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一百四十一章北风漫卷(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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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这个时侯,郭蓉才恍然知道。男儿事业这四个字背后,到底沉浸着多少血泪!她此刻才能理解,为什么自家爹爹郭药师和萧言要走到不死不休的道路上去。原因无他,就是如此乱世身为大好男儿的一颗雄心!
    英雄事业,名垂青史的背面,就是这些印入眼帘,至为沉重的所有一切。让郭蓉咬紧了嘴唇,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贵和甄六臣对望一眼,多少都明白郭蓉这个小女孩子的心情。甄六臣不必说,乱世挣扎半生,早就心硬如铁,看得惯了。
    王贵往来战后燕地,兵火过后,打得稀烂的燕地四下人间地狱景象也不在少处。荒野之中,历历都是白骨。冬天吃光了粮食的各处坞壁,仍在交相攻战。
    檀州为什么地位稳固,为什么檀州一带燕地豪强对萧言仍然忠心耿耿。除了大量子弟在神武常胜军要博富贵之外,就是从聚粮的东川洼源源不断的送来粮食。他们搜罗的马匹牲口毛皮,又通过萧言留下的人马运抵大宋,换来了大批物资金银,诸般享用器物。让他们这些早一步投靠萧言的燕地豪强,过上了燕地中人上人的日子。檀州军马,在这统治暂时空白的燕地,威行四下,谁也不敢轻膺其峰。
    正是因为种种利益,才将他们牢牢困在萧言的战车上。才让培育出他们对萧言越来越深厚的忠诚。
    王贵忠厚不假,可是在燕地这等乱世看惯了,这忠厚也只有对着自家人了。
    可是眼前这位深得萧言垂青疼爱的郭家女儿,不管经历了多少离乱,却仍然有她的那一份单纯在。
    郭蓉身份特殊,王贵和甄六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互相目光会意。甄六臣使个眼色,就要王贵换话题来分散一下郭蓉的注意力。
    王贵会意,笑道:“好叫郭娘子得知,此次随队前来的,还有檀州挑拣出的二百子弟,都是余江余城主精心挑选的精锐…………”
    郭蓉还未曾说话,甄六臣却讶然出声:“余江,余裤裆?余城主?”
    王贵笑笑:“余江留在檀州坐镇,既不是大宋的官儿也不是辽人的官儿。知州知县什么的都谈不上,周遭坞壁之主都混叫他余城主,大家也习惯了…………”
    甄六臣嘿了一声,摇摇头:“这余江也出息了!以后见面,却不能再叫他这个花名了。”
    王贵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六臣将军和余江,现在不都是显谟的家将身份?以前称呼,正显亲热,又直什么?好叫六臣将军得知,余江也娶了媳妇儿了,却是左近一家豪强的小女儿,才十五岁,花骨朵一般。余江只道遭逢萧显谟,才让他现在成家立业。感激得什么也似,现在在檀州尽心尽力,新婚才三日,就仍然入校场操练兵马。每隔十日,就率领军马巡视四境。这年余连同当日留在檀州的神武常胜军退值军马,已经操练出一支四五千人的军队,旗号到处,燕地四下无不慑服。一年中还像宋境转运了七八千匹马,现在河北诸路贩马贩东珠贩皮毛贩参的商人,都指着檀州这条商路。很是得了萧显谟几句夸奖…………此次显谟云内诸州行事,余江本来请缨想参与其间,后来没争过汤怀…………”
    “汤怀?”甄六臣又讶异的问了一声。
    提及余江现在风光,甄六臣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所有一切,还不是靠着在汴梁的萧言支撑的。麾下军官骨干都是萧言使出来的,粮食是东川洼运的,周遭豪强子弟都在神武常胜军。余江幸好聪明抱定了自己是萧言家将的身份。要是稍有异志,想自立旗号,马上就会被打回原型。甄六臣这一年饱经忧患,对这些面上的风光已经看得不值一文了。只是替自家老弟兄高兴而已。
    可是提及汤怀,他这么个铁打的冷汉子面皮也未免显出了尴尬的神色。当日和汤怀共事,遭逢董大郎夺军,差点坏了汤怀的性命。突然听闻汤怀也要来到云内诸州,忍不住就觉得有点讪讪的。
    王贵看了甄六臣一眼,微笑道:“是,汤四郎这次也来了。却拖在后面一两天路。六臣将军,俺就托大解劝一句。四郎虽是老实头,多少也有点脾气,只是倒不出来。六臣将军稍稍放低点身段,给四郎请个罪就是。说开了,四郎再不至于计较的,不都是为了显谟行事么?这次还不是四郎争着要来的,面上抹开了,就一好百好。”
    甄六臣默默点头。放在以前,这位在燕地杀伐果断的常胜军大将,哪里会想着给汤怀去放下身段请罪?但是这一年经历下来,甄六臣只想作为郭蓉家将。看着这位老主公的唯一骨血,自家哥哥临终最后托付的可怜女孩子一辈子周全无恙。在汤怀面前低个头,压根就不算一回事了。而且汤怀神箭,他也是深自佩服。这次云内行事,有这么一支神箭在侧,大小姐的安全有多了许多把握。
    一时间他忍不住也有些感慨,萧言对郭蓉疼爱真不是假的,连坐镇东川洼的汤怀都调了出来!
    这个他却是高看萧言对郭蓉的关爱了,萧言这次想调出来的。却是余江。檀州孤悬在外,虽然一切命脉都在掌握当中,但是麾下久镇,也不是个事体。萧言本来打算调汤怀去檀州坐镇,王贵往返照应。将余江调出来在云内诸州行事的。
    东川洼那里,就是自家在大宋境内一处产业,了不起做点以马换粮的生意。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现在走上正轨了,不需要汤怀这等大将亲镇了。随便从都门当中,调一个亲卫过去就能关顾。
    余江识趣,主动请缨。却没想到汤怀得知以后,这个老实头却犯了犟。说什么也要参与上阵。对于这个沉默寡言的青年而言,张弓驰马,亲临前敌,不用自己绞尽脑汁的主持坐镇方面,只是听显谟和岳家哥哥号令行事,采石觉得最为安心的。
    老实人一旦认准了死理要争什么,那当真是怎么也扭不过来。几番书信往还,王贵还亲自前往东川洼解劝了一次。汤怀就是不愿意去檀州当什么鸟汤城主,过那种人人奉承的日子。哪怕还要和甄六臣共事也在所不惜。
    连萧言也只能在汤怀面前败退,改变主意,将汤怀调了出来。余江仍镇檀州,只是让王贵以后在檀州多留一些时日,以为照应。
    此次前来,汤怀老实人也有脾气,硬是拉后了一两天的路,多少要让甄六臣知道,他是来为显谟效力的,可不是来为他甄六臣出这份气力。
    甄六臣和王贵本来是想随便扯些话题转移一下郭蓉的注意力,却没想到一下就说开去了。倒是一时间忘记了郭蓉还在那里郁郁。
    正说话间,就听见郭蓉重重的一捶栏杆。带动身上甲叶碰撞,哗啦啦一阵响动。
    甄六臣讶然转头:“大小姐,怎么了?”
    郭蓉站得笔直,寒风将她鬓边垂下来的几缕秀发吹动,她摆弄几下看理不上去,干脆用细白的牙齿咬住垂下来的头发,从牙缝里面只是挤出几个字:“粮食,粮食!”
    甄六臣淡淡道:“大小姐,俺们都知道粮食是个麻烦,这首尾却不是俺们能了。只是照显谟布置行事便罢…………”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放轻了声音:“…………搜拢来的粮草,只要能保证俺们军马行事,余下的有一分力便尽一分,也就够了…………难道俺们还能变出来粮米?说句难听一点的,耶律延禧在云内诸州聚拢大军,女真又西进,一场大仗打下来,搜刮得精光。就是没有俺们,这里一半的人这个冬天也过不去!”
    看郭蓉脸色更苍白,甄六臣放软了一些声调:“…………大小姐,你说要来北地,显谟便让你来北地。你说要在这里建立基业,显谟没话说就表示支持。军资器械军将流水价的支应上来。显谟对大小姐,实在是至矣尽矣,大小姐也多为显谟想想罢。不要再生出什么事来,显谟在汴梁,也是在苦苦支撑!”
    郭蓉俏丽的容颜清冷,缓缓摇头:“不成,我要去打朔应武三州。此时此刻,能据守州治的,都是当地出挑豪强,积储必多。马上能打下来,就能多活一些性命。”
    她咬咬嘴唇,又强调一句:“我马上带兵,去将三州次第打下来!”
    甄六臣立时色变。
    萧言虽然复书同意打下云内女真没有摆兵镇守的诸州。但是有个前提,就是岳飞在雁门一带经营出眉目,至少缘边防御体系粗备。而且郭蓉和甄六臣所统领的军马,也要整练出一个模样来。
    现在岳飞那里,还在拼命赶工。还未曾传信说一切都已齐备。自家麾下所领军马,骨干就是那不足百名貂帽都亲卫,神武常胜军抽调出的二三百精锐。檀州赶来的人马,还没歇过乏来呢。这些时日聚拢扩充各处坞壁堡寨的精壮二三千人,不过才粗粗的分了伍。未曾如何整练,只有几百骑组成的斥候,才勉强堪用——对于部伍进退要求不甚严格,更多看重弓马娴熟的军中骑兵斥候,这些北地出身的汉子,的确比从大宋募来的兵要得用许多。几乎是拉出来就能派点用场。
    虽然云内诸州没有女真鞑子兵马驻守,可是此等乱世,能据州治的豪强,也称得上强悍两个字了。比起这边地的小坞壁堡寨,却是两回事!而且占据这些州治,不用说对大宋有震动,但是对大同府的女真鞑子,同样也有震动!
    在萧言同意的计划当中,并不介意引一部分女真鞑子军马卷入这乱局当中。说不得还让这场乱局更逼真,更足以让汴梁中人动容一些。可这所有一切,都是要做好准备才成!岂能就让郭蓉这样轻兵直入,贸然的挑起战端?
    甄六臣断然摆手:“大小姐,这说什么俺也不会同意。就在这里静候岳韩两位将主发动的消息。你要是心急,就早点将军马整练出个模样…………反正此刻就是不能轻动!”
    郭蓉淡淡一笑:“六臣叔,论起操练军马,我怎么比得过你?而且我也不傻,这支杂凑起来的兵马,一两个月时间再怎么操练,真遇上女真鞑子也是不成的。只能在将来配合神武常胜军敲敲边鼓,这场混战之后存活下来的强悍之辈,才会被选中成立新军…………
    …………我们既然在这里卷起乱事,强壮从军,家人老弱驱往河东。我们带来的这些甲坚兵利的军将压制之下,他们也只能从命…………既然利用了他们,总是尽量让他们家人子弟多活下来几个!这般做了,才能让他们多效些死力。厮杀磨练出来,还不是那个萧言将来的实力?”
    郭蓉一边说一边缓缓摇头,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我在萧言身边,也听他对身边心腹说过,他这般拼命,这般在汴梁拳打脚踢。就是为了让将来大宋百姓少遭遇一些劫难,还有一些文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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