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第十章青山隐隐水迢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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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晓,天嘉帝凡有授命用事。也都必定能出色完成,只是为人个性一道上,却全不似政治上的日益成熟:虽说从来不沾染任何恶习怪癖,作为天家子弟,风涪澍在待人接物方面总是略嫌随心大意;心思灵活。就不免轻浮。大胆无畏,再有旺盛的精力加上强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因此在许多方面都显出一种敢于冒险也乐于冒险的倾向——然而考虑到他的年纪,对这个至亲至宠的幼子,只要于国事政务无碍,天嘉帝对风涪澍呈现出地这种状态其实十分满意,甚至在某种意义上,纵容和鼓励他表露更多少年人地天然特性。天嘉帝的心意,风涪澍以父子间多年的亲密而十分了解,至于擎云宫中一众皇子也多能领会,由此接受风涪澍言行与自身的不同。只是太子名位到底不比其他,一旦觉察涉及国事,风涪澍便自觉收起那些父兄面前爱子幼弟的无拘随性,而代之以储君应有的冷静沉着来。
    见风涪澍敛容正色,风沐霖心下略安,但随即却又有些后悔:他是钟贵妃所出,因为钟妃在天嘉帝心中的不凡地位,所生子女受重视的程度几乎与嫡出的皇子公主一无差别。他与五皇子汐湛出生仅仅相差五天,且恰逢天嘉帝万寿大喜,两人也是自幼常在帝后身边,深得君父喜爱和教导。对于天嘉帝地性情以及为人行事,二十七年来自己绝不能说不了解。眼前这个较自己小了十一岁的弟弟虽然备受宠爱,但承受期望之深,必须担当职责之重,压力也是自己可以想象。擎云宫中皇后与钟妃最为亲密,所生子女兄弟姐妹间关系也是最佳,风涪澍是自己一路看着长大,彼此脾性底细深知,虽然许多言行举动不似天家做派,却是面对全心信赖的亲人的坦率真诚。而那些乍一听轻浮散漫、骄傲无礼的言语,也不过是当着自家兄长地放松随性,其实心中自有明白主张,根本不用自己苦口婆心地操心多嘴。偏偏他半是玩笑半当真,一句顶一句地勾得自己喋喋不休,却是脱离抛弃了本意放松的文字游戏,把这两个月来一刻难得地真正悠闲也一齐破坏了。
    两个月……风沐霖微微眯起眼:从二月十四太子簪礼完成的次日,自己便受了皇命与风涪澍出京。先到昊阳山紫虚宫,观看道门三年一届的试炼大会;然后是嵇州,参与云梦湖前论衡台上的嵇山论文。两个月行走三千余里,虽然大周交通畅达,车马又都优良,事事齐备,一路上行程不能说紧张,但因是皇任在肩,一武一文的两场盛会给人的不再是与有幸焉的兴奋期待,而是更多观望世风民情的职责使命。但道门试炼大会比武择优的目的明确,道门一门弟子以同源的武技一较高低的形式也单纯而直观,相比起来,嵇山论文的“文比”各种情况就要复杂得多。风涪澍虽然在七八岁时就由太傅柳青梵携带了到各地游历,见识远胜于常人。但这种士人学者地文会却从未曾参加。此行嵇州,竟是他第一次见识西云大陆仅次于三年一届会试大比的文坛盛事。
    不过,说是仅次于会试大比的文坛盛事,“嵇山论文”的历史其实也才不过二十年有余,尚不满三十载。最初只是两名同籍的致仕老臣在归乡养老的嵇州嵇山,开设隔湖相望的两家书院,为文道观点地不同引起两人门下学生数番争论。因有几次辩论中言辞过激。冲突涉及学生人身安危,两家于是约定了时间,比照大陆“文战”的规矩。在云梦湖前一方略高出周围的土坡上举行论战。但不论是湖东云梦书院地苏辰民,还是湖西碧溪书院的顾柯城,两人都是当世大儒,都是经历了从北洛景文、胤轩到大周天嘉帝三朝的元老重臣,都曾在藏书殿任过太傅教导过皇子王孙,而两人的门人学生更是遍布天下。此刻虽已致仕,只在自家书院讲学。士林中影响还是极大。因而以学院为单位舌战论文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惊动整个士林。且这师出同门的两人在学术上各有分歧,而以文道观点为核心形成主张鲜明的两派,文坛上各有拥趸相争不下,对立由来已久。人们也希望通过这一场论战分出两派见解高低,彻底解决这一问题。所以在两家论战地当天,云梦湖畔竟是学者文士云集,人数之众,完全超出在场任何人地预料。虽然论战的结果依旧是旗鼓相当。顾、苏两派谁也不曾真正占到对方的上风,但经过这一次,大周的文人却从此定下“嵇山论文”之例,每四年的四月暮春便在嵇山聚会一次,以论战的形式畅谈文道、切磋学问。二十年时间。顾柯城、苏辰民先后谢世。但四年一次的嵇山论文之会影响却越来越大。参与论文的书院一届届增多,其地界所在。也从最初原北洛境内占绝大多数到现在的遍布大陆各地。甚至有昔陵地书院,提前半年就组织了教师和弟子启程,从万里之外赶到嵇州来参与正式时间不超过三天的论战——所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若仅仅以此一条学士心中的分量,“嵇山论文”也不愧为文坛盛事。而就嵇山论文的实际效果来看,学者文士的论战和交流对于整个西云大陆学术地发展,也是起了确实地推动作用的。
    大周开创,天嘉帝立朝,钦定国策偃武修文,与民休养生息,礼敬一切贤德有识。在具体地政策措施上,则多承袭北洛制度,继续公平公正、面对天下士子的大比会试,花费巨资兴办各级官学,同时大力支持教宗开办隶属于神殿神社的义塾,广开求学进身之门。然而官学为师资之类条件限制,所授相对浅薄,神殿义塾就更多止于识文断字。仅仅以此参与大比,所知或勉强能够通过最低一级州县的考试;取得入京参加会试资格的,十万人中未必有一;而想要真正要深究学问根本,则非投拜名师指点正道不可。苏辰民、顾柯城这些名士大儒开设的学院,正是为这一群诚心向学的学子们敞开了门庭,为有计划、有分寸启蒙民智的大周朝廷,教导和培养出了大批真正有用于国家的精英。而另一方面,大周统一未久,对于风氏王族、国家朝廷所秉持的文道观念,原北洛以外的大陆诸国也并不明确。嵇山论文,参与论战必以书院为单位,而最初这些书院的教授首席,绝大多数都是致仕的老臣——太学学士、藏书殿太傅的身份,自然熟悉国事;以文论战百家争鸣,使朝廷的主张深入大陆学子之心,同时经过反复论战得出的新知共识,也微妙而确实地影响朝野议论,调整着朝廷政策措施,使之与士人心意更加契合。因此,对于这项朝廷与学子士人双方得益的文坛盛事,每举办一届都将牵动上万文人士子的大会,朝廷虽然始终没有以明文正典的形式加以首肯和固定,却以每四年一次调拨给嵇州府“学馆修缮”的款项,以及明诏免除学院所属土地一切租税这样的方式,支持了“嵇山论文”一届届顺利举行。而“嵇山论文”也如朝廷所期望的那样,成为连接国家与士人、推动大陆学术交流发展地重要力量。
    只是。虽然“嵇山论文”为大陆文坛盛事,对广大的士人学子而言,这里提出的意见观点通常都代表着学界各支各派最新的钻研成果,这里的文道意见将领导学界和文坛的新风向……但是,对风氏嫡系王族宗亲,自幼在藏书殿读书治学的天家子孙,情况却完全不是如此。
    回想到风涪澍之前关于论题和观点老旧地说法。风沐霖只能无奈苦笑:虽然很清楚他对“嵇山论文”的期待,但自己不可能预知今年的论题,也不可能提前告知风涪澍。对天理地认知、道统的建构、历史的解读、经典的释意……身为皇子、天家的子孙,远比普通士人要接触得早感知得多,学习得更系统,钻研得也更深入。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虽然极尽聪慧,又得到天嘉帝和青衣太傅的倾心教导,但毕竟年龄地限制,使他往往在一些自己根本意想不到地地方表现出天真和直率。头脑中掠过当年藏书殿里年仅七岁的风涪澍以连续四条新鲜生动的譬喻语惊四座。在诘难住太傅后得意洋洋嘲笑其“读书不全、《四家纵论》法家篇里尽有而不知”。令殿上所有太傅学士皆尽惊讶狐疑的情景——自己是到那个时候才第一次得知,天嘉帝偶然闲暇讲授的《四家纵论》,与藏书殿中太傅所知不同;藏书殿中皇子宗室所学,又与宫外刊行天下、以为士人立学之本的《四家纵论》不同。及到柳青梵面前,几次三番挣扎终于问出心中疑惑,却被他含笑赐予另一套手抄书卷,其所涵丰富,又比君父所授多出了十之二三。还记得那时隐约窥探圣心的惊惶,被柳青梵一个笑容便轻易抚慰。却从此再不能恢复到最初无知的平静。而眼前的弟弟、太子、风涪澍,明了事实后地失望无一点是由自身而发,更像是对嵇山此行,十天的论文大会竟无所收获由衷沮丧,所以不能不借着玩笑发泄……
    “……四哥。四哥!”猛然回神。却见少年微微不满地瞪过来:“好好说着话,怎么突然就一个人开始发呆。都想什么呢?”
    这一眼,还有这一句,又完全是十六岁没成年的孩子,自己跟前那个一点帝国太子的风采痕迹都找不见的幼弟了!风沐霖微笑一笑:“想到了以前藏书殿里地一些事情……和涪澍有关。”
    “藏书殿……我记得最多地就是睿王端出个硬邦邦的太傅架子,千方百计找碴打我板子——四哥你不会想到了这个吧?”
    将“吧”字地尾音拉得长长,同时风涪澍又是狠狠一眼瞪过来。接受到他目光里的故作威胁,风沐霖顿时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那里去了……不过倒提醒了我。你这个功课上全力偷懒,每次凭着小聪明蒙混过关的赖皮,整个藏书殿,也真只有亦琛王兄一个治得住你。”顿一顿,“亦琛王兄是真正的有学问、有本事,否则父皇不会多少年始终倚重了他。”
    “那是当然——如果今天论衡台上不是苏远而换他来主持,就算其他人一个不变,论战也不知道能精彩了多少倍去。”风涪澍叹一口气,随手抓过桌上酒杯,另一只手刚刚拎起酒壶,猛地觉察到风沐霖一刻不肯放松的眼神,少年不由又是一声无奈长叹。“四哥,你这么紧紧盯着……就是亦琛王兄眼光也没你碜人!”
    “能够在这一点胜过风亦琛,哪怕只是对你一个人,我也心满意足。”
    风沐霖笑一笑,随即取过风涪澍丢开的酒壶酒杯,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中将斟满的酒杯推到他面前。“其实也不是真的要禁你的酒,不过出门在外,总是精细谨慎的好。眼下嵇州城里文人士子正多,又是论文大会之后还在兴奋的时刻,万一你兴头上跟人嚷嚷对峙起来,我可没把握能补上这些娄子。”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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