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第一百三十八章廷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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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天已出京,我与他那手下计议时并无第三人在场,人一早也都撤回,适才回府也丝毫未见异常,此事定是查无实据诈我来的。"电石火花之间想到这些,唐离随即道:"别情楼事发原因陛下当已知明,不需臣再饶舌,依本朝律令-若士绅百姓有含冤受屈者,准其于该官官击鼓,拦马而伸冤-,因昨日借酒砸闹别情楼的军士乃是王大人的贴身牙兵,而王大人其时又身兼陇右、河西两镇卫尉监,此事正合他该管,兼且那些犯事的牙兵有悉数被其自京兆衙门提走,别情楼中人求告无门,臣才依据律令告知他们可向本管官鸣冤。另陛下所言纠集流痞一事,与臣更无半点关系,至于有人上弹劾臣下跋扈,还请陛下遣人查证,凡能坐实一件臣以官虐民,欺压良善之事,臣愿自负刑牌往大理寺。以上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好一张利口,如此说来,朱雀大街上闹出如此大事你竟是一点错儿都没有?"言之此处,玄宗猛然拔高了二分音量道:"那王忠嗣为国效力多年,于战阵上身披三十余创,豁开皮甲满身累累伤痕,即便不看在这些,昨日他好歹也是一方镇边大将,谁给你的胆就敢把他如此作践?"
    "因别情楼一事,昨日朱雀大街上引得百姓围观伤了朝廷体面,臣实有虑事不周之罪!"注目玄宗逐渐低沉下去的脸色,唐离继续言道:"王忠嗣虽国之名将,为朝廷征战多年实有大功,然人非圣贤,岂能无过!此次他驭下不严致使牙兵欺压良善已是有错在先,不合此后又一味护短而置国法军法于不顾,所谓人比自辱、而后人辱之。王大人若在事发之初秉公而断,或是别情楼人上门鸣冤时还他们一个公道,此事何至于迁延良久引得众人围观?陛下圣明之君,必能明断是非。"
    玄宗在早朝时因王忠嗣之事已是落下一肚子火气,此时见唐离又是说一句顶一串儿,顿时将满腹龙怒悉数发作起来,嘿嘿冷笑道:"朕素来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除了状元利口之外,居然还是个-强项!-"
    唐离自小身世孤苦,乏人照应长大,自然生就了个倔强性子,穿越来后虽然往日的愤世嫉俗消失不见,但这天生养的脾性却是消不掉的,他本就是个不主动欺人,但也不肯吃亏的主儿,加之此时自忖有理,又少了一份世人天生对皇帝的敬畏,此时倔性发作上来,哪儿还按捺得住。听玄宗说完,他已接口折辩道:"臣下幼事入蒙馆,常听先生言及陛下于武后朝龙潜时,正值武氏宗族气焰极盛,某日陛下驾车入宫却为一武氏子所阻,当其时也,其他宗室子弟对武氏子惧怕不已,避之唯恐不及,陛下却是抽鞭而下,口中喝道:"我自入吾家宫室,干卿何事!-前塾师每每言及此事都是啧啧赞叹不已,称陛下-强项-而秉持天地正气而生。说来,臣今日之-强项-正是随陛下习得!"
    至此,玄宗已是面色铁青,半俯下身子用钩子般的眼睛盯住唐离道:"好好好!说来说去竟成了朕的错儿,今日朕倒要看看是你的颈子硬,还是朕的仗硬,来呀,拖出去廷杖!"
    正在两个内侍应声上前时,却听一声清脆的喝声道:"且慢!"随即就见凤冠彩衣全套打扮的杨妃堪堪自楼门处走了进来。
    那楼门处的内宦不合看着玄宗微微阻挡了一下,满面严霜的杨妃随即抬手一巴掌掴了个脆响,"好个不开眼的奴才,居然连本宫都敢拦,来呀!给我拖下去打,不必再等后旨。"
    玄宗贪念杨妃美色,把她给宠到了天上,但就是如此,也有三次因太气恼不过将杨妃送出宫外,由此而知如今这位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生性也不是个善茬儿,她这喝一声打,身后人哪敢怠慢,随即就有人上前将那内宦拖了出去,不定数儿,更特意加了句"不等后旨",这分明是要将那内宦活活打死了。
    天生霉星照头,只是任那内宦肝胆欲裂的叫个不休,这时节皇帝,娘娘哪儿还能顾到他身上。
    "爱妃,你怎么来了?"今天早朝后因王忠嗣之事两人已闹了几句口角,加之此时盛怒之下,玄宗益发的没了好脸色。
    玄宗没有好脸色,杨妃面上也是挂满了寒霜,"妾身是为陛下处事不公,擅杖诤臣而来!"
    闻言,玄宗眉头一皱,却还是尽量放平声调道:"后宫不得干政,此事爱妃岂能不知?"
    "臣妾平日何曾干预过政事?但此次却大不同!"说话间,杨妃还着意正了正头上的凤冠,"臣妾已在楼外听得分晓,那王忠嗣-交通敌国-陛下也不过将他发落在大理寺,连一指头都不成弹他的,如今唐离句句在理,分明行的是-诤臣-之事,陛下却要将他廷杖,这是怎么个区处?臣妾如今却是循着贞观朝长孙贤皇后力谏太宗御免魏征的旧例而来,是为辅佐陛下做有道明君,不为干政。"
    此时,勤政务本楼内,玄宗固然是因王忠嗣及唐离之事龙颜大怒立意要打,素日受尽宠爱的杨妃也为了同样的理由坚决不准,只苦的那两个内侍进而不得、退也不是,一时间整个楼中气氛正是一触即发……
    长安宫城勤政务本楼。
    楼内气氛异常紧张,那些宦官、内侍们见陛下与贵妃娘娘扛上了,哪儿还敢有半点儿动静。就是呼吸之间,也是忍了又忍,唯恐鼻息太重饶上了霉头儿。
    玄宗少负大志,做下一片丰功伟业的玄宗随着年纪渐老,如同历史上那些禀国长久的帝王一样开始倦政,美其名曰"无为而治",将权柄悉数赋予李林甫,自己终日沉迷于崇道建观,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杨妃娘娘由寿王府转女道士之后,循着当年则天武后的旧路顺理成章的走进了内宫。
    玄宗之所以会如此痴迷杨妃,除了她那最符合唐人审美观的倾国丰腴之美外,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两人于音律上难得的契合相知,一个是历代帝王中最具有作曲才华的帝王,一个是历代后宫中最具有舞蹈天赋的贵妃,二人的相遇真个是珠联璧合,年近六旬,时光老去,面对有史以来人数最为庞大的后宫,玄宗却早已没有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心情,径将满腔宠爱都给了这个前儿媳。
    杨妃本就是大家出身,自小也没吃过什么苦,脾性难免就骄纵,在寿王府时还要好些,及至入了宫受到如此倾尽天下的宠爱,恃宠生娇也就在所难免,尤其是当她确知眼前这个日益老去的君王再也离不开自己之后更是如此。虽然并不至于如民间夫妻一般动手厮打,但相互吵闹却是屡有发生,既然是老夫少妻,这类情况总是难免,纵然身为帝王也是一般无二。
    相处数年,玄宗如何不知道杨妃的脾性。上午早朝之后两人已经为王忠嗣的处置问题小闹过一回,此时渐渐步入暮年的玄宗实在不愿意与她争吵,是以一时隐忍并没有多说话。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勤政务本楼在杨妃说完话后,有了片刻的沉静,也正是这片刻的沉静使楼外那个内宦的惨叫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听着这样的惨叫声,玄宗一皱眉头扬手道:"打的也够了,来呀!让外面停了吧!"
    年年岁岁受着剑南道节度使章仇兼琼的巴结供奉,如今在一件分明占理的事情上却不能替剑南讨个说法,早朝后匆匆说了几句玄宗就拂袖而去,杨妃心中也是憋了满肚子的怒火,适才来勤政务本楼,在楼外她只觉唐离字字句句都实在是说到了自己心坎儿上,及至见玄宗竟然要将唐离廷杖,她就再也忍不住的怀着满腹理直气壮的威怒走了进来。
    搬出太宗朝长孙贤皇后的旧例将玄宗驳倒,正是气势如虹的杨妃焉能容得放过那个不开眼儿的太监!
    几乎是在玄宗话刚出口的同时,正过凤冠后的杨妃依旧面如寒霜道:"慢!这大胆奴才竟敢藐视本宫,不处严刑,内宫纲纪何在?一句说完,她才又面向玄宗道:"唐卿适才所言句句合于律法人心,陛下还宜对吃贤明臣子施恩才是,王忠嗣………"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玄宗虽然年纪渐老,雄心消磨。但天子之气毕竟没有如后来骗过合城百姓,远逃蜀中时那般消磨干净,加之早朝中因王忠嗣之事早闹了一肚子不痛快,回到宫中又因为此人引得贵妃吵闹,及至唐离进宫还是因王忠嗣之事闹出如此干戈,一天连受三场不痛快,天子的忍性本就小,原本还是强自忍耐的他在杨妃再次提到"王忠嗣"后,终于忍无可忍,大喝一声道:"放肆!后宫干政,藐视君旨,你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中,来呀,饶了外边那奴才,请娘娘回宫!"
    见那些宦官与杨妃带来的侍女迟疑着不动,玄宗嘿嘿一声冷笑道:"好,尔等是想抗旨不成。"
    "抗旨"二字一出,那些内宦们再也不敢迟疑,边劝边拥着杨妃向外走去。
    明明自己占着理,玄宗竟然如此翻脸,杨妃一愣后脸色瞬间变为雪白。喝退那些围上来的太监宫女后,就见她冷冷一笑道:"既然陛下听不得忠言,臣妾自己会走!"
    目送不容一人*近的杨妃走出勤政务本楼,玄宗回过头来看也不看唐离一眼径自向御案行去,抚案而坐,随着一只极品越窑青瓷"啪"的碎裂声,"来呀!将他拖出去廷杖,杖到肯开口服罪为止!"
    皇帝龙颜暴怒,那些内侍岂敢再有丝毫怠慢,只是不等他们动手,唐离已自先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临出楼门时,其中一个内宦分明看到这个新科状元居然嘴角还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新科状元,宰相爱婿,杨妃亲自来保的人物,那四个司职行刑的内侍虽然在楼中是满面谨严,但刚出楼口不久,立时就变换了神色过来,其中一位最年长者更是赔上两分笑意轻声道:"状元公,陛下口诏留的是个活口儿,您这就张个嘴道声错,咱们禀过陛下说您已伏罪也就是了,没的还真能打到你身上不成!"
    "某惹陛下着恼,认错也是臣子本分,"这句话引来四个内侍连连点头,唐离看着他们随后又跟上了一句道:"但我本无罪,又该如何认法?"
    刚刚而起的喜意立即消失无踪,那内侍一年苦笑道:"状元公,好我的唐大人,这都什么时节儿了,您还叫这个真?陛下、娘娘都是老恩宠您的,没得还真敢有人来查您的不成?过几日陛下天心回转,您还是驾前宠臣,今个儿搁这儿僵着,您自己受苦不说,不也让小人们为难嘛!"
    "罪岂能轻认,何况还是自污?"唐离摇摇头,向那内侍道:"单凭适才这番话,某已极感诸位公公回护之情,今日若能不死,异日必有后报。"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勤政务本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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