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一百二十五章禁军财计(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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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础。高俅既然决定上船,这第一句话,就问到了最为关键的所在!
    萧言和方腾再度回望,要是放在后世,他们这么频繁眉目传情,高俅说不得要在肚子里面嘀咕一声:“好基友。”放在此刻,高俅只是目光炯炯,等候这两个胆大包天却又聪明过人的人说出什么话来。他隐隐约约已经感到,这两个人早就找准了行事的由头,就等他今日点头答应配合!
    果不其然,最后还是萧言淡淡一笑,吐出三个字:“坐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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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宋一朝,在中国漫长的王朝历史中,实在是一个极为宽厚的时代。对士大夫宽厚,就不必说了,都是些耳熟能详的陈词滥调。虽然号称重文轻武,但是对武职官和士卒的抚循,也是相当宽厚的。秦朝强兵,但是士卒出征在外,还要自己家寄衣物和钱财过来。汉唐最强盛的时侯都是征发良家为兵,种田交税之余,还得自备兵刃器具衣甲辎重,为皇帝打仗去。回报不过是减轻点税赋徭役之类。元朝的军事制度是稀烂,明朝的军户制度是将士卒养成了乞丐,将武将养成了匹夫。至于我煌煌大清,就不用说了,所有制度都在野蛮化。
    大宋虽然轻视武臣士卒,但是对其供养,在中国历史长河中,还算是出类拔萃的。整个军队都是职业化领军饷的军队就不必说了,军饷相对来说也较为丰厚,足供瞻家。但凡要拉军队出去见阵,诸般犒赏赏赐也绝不吝惜。而且有北宋一朝,拖欠军饷犒赏之事,发生得也相当少。一旦发生,宋朝的丘八爷顿时就是兵变伺候,一点也不带含糊的。
    大宋这么多皇帝下来,对军伍的恩养措施不断的有所加增。一旦加增了,就很难减下去。在士大夫阶层看来,这些武弁只供驭使,但是也得喂饱了。只要多給些钱物,就足够这些武人心满意足,就不要搅合到国事里面,俯首贴耳任士大夫驱使就成。所以在給军队待遇上,没有什么小气吝惜一说。
    坐粜一法,就是在仁宗朝行之的。禁军军健,每月可领钱领粮。但是军士当中,有的家口多有的家口少。家口多的倒还罢了,家口少的领粮却又吃不了。汴梁人口众多,居处狭隘,哪里存得下这么多陈粮。便有商人招揽禁军手中余粮,三文不值两文的便收购过去。朝臣议之觉得伤卒,特准禁军军健食不尽之月粮,可以再卖回官仓,许以其时市面市价收购。
    此法用心自然是仁厚的,但是行之有年,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禁军军将上下其手的一大利源。禁军数十万猬集在汴梁左近。每月发出去,再坐粜回来就是个天文数字。以少报多,以次充好已经是寻常手段了,还有将主专门囤积低价陈年粮米每月支放給麾下士卒军将,这些士卒军将该领得的月粮全部坐粜回官仓,自然就是新粮米最高的价格。一进一出就是巨大的差额。更不用说那众多空额,大宋不仅白发粮饷,而且这发出去的粮还要倒卖回給大宋官仓,再从国家已经窘迫至极的财政上血淋淋的砍一刀下来!
    在其他朝代,不直接亲民理政收税的武人阶层,不逢战乱在豪富上是不能与文臣比肩的。但是在大宋这个时代,在国家巨额财政支出供养的所谓职业军队体系当中,大宋武臣的富裕程度,却是丝毫不下于文臣士大夫阶层。所谓冗官冗兵之费,相对而言,还是这冗兵对大宋的伤害更深一些。不过这冗兵,自然指的不是经年血战的边军,而是这在大宋腹心之地,数目畸形的庞大,既骄横又软弱,寄生在大宋肌体上的都门禁军,还有随之尊荣百年的大宋都门禁军将门世家!
    高俅望向萧言的目光当中,已经纯然都是欣赏。
    能在禁军财计事这一团乱麻当中,一下选准坐粜事作为行事的张本,眼前这个南来子其他不必说,这眼光就是胜过常人何止一筹。
    高俅执掌都门禁军大权十余年,坐粜事他自然是心知肚明。每年这低出高进,其间差额近百万石,宣和年间,在靖康大变之前。粮价大概是每石两千五百钱至三千钱,盐每斤六十钱。就算是按足陌算,一石粮也卖出三贯还多高者近四贯的价格。就是三四百万贯之数。这纯然属于禁军财计范围,对禁军的组织体制没有丝毫触动。就算禁军将门团体一年吐出一半的收益,就可以給官家应奉两百万贯。在萧言手中,这两百万贯说不定就能生成五六百万贯。这已经是足够打动官家支持他到底的一个巨大数字了。
    此前高俅不曾在这个上面动心,一则是国家财政还没窘迫到这个地步,赵佶也有东南应奉供应,不象现在这般穷,只要能拣进盘子都是菜。萧言能生财,自然就得赵佶重用。二则是都门禁军还没有经历伐燕战事的丢人现眼,赵佶也未曾对都门禁军失望到如此地步,下定决心非要敲打整顿一番不可。高俅替赵佶掌握都门禁军,自然一切都是以安静为上。三则高俅自知不是理财长才,自然也不会在这个上头去迎奉君意。
    直到此刻,萧言凭借理财本事在汴梁出头,方方面面种种桩桩因素结合在一块儿,才让这坐粜事一下就变成了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的最好张本!
    高俅看着笑意淡淡的,却仿佛一切都是成竹在胸的萧言与方腾,终于忍不住废然叹息一声:“高某替官家秉三衙经年,却对国事毫无进益,却要此刻萧显谟与方中散为国宣劳,实在是惭愧万分…………高某还有一句话动问萧显谟,这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只是以坐粜事为限么?”
    萧言一笑摆摆手:“…………其他有的没的,和财计有关的小事,总要扯个两三桩进来。萧某人经营球市子,一年应奉之数就是两百五十万贯,这么大一个都门禁军财计事,没有三百万贯,萧某如何有脸面对官家?至于其他,萧某却不敢想了。萧某人是何等人,到底能做多少事情,岂能心中无数?有诸人撑持,萧某还能勉强将官家交代差使完篇,若是萧某一意孤行,到时候都众叛亲离了,萧某人还能做什么事情?这点想头,原也瞒不过高太尉。非是萧某人不想尽心竭力,将禁军财计事料理得明明白白,給官家应奉上千万贯的收入,实则是力所不逮,只有留待将来高明了。”
    这番话又是说得情理俱圆,只要有正常理智的,就不得不相信。就算是从禁军将门世家口里抠出三百万贯来,已经是这几十年来未曾有之事了。高俅露出一丝放心神色,缓缓点头:“…………萧显谟心思清明,进退合宜,高某这就放心了。都门禁军事,实在关系国本不浅,不能轻忽大意…………然则萧显谟球市子经营与禁军经费财计事,一年能应奉天家五六百万贯之数,已经抵得过当年东南应奉局了,显谟更有平燕功绩,将来地位成就,只会在朱缅之上,显谟青春正盛,将来秉衡两府,却是高某人看不见的了…………”
    高俅在那里善颂善祷,萧言却是在心里苦笑。就是因为老子有平燕大功,在这汴梁城中,才显得步履维艰,比别人加倍的艰难!不过这番话,就不必对高俅说了。今日总算是说动了这位高太尉,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一旦事机成熟,就可以行事了!
    他只道声惭愧,就再不多说什么。自己所有价码都已经开出来,善意也已经表现得足够,就听听高俅能承诺做些什么。如此好处摆在这里,就算高俅自己还谨慎,他那儿子,他那些煌煌不自安的一般心腹,也得自家靠过来。以势相争就是如此,不是高俅一个人谨慎就能阻挡得了的。
    果然高俅再度沉吟了半晌,终于咬牙开口:“…………高某自有一般心腹在三衙当中任职,深知禁军虚实内情人也有不少。异日就让小犬过府到显谟处拜候,将可用之人一一进呈于显谟面前,最后显谟选用谁,告之小犬一声便是。若是高某那时尚在,自然吩咐此人应命行事,若是高某不在,小犬自然也会按高某遗命行事,再不至于有什么差错…………但愿此次差使,显谟能顺顺利利办下来,高某秉衡三衙经年,毫无所成,直到不起之前,也算是为官家做了一点实事了!”
    话说到后来,高俅已经是语调沉痛,眼眶微红,显然是动了真感情。萧言在一旁忙不迭的和方腾一起劝慰。心里面忍不住也微微有点感慨,这位高太尉,对那位道君皇帝,真的是犬马恋主呢…………高俅所有一切,都是因这位官家而来,难怪他临终之前,如此感念。就算是现在自己,也要拼命在赵佶面前固宠,得到他的全力支持。
    只是这种将自己命运交付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实在很坏…………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自己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呢…………
    萧言和方腾好生劝慰了高俅一番,再无什么说得。事情既然已经议定,再在这里搅扰一个病重之人就说不过去了。高俅也极是殷勤,招呼自家儿子入内,代自己恭送萧言和方腾出外。高强恭恭敬敬,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大门之外。在门外等候的萧言元随接过两人,簇拥上马,回头向犹自在门外行礼的高强马上一礼,蹄声得得,就自去了。
    高强虽然是衙内,倒也知道轻重。知道自己和高家将来,关系这位萧显谟不浅。此时此刻没有显出半分纨绔气息,一直恭谨站在那里目送萧言和方腾一直消失在街角。这才急切的回身,脚步快得连从人都甩下了,一路差不多是疾奔而回,曲曲折折的再度回返自家老爹养病精舍。高家庭院深广,往返一趟路程当真不少。高衙内这辈子恐怕也没这般勤力过。和门口侍候的管事与使女打声招呼,便直入舍中,站定了竟然觉得眼前一晕,只顾喘气说不上话来。
    内室当中,高俅靠在榻上。他病重之人,今日打叠起精神与萧言长谈许久,劳心劳力,耗费的都是本来已经微薄的元气,现在脸色青灰,连刚才脸颊上病态的潮红都褪下去了。正在那个贴身使女的服侍下小口喝着补气的汤药。看到儿子急匆匆的闯进来,高俅实在没有什么说话的气力了。但是知道今日事不給儿子交代清楚是不成的,这个儿子,可比自家心热得多!而且不叮嘱几句,他也实在不放心。
    萧言是毫无根基之人,没有根基就代表没有牵绊,为了将来功名权位可以放胆行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高家却还要长久在汴梁生存下去,有些事情,必须两面下注。自家倒也罢了,这个儿子,却要多多为他结一些善缘!
    当下放下汤药木碗,低低呵斥高强一声:“什么事情,便张惶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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