻赶来平乱,又有什么差池了?后方不稳,戍边将士如何在前死战?韩将主有功无过,纵然安抚为一路帅臣,然则某为监司,这上头自然也有表章的。就是韩将主,又如何不能自辩?看朝廷到底如何处断就是!
    …………倒是现在,太原府城已然是生灵涂炭,安抚还呶呶与韩将主是否擅离防地,却不遣精兵强将入城平乱。学生不敏,实在不敢苟同!至此安抚乱命,下官誓不敢从!”
    到了此刻,孙敞就再不留半点情面了。这个时侯,给吴敏留体面,就是害自家。这口黑锅,无论如何也得让吴敏全须全尾的背着。
    吴敏还拿着他使相安抚的架子,正好便宜自家结好神武常胜军。河东路文武联衔咬住你吴敏,再加上边地有警,繁峙陷落还有太原因吴敏元随亲卫生乱这两桩天大的罪过,还怕咬不死你?
    朝廷为收拾乱局,从人地相宜,从与神武常胜军关系如何来考虑。他孙敞坐升本路安抚使,也是论不定的事情…………孙敞盘算,就是河东路本地官员们的盘算。有孙敞带头打冲锋,其他人也没什么顾忌了。纷纷开口附和,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吴敏乱命鄙夷得什么也似。有宋以来,一路地方官吏对本路安抚使如此态度,还从来未曾有过。跟着吴敏的那些幕僚人人都恨不得将头埋到裤裆里面,没一人想为自家安抚分说两句。柳平柳胖子倒是个厚道人,看诸官说得如此不堪,反倒想回护一下吴敏,可惜他是个结巴,心里有却倒不出来,涨得满脸通红。转头看吕存中想求援,就看见吕存中苍白着一张脸,抖着手不看吴敏。看来人人都知道吴敏这里是条破船,都想朝下跳了。
    诸官如此,韩世忠粗豪外表下向来是心思灵动清明,顿时就明白了局面。神武常胜军地位在河东路实在是无可撼动了。心下更是大定,自然不会对着吴敏诚惶诚恐的辩解分说什么————直娘贼,就是吴敏气焰最高的时侯,俺们神武常胜军也未曾鸟过他!
    他坐在马上似笑非笑,只是朝着吴敏拱手抱拳,就算是行过礼了。
    等孙敞以降诸官说得累了,声音低了。韩世忠才笑着开口:“抚帅,边地有警,州县陷落。诚大宋数十年未有之事。末将正欲整军北上,与敌死战。然则军中无粮无饷,如何能战?繁峙失陷,唐县尊护印徒步逃亡数百里前来求援。就是这位唐县尊,亲眼见到俺们神武常胜军在蔚州左近,在三关的守军,在后方没有一粒粮米,一文军饷的接济下,犹自死战,然则不敌贼寇人多势众,凶焰滔天。最终不利退守三关自保。
    这个时侯,不管俺们在安抚麾下如何被薄待,朝廷应分粮饷都留在安抚手里,没一丝一毫拨发下来。这些都不必提了,俺们自然要整军北上。然则这些时日下来,只是得了安抚使衙署行文督促俺们整军北上迎敌,却没有一项全盘对敌方略放下,要俺们卖命,也还是没有一点接济发下!反倒是俺们自家贴本,设立大营收容向南逃来的大批难民。
    几千儿郎三关被围,代州近万大军要活,几万难民也要度冬。贼寇更是要赶紧打出去!俺们不来太原府求安抚指点方略,不向安抚要粮要饷要军资器械,俺们也不是神仙,喝着风就能和鞑子死战!”
    这番指责,算得上是慷慨激昂。还拉出了繁峙县县令唐琛这么一个人证,将蔚州左近神武常胜军驻军一部的情形也交待了。证明了他们在无粮无饷的情况下犹自死战,最后不敌败退被围。打不打得赢是能力问题,打没打是政治问题。萧言和韩世忠布置周密,将这最后一点首尾都了得干干净净。
    诸人目光闪动,都望向了夹杂在队伍当中一个黑黑瘦瘦文官模样的人物。此人自然就是唐琛了,诸多上官目光投过来,唐琛只能尴尬笑笑,僵硬的点点头示意一下。
    现在这帮神仙打架,自家就不要凑进去自己找没趣了。反正韩世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运使都赶着来抱神武常胜军粗腿,自家算是早早抱上了,现在哪里还有丢开的道理?
    诸官看着唐琛的目光,倒有三分羡慕。繁峙陷落,在大家想来。这个磨堪考绩一向都是中平了事,存在感向来不强的从八品的边地小县县令。差不多就应该死在乱军当中了。问了下这县令名字,一旦将来有确切的死讯为请恤用。大家转头就忘得干净。
    现在却没想到,他却是命大得脱,还早早就抱上了神武常胜军这条大粗腿!只要将来能规复失土,这弃城的罪名怎么样也能洗干净。说不定还能捞一份军功分润。却没想到,这个唐县令居然还是一个很能做官的人才!
    将来一段时日,只要大家不迁调走,不倒霉贬官落职归乡。少不了就得和神武常胜军多打交道了,一场兴兵大事,看能从这帮丘八手里分润多少功绩好处。这唐琛说不得就要多多联络一下了…………众人转着心思,韩世忠一番话犹自还未曾罢休,吸口气接着口沫四溅的再来。
    “大风大雪的,带着几万断了粮的难民赶来太原府城,一路上军将士卒,还有这些难民百姓走得可怜!难道俺们就该在代州那里饿死?俺们为武臣的,死了拉倒,尽忠报国嘛!可是这些逃难百姓呢?俺可没有恁般忍心!
    辛辛苦苦赶来太原,无非就是求安抚给俺们一条活路。让这几万俺们收容下来的难民百姓得以安置。只要能让俺们吃饱肚子,俺们不用说,自然掉头就北上找鞑子贼寇拼命去。不去俺就是安抚养的!
    没成想,走到太原府门口了,城中自家却乱了起来!俺们这些丘八,哪里敢入城?到时候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俺们受冤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上头如何不当心?城门口俺们遣人将变乱扫干净了,几万人就在这冰天雪地里面饿着肚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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