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一百四十章北风漫卷(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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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半晌之后,吴敏总算是讷讷开口:“太忍,未免太忍!”
    一名一直静静旁听的幕僚听闻吕存中献策之际,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只是上官在那里沉吟,不敢发声打扰。听吴敏似乎转变了口风,这才吐了一口大气:“的…………的确太太太…………太忍!守边边边边…………将士,岂能禁…………禁粜?更不不不…………不必说现在还、还、还有风…………声,辽人余孽兴兴兴…………兴起,风传女真真真…………也要南…………南…………南下!”
    这幕僚快四十岁的年纪,一张圆胖可喜的脸,官容是不错的。可惜却是个口吃的,在大宋官场,口吃之辈,是没什么大前程的。这番话说得吃力,周遭诸人都听出了一身大汗。
    吴敏耐心听他说完,顿时就矍然而惊:“什么?辽人余孽兴起?风传女真要南下?坦之,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这身形发福的幕僚一脸无辜的看着吴敏,他叫柳平,字坦之。虽然也是三甲进士,但是实在是吃了口吃的亏。四十多岁了也还是选官,在枢密院担着个差遣。因为和吴敏家中沾点亲,也算是心腹了。吴敏去位,他这个结巴在枢密继续担着差遣也没什么味道,没了照应更难混。就干脆跟吴敏一起到河东了。
    就算在河东安抚使署内,他也没担着什么要紧差遣,不过领的是个闲职。柳平自家知道自家事,在仕途上面有限得很。也就没了多少士大夫的架子,喜欢在市井当中流连。看着什么生意能做得过,说不定也掺上一脚。日子算是很过得。
    吴敏到了河东,时日既短,心情也是郁郁。根本未曾巡视四下,也没有新官到任惯有的采风之举。几名得用幕僚也差不多。就只是柳平既来之则安之,在市井中很是打混了一阵。最近才开始风传的辽人余孽在云内诸州兴起,女真大军南下平乱,甚而要直入河东路,也才听了一耳朵。
    韩世忠遣使与萧言联络,虽然挂着军情传递的名义,可没有半点军情传递到枢府。只是沿途放出风声。朝中现在还没听到半点动静,可至少在这河东路谣言已经起来了。柳平也是才听闻不久,还没来得及给吴敏回报。今天听到吕存中献策要饿垮神武常胜军,让其就吴敏范围。顿时就急得脸红耳赤,他又是个口才不便给的,也憋出了一脑门子的白毛汗。这下才算是说出来,顿时就惊动了小楼当中诸人。
    吕存中也反应极快,一下对着这个自己一向瞧不起的柳平:“坦之兄,兹事体大,你详细说来!”
    几个人目光逼来,柳平头上冒的汗更多。越想说越是结巴,一张团团的胖脸涨得通红。还是吴敏给他递了一杯屠苏酒,温言道:“坦之,不必着急。此间都不是外人,谁也不会笑话你。话头长也不必怕,某等仔细听着。”
    得了吴敏鼓励,柳平才吃力开口。一番话颠三倒四,结结巴巴的用力挤出来。说得血差点都吐出来。总算将自己听到的那些全都倒出来。说完之后就松了一口大气,不住擦汗。然然后就忍不住后悔,还不如将这番话写下来,倒比自家说得快!
    自己望五十的人了,元气宝贵,正该惜福养身。今日出的这么多虚汗,也不知道该用多少药膳才补得回来。
    一边后悔一边又是心安,他是本心厚道之人。对禁粜粮米饿垮守边将士怎么也接受不了。现在既然得知河东缘边不稳。吴相公总不必采纳此策了罢。
    让柳平大出意料的是,吴敏和吕存中对望一眼,都是脸色铁青!
    小楼中气氛,一下就肃杀起来。柳平饶是在这上头天资有限,也觉出不对来。一张胖脸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怎么触到马蜂窝了。
    碰的巨响,却是吴敏几乎拿出全身气力重重拍着面前几案。案上装满了屠苏酒的酒盏跳起老高落地,又是叮当一声。将小楼内原来的安静闲适,全部打破。
    “居心叵测,莫之为甚!”
    吴敏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面激出此话来。语意中的刻毒意味,简直渗入骨髓!
    吕存中也冷着一张脸,开口附和:“此等,国贼耳!”
    既然要赴河东,身为河东安抚使。河东山川地势,当面崛起之女真军马虚实,总要知道一些。吴敏又是从枢密副使位置上面出外的。能得到的军情,自然是大宋最翔实的。
    就算大宋枢密院职方司早就名存实亡,可是河东当面军情大略,吴敏知道的总是不会错。耶律延禧军破被擒,完颜宗翰领西路军主力回转。只留下数千女真军镇守西京大同府一带。离着河东边地,还差着好几百里的距离。朔应武蔚诸州女真都没派兵镇守,怎么就生出了个南下的风声?
    什么辽人余孽兴起,更是无稽。唯一差相仿佛的就是当年在燕京突然闹出来的奉天倡义复辽军。这个事情,很有些不明不白,大家不过闭口不言就是了。毕竟说出来也没什么证据,耶律大石也实实在在的死在了奉天倡义复辽军军覆之时。
    不过再在这里弄这一套,就是侮辱吴敏的智商了。无非都是些养贼自重的故伎!夸大当面敌势,以此要挟朝廷。让朝廷多拨军费,多支应粮草。神武常胜军的窘境自然就迎刃而解。
    这般作为,两名神武常胜军的将主武夫耳,又没有将门根基,只怕还没这个胆子。追根溯源,无非就是那南来子的手段!
    想到萧言在背后还在操弄神武常胜军给自家添堵,吴敏就恨得牙齿痒痒。此南来子,居心简直不可问!不管用什么手段对付他,都是理所当然!
    只要是人,都有自己的立场,都有自己的底线——要是全无底线,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一想到神武常胜军操弄此等养贼自重的手段,背后还有萧言那张可恶的脸。吴敏就觉得用再恶毒的手段应对都全无压力。
    说实在的,萧言在这上头,根本称不上全然无辜。只要牵涉到政争,权位之争,就没有人是干净的。对于政治上面的事情,有的时侯,的确只要看结果。萧言所作所为,也有他的底线,就是全此强军,赶紧上位,掌握大权。在真实历史上吴敏之辈守不住这个文明,老子来守!
    吴敏终于下定决心,对着吕存中狠狠道:“存中,一过正旦,就随我巡视河东各处。五台以南,直至汴梁。一粒米粮,一束草料,都不得向缘边发运!看看这等养贼自重的手段,他们还能生出什么花样来!但有什么波澜,某一人当之!看看这安居都门的南来子,到底能搅出什么花样来,只要去了神武常胜军,此子也败亡无日!”
    柳平已经吓呆了,在吕存中大声领命之后,还挣扎着开口:“…………鞑…………鞑子当当当当…………当真南下,又……又……又如之奈何?”
    吴敏狠狠看了他一眼:“鞑子不过在缘边抢掠一番,自然退去。此等南来居心叵测幸进之辈,此等不驯武夫,才是腹心之祸!怎生也不能让他们遂了心愿!”
    在这一刻,吴敏已经下了决心。说什么也要在这河东之地和萧言再斗一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权位之争。他隐隐能感觉出来,这是武夫与文臣权势消长争斗的开端。哪怕放鞑子进来掳掠一番,也不能让武夫辈再爬到武臣头上,对文臣士大夫予取予求!大宋如许之大,当年辽人鼎盛时期不过也只到了澶州。女真再悍,还能亡了大宋不成?改了以文驭武的祖制,才是挖了大宋的根本!
    在这一刻,吴敏只觉得信心满满。有天下士大夫为后盾,他相信萧言加上神武常胜军生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都能应对。
    在这一刻,吴敏再没有想到,将来因为他禁粜决定,生出的风浪,却是如此险恶,让他最后没顶!他也实在没有想到,从云内诸州直到汴梁,萧言布局落子,手笔却也是如此之大,直到将整个大宋都搅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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