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第三章抉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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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数以千计的矫健身影从中车棚下窜射出来,手中疯狂挥舞着锋锐的刀斧,虎入羊群般杀向四周的敌人。促不及防下,城门附近的麻衣武士们统统在一个照面下就被砍翻在地,随即剁成了肉酱,更有甚者连敌人是谁都没看清楚就眼前一黑魂游地府了。
    一时半刻间,没人能够清楚分辨敌我,因为敌人的武器装备、穿着打扮皆与麻衣武士们一模一样,要在刀光剑影中一一区分开来简直难如登天。
    宁悬流气得暴跳如雷,连声下令道:“第一、二、三百人队去左面堵住甬道,第四、五、六百人队去右面守住塔楼,第七、八百人队射住阵脚,不要再顾忌城下的弟兄了。传令兵快敲警钟啊,你***还傻愣着在那儿干什么,找死啊!”
    一旁的赖临泽早被吓得魂不附体,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哪里还有半分片刻前颐指气使的模样。他只顾可怜兮兮扯着宁悬流的衣角,断断续续地道:“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怎么办啊?”
    宁悬流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若非时下战况非常紧急,他真想马上拔刀干掉赖临泽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不过考虑到稳定军心的重要性,他强忍鄙夷和愤怒,镇定地道:“警钟一响,城内援军顷刻即到,郡守大人毋庸担心。”
    不过他说归说心底却一点把握都没有,看到城下那帮勇猛强壮的奴隶兵一个个悍不畏死拼命往上冲的架势,能否守住城楼还是一个未知数。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武器装备一点都不比己方差劲,而阵势、武技、士气却莫不远远超越己方,人数也臻达整整六千名之多。
    正当清州城西门陷入一片混乱不堪的境地之时,城外突然传来“呜呜呜——”三声低沉雄浑的号角长鸣,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
    眨眼间,从泥泞中,从土坑里,从水渠下,从山坡上……猛然站起一列列一行行的奴隶战士,他们疯狂呐喊着一个“杀!”字,玩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清州城西门。这些曾经满负屈辱的战士们黑压压地覆盖了整片城西平原,有如一道土褐色的滔天巨浪,把每一寸土地都塞得满满当当,其威势之盛简直所向披靡。
    城头众人顿时感到喉焦舌燥,恐惧的情绪紧紧攫抓住了他们脆弱的心灵,使其士气全丧,濒近于崩溃的边缘。这一刻,他们彻底忘记了昔日在奴隶兵们面前飞扬跋扈的身姿,只知道无论怎样欺凌都逆来顺受的奴隶兵们,现在变成了另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样,有如一群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洪荒猛兽般狰狞恐怖。
    宁悬流沉痛地瞥了一眼城外汹涌澎湃的兵潮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眸。一招棋差,满盘皆输,当赖临泽下令打开城门的一刻,这一战就已经万劫不复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脱乱刀分尸的命运。
    “该死的赖临泽,该杀的南智丘,该剐的奴隶兵……”宁悬流歇斯底里般低声嘶吼着,语音中充满了极度的懊悔和愤恨。“如果城门未失守,如果早一步觉察敌人的阴谋,如果不是一只超级菜鸟当权……”无数个可能性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盘旋飞舞着,快要将他折磨得疯掉了。
    忽然,他听到身后一个软弱无比的声音,嗫嚅地道:“宁千户,我们……我们逃跑吧!”
    宁悬流闻言旋风般转过身来,恰见赖临泽吓得面如土色,两腿像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锵然擎出腰刀恶狠狠地刺向他的心脏。赖临泽怎都未想到一直对他唯唯诺诺的奴才,胆敢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躲闪不及下立时被一刀了帐。
    “啊——”伴随着他凄厉绵长的惨叫声,目睹此景的守城城灵光郡士兵们,精神堤防终于彻底崩溃了。因为他们在窥见到郡守被千户刺杀,这种荒谬绝伦的景像出现的同时,也发现了城下漫无边际的敌人,正铺天盖地地掩杀过来。
    刹时间,原本就危如累卵的西门防线,马上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引起连锁反应,一个接着一个地倾塌于无形之中了。兵败如山倒,没有人能阻止士兵们的恐慌性溃逃,包括一直以来都极受他们爱戴的千户宁悬流也无法力挽狂澜,阻止事态继续恶化。在宰掉赖临泽这块绊脚石的同时,他亦丧失了士兵们最基本的信任感,沦为与南智丘同级的内奸和叛逆的代名词了。
    “不要逃,不要逃……你们***给老子站住,去守城,我们的援兵马上就到了!”宁悬流徒劳地叱骂和劝阻着逃兵,可眼下这等兵荒马乱的时节,谁又有兴趣听他瞎掰什么呢?无可奈何下,他毅然挥动腰刀干净利索地宰掉了跑在最前方的三名士兵。宁悬流打算*杀戮来阻止一下颓势,哪怕只能阻止一小会儿也好,因为只要能够多抵抗一刻,这些人的生命就也将多延续一分。
    可惜没有人明白他的苦心,被阻挠的士兵们在鲜血刺激下更是杀红了眼,他们纷纷舞动长刀劈砍向逆流而上的宁悬流。哪管后者武功高强,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在汹涌澎湃的人潮中,在数百柄战刀无孔不入的斩刺下,浑身浴血奋战不休,最后颓然倒地。
    宁悬流死后犹然怒目圆睁,冷眼旁观着溃逃中的士兵们。他看着他们在不听自己劝告下,惨遭随后掩杀而来的“光头佬”们鸡鸭般宰割着。那完全是一边倒的大屠杀,鲜血遍染整座西城,并顺着城墙和甬道潺潺流下,看起来就像一张血泪斑斑的巨大脸谱,充满了悲伧无奈的情绪。
    当战斗暂时告一段落,南智丘意兴阑珊地缓缓登上西城楼指挥塔的时候,不由得心底五味杂陈,连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曾几何时,他做梦也未想过会以叛军的身份,残酷地杀戮昔日的战友,并在事后践踏着他们的鲜血一步步走上城楼。可是这一切就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突然发生了,那么意外,那么猛烈,没有留给他哪怕是一丝一毫准备承受的时间。
    观瞧着城下一队队奴隶兵们在集结、整合、并布署新的作战目标,他才幡然醒悟地呢喃道:“原来这就是战争,而且才刚刚开始呢!是的,我们不过攻克西城门罢了,敌人的主力依然毫无损伤地驻扎城内,所以战争必须继续下去,无论谁都不能无法逃避的!”言罢他忽然又为“我们”和“敌人”,这两个倏然转换位置的字眼儿沉思起来。
    正午的清州城战云密布,在西门被攻克后,却万分意外地陷入了短暂的休憩状态。因为双方都在等待最佳的作战时机,只不过一方士气如虹,另一方却胆战心惊而已。
    这一刻,所有人都已刀剑出鞘、箭拔弩张,默默感受着大战前最紧张的气氛。
    暴风雨即将来临。
    两侧的海岸线像两条细长的臂膀向左右斜伸出去,又像是大鹏展开的双翅,飞在云雾里翱翔。港湾外面的两个小岛犹如乌龟和螃蟹在那里斗法,岛上不知有什么,远远地望去,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使人产生一种幻想,希望能长出翅膀来,飞到那里去看看。
    此刻巨鲲湾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岸边渺无人烟,只有蓝色的海水拍击着岛岸,给岸线镶上了一圈白沫组成的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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