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二十八章汴梁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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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宣和五年早春二月时节,才平定的燕地乱事再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汴梁都城的四下。
    对于大宋而言,收服燕云之地,不管是上到官家,还是下到在汴梁水关码头讨生活的百姓,都是一个太过于重大的事情。此时汴梁,是整个地球上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一个都市,教育程度高了,对时事关注自然就要多一些。比起克复燕京,哪怕在西面打下了西夏灵州,也是远远比不上这里的关注程度高。
    原因无他,大宋开国两个皇帝亲征过,前后死了几十万人。辽人曾经深入过离汴梁不过两三百里的地方。大宋开国以来八个皇帝,谁不是念念不忘收服燕云?燕云克复,汴梁城曾经满城狂醉过两三天,官家亲自下令,城中鳏寡孤独,皆有酒肉赏赐。大家摩拳擦掌的就等着前方大军回师献俘,官家告捷太庙,全城犒赏,金吾不禁的高乐一场。
    谁曾经想到,短短一两月之间,燕地乱事又起?
    而且此次消息传来,比以前有出奇处。以前前面败仗不是没有打过,不过总是能捂就捂,能盖就盖。大宋官僚体系对这方面的操作已经很有经验了。绝不会一下子就闹得满城风雨,坊间连提大茶壶的都能恨恨骂上两句。
    要紧的还不是这个,往间边事败绩,大宋官僚体系口径出奇的一致。武臣或者不听号令,或者坐失军机,或者不堪力战,或者望风而逃,总之都是武臣的不是。领兵文臣汴梁枢密的庙算是不会错的。这次消息传来,却全都是文臣领军内宦的不是,前面战事中童贯的应对失措,小蔡相公从来离白沟河没有近过两百里,要不是武臣有一番血诚,誓死力战报国,这燕京城简直就进不去。
    童宣帅赔光了环庆军,颜面大损逃回汴梁。又断了前方将士的军饷,窜通朝廷天使,要将前方获胜将士分割调遣,去坐镇远恶军州去。几位血战得胜宣力武臣,都丝毫封赏没有,反而要贬黜,好遮盖他童宣帅的颜面,继续贪天之功,成为克复燕云的最大功臣。汴梁遣出天使劳军处置善后,童宣帅送了十大车的金珠财货,买通他们和他通同一气。
    这些消息,都活灵活现的在坊间流传。不仅百姓相信,就是大宋士人也多点头。童贯王黼强行推动伐燕战事,在大宋全境强征伐燕军资,大宋士人他们也算是得罪了不少。说他们的坏话,大家乐意得很。
    到这等消息都活灵活现的在汴梁都门流传的时候,有心人算是看明白了不少,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那才是见了鬼了。这暗中动手的人物,是足堪和童贯王黼可以匹敌的有力人士,尽着汴梁城数,这等人还能有几个?这两边谁都难以得罪,能从其中抽身就快点抽身,等他们之间斗一个你死我活罢。
    除了就差指名道姓的对童贯之辈痛骂,汴梁都门中自然也有说人好话的。和大反派对立的,自然就是老种等领兵武臣了,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来历传奇,战绩耀眼,以文臣身份行武将事的萧言!除了官僚士大夫系统之外,大宋民间其实对武臣没什么太多偏见,此时已经是宣和年间了,说起当年狄青,大宋上下还若有憾焉。
    此时在有心人的拨弄下,说起这几人,汴梁城中简直是一片沸腾。尤其是萧言,他的经历功绩,简直就是一部传奇故事,谁不爱说,谁又不爱听?小老百姓说到兴起处,往往顿足:“官家要是冤屈了这几条好汉子,这老天简直就是瞎了眼睛!”
    老百姓群情纷纷,在上位者看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宋是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又不是和百姓。他们关注的,是这件事情背后更深的东西。
    当年王黼取老公相而代之,还要和童贯结成联盟。倚靠童贯掌握大宋军方。虽然大宋祖制是重文轻武,但是要在中枢立足,对军方也一定要有一定掌控能力才能站稳。而现在这般,是不是就代表那位和童贯王黼做对的有力人士,和大宋军方,也已经连成一气了?借着燕地的这场战事当中的诸多变故,要发力掀翻台上诸公?再联系到近日在都门奔走的那位小种,频频出没于某人府第,似乎就可以看明白许多了…………既然这位差不多已经表明立场要支持萧言老种小种他们,大家是不是也得选边站一下,好保全将来自己的身家地位?要知道大宋此时已经不比当年,党争之烈,已经超过唐时牛李,元佑党锢在前,谁不得好好掂量一下?
    现在就看台上诸公,是不是能压住这个风潮,早点平息燕地乱事。而发力那位,只怕希望的是燕地乱事闹得更大一些,好让他出来收拾局面!
    至于这乱事因何而起,到底内情如何,汴梁都门中人,少有人关心。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关注着都门政争。屏息静候最后的结果。
    ~~~~~~~~~~~~~~~~~~~~~~~~~~~~~~~~~~~~~~~~~~~~~~~~~~~~~汴梁皇城东北,艮岳之外,王黼相公府邸中。
    四面雕空的后院花厅当中,近日汴梁风潮当中最为人关注的人物之一,王黼王相公就穿着一身道袍,光头没戴帽子,挽了一个道髻,手持如意,静静呆坐。四下香炉当中香气袅绕,身边几上放着一个茶盏,却早就没有了热气。
    王黼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府中下人,知道王相公今日心气不顺,在自己府邸当中,不好不歹的要养什么静,谁也不敢上前打扰。要是惊动了相公,虽说大宋扑杀仆婢有罪,可是如王相公这等人,打死了家中仆婢,谁敢多说什么?只当爹娘生养的一条性命是白来的。
    王黼在这里,已经坐了不知道多久。这个时候就听见花厅外面园子月门处脚步声响,却是几个青衣下人引着紫袍玉带的童贯童宣帅到了此间。下人们不敢进去了,在月门外就躬身陪笑。童贯看看王黼装模作样的坐在那里,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唤道:“王将明!外面沸反盈天了,却只有某一个在奔走,你还在这里卖什么呆!想要避秦,这汴梁都门当中,可有桃源么?”
    一边说话,童贯一边就大步朝里面走。事到如此,童贯反而豁出去了。和老种萧言他们,反正他们两边要倒下一边才算是完。既然看开了,领兵二十年的重臣气概就都回到了身上,这几天吃得下睡得香。进王黼府邸,小轿都未曾坐,一路就走到花厅这里,这时直奔王黼而去,脚步声震得小花园四下咚咚作响。刚才进来,王相公都不叫了,直接就称呼起了王黼的字。
    王黼微微抬头,看着童贯气哼哼的走进来,也不说话,又低下头去。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念的是哪卷道藏。
    童贯看他在那里装相,重重一拍桌子:“王将明,你再假痴不癫,某就撒手。反正某死罪没有,活动一下,还能得一大州安置。某可没有得罪老公相如你之深!到时候且看你王金睛的下场如何!”
    王黼这才缓缓的又抬起头来,皱眉道:“童道夫,你直如此聒噪!林仙师当日说我心火太盛,才有金睛异貌,每日需择一个时辰焚香养静,今日功夫,就全为你搅扰了…………也罢,我避俗世,俗世仍逼人而来,你且说说,近日奔走情形如何?”
    童贯嘿嘿冷笑,也不揭破王黼这强作镇定的模样了。摇手说起正事:“难,难,难!要了燕云事,萧言此子已经绝无可能和某等作为一路,只有在西军上面下功夫。可是要收拢这些丘八太爷,无非就是权钱两字。某等还不知道老公相为老种小种许下何等地位,某等给老种小种他们的权位,就一时还说不出口…………而且某等现在与吴敏等人,算是一处,这些大头巾的脾气,你是知晓的,要给武臣重权高位,简直就如杀了他们差不多!现在在燕京活动的,也是他们的人,这许诺重权高位的话,也暂时就说不出口了…………哪里比得上老公相,可以百无禁忌!”
    说起老公相行事,童贯忍不住都有点羡慕了。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除了权就是钱,这钱却又是加倍为难!六千万伐燕军费早就干净,要钱就得从三司使设法。可是高希晴却是老公相的人!某一日三次登门,拿出官家的帽子也压不住他,他就硬着脖子说三司无钱,要犒赏西军,等他高希晴变卖完自家家当再说,这两日去,干脆就找不到人!前次宇文叔通和耿道希传信回来,说西军不见军饷犒赏,已然不稳,有闹饷迹象…………权不能提,饷不凑手,如何能将西军拉拢过来!”
    王黼呆呆的听着,半晌才低声道:“隐相他老人家那里传来官家什么消息没有?”
    童贯摇头:“隐相已经尽力为某等设法,传来的消息却是大为不妙。六千万贯已然让官家心疼,不过换来燕云,也就罢了。却没想到燕云乱事又起!从宣和二年方腊起事到现在,大宋战事不断,官家的性子你也知道,早就厌烦,盼的就是天下无事。燕云之事再僵持下去,甚或闹得更大,官家只能换人接手,收束这场战事,到时候你我二人,就是大祸临头!”
    童贯顿足又长叹一声:“更没想到,现在坊间流传消息如此之广。老公相这么大岁数了,还使这些下作手段!隐相虽然尽力遮挡,奈何官家那里还有皇城司,总有老公相一系的人将这消息传到官家那里,官家就是个轻信善变的性子,到时候只怕恼恨更甚!将明兄台,某家是已经准备黯然归里了,你也早些做好准备罢!”
    王黼神色仍然呆板,不紧不慢的继续发问:“吴敏他们呢?没有使什么气力?此事他们也参与其间,到时候倒霉都是一般的,他们就没使什么气力?”
    童贯冷哼一声:“这帮大头巾,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当日借势谋取自己的好处容易,现在要和某等共患难却是想也别想!反正燕云首尾,都是你我二人的,他们牵扯不大。现在看风色转过来了,恨不得马上就丢开手!某找了吴敏几次,他都是言不及义的在那里哼哼哈哈,某为大宋边事出死力二十年,还没到去讨好他的地步!他要敷衍某便告辞,他日老公相复位,看他这个枢密副使的位置还能不能坐得稳当!”
    王黼慢慢的道:“就是无路可走了?”
    童贯嘿了一声,一拍几案站起来想说什么,最后又长叹口气颓然坐倒。
    王黼这个时候才冷笑一声:“老公相突然发力,以他的老辣,怎么会让我等有路可退?在汴梁都门之中,你我是没有办法可想了…………”
    童贯怒道:“那就在这里束手待毙不成?”
    王黼摇摇头,慢慢从道袍里拿出一封书信:“快马从燕京传回来的,是在燕京的宇文叔通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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