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第九章潇洒一去任青衫(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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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使个眼色。呆怔中的两人猛地一激灵,不待风司冥更多发话。一左一右挟了蓝子枚就拖出了门外。林间非心下微松。随即相助水涵将几案上奏折等物移开,又招过殿上内侍们换了新地几案。将天嘉帝一切全部重新安置妥当,这才向风司冥躬一躬身,又对上方未神行了礼,然后与水涵一起退下。
    看殿中片刻之间只剩下自己与风司冥两人,上方未神微微笑一笑,随即在榻上风司冥对面坐下。“朝中多这样的臣子……难怪他要走。”
    “不是这个原因。”干脆的答话让上方未神顿时一呆,抬头,见风司冥低垂了头坐着,额前一缕发丝遮挡住目光眼神,一只握着青瓷茶杯的手却是不能自抑般地微微发抖。“他不信我,也不信自己。”
    “……风司冥,你说什么?”
    “不,不是不相信,而是一场原本就没有胜算的战争……所以,不需要继续。”起身,慢慢踱到窗前,风司冥定定望着窗棂上雕花图案,口中喃喃似全只在自语,“一个蓝子枚算得了什么,又掀得起多大风浪?只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身后是所有北洛的老臣,朝堂上半数的支柱,更有西云大陆千年的礼法。我动摇不了,谁也动摇不了——登上这个看似天下至尊至高地位置,面对的却是比从前经历,更比曾经想象要多得多的障碍、拘束。没有人能随心所欲……而身为皇帝,我便该是这天底下最不能任性之人:太傅在朝堂上一日,我就该隐忍、该冷静一日;太傅在身边一日,我就该对那群最爱数黑论黄而无真才实学的所谓元老礼敬一日,就该尽一切努力说服自己去理解那些目光短浅,容忍他们的顽固死板不知变通——因为不能相信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些力量地支撑,这个大周,这个新创的国家,这片刚刚彼此联络、融合在一起的土地,依然可以如今天一样平稳、安宁。”
    紫眸凝视青年君主的侧脸,沉默半晌,上方未神轻轻叹一口气:“柳青梵在朝堂上一日,就隐忍一日,冷静一日吗?那现在呢?不想再容忍了?可你明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可能改变。”见风司冥闻声转过头,上方未神微微扬一扬嘴角,“他不可能再回来,这样,你也决意要那么做?”
    “上方未神,朕以为你不会比朕更欣然于今天的一切。”冷冷一句,果然刺得那双精光闪烁地紫眸光芒一黯,风司冥心中却并无任何占据上风地快感。“何况这也是他的计算安排——送到传谟阁宰相台,由林间非递来地地方官署记录公文,要堵住那些想方设法试图阻碍柳氏门下晋升之人的嘴,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
    “但如果你是要按之前计划的那样委任实官,无论朝廷还是地方。蓝子枚他们都不可能同意。”上方未神微皱眉头,“大比这一出,会试主考自不妨有所偏好倾向。这也是向来的规则惯例。康启、谢迈几人确实出色,又有交曳巷那一层关系在。就留在驾前伺候也无可置喙。可这一回不仅仅是他们七个,你打算更换,又安排接替新人地足有五十余处——就算别人被引开了视线,蓝子枚是个凡事顶真较劲的人,又是吏部尚书,六品以下正是他的职司范围……这样地风波,无论青梵在于不在,或回不回来。我还是以为,不应该轻易开启。”
    “念安君是以为,朕不能独力应对,更始终主导朝廷这一场原本就是朕开启的风波么?”
    闻言淡淡笑一笑,风司冥微侧过头,黑眸中缓缓升起自信地光彩。“朕是将军,常胜不败,唯一的秘诀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和那一场不同的。这是注定胜利的战争:三年蓄势,一朝击发,目标、时机、力量、方式,无一不经过最精心的计算准备。何况,现在朕还有额外的巨大助力。那就是你,念安君——你会随时助朕一臂之力,为朕把这场胜利完整地、完美地拿到手里,难道不是这样么,上方未神?”
    平静沉着。似与往常并无不同的语声。上方未神却是骤然惊觉,凝视天嘉帝的紫眸一瞬间闪出异常精亮地光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年轻的皇帝,竟有了这样令人心志为之夺的霸气?
    擎云宫众人熟知的青年,从来都是沉静内敛,大度而温和的。因为年轻所以格外注重的谨慎,意志坚强但是凡事善听善取的谦恭,让天嘉帝三年来在旧王国王族臣属,也在朝廷百官们心中树立起一个宽宏仁厚,公平理智的沉稳君主形象。但与此同时,人们似乎也渐渐淡忘了,风司冥立身之初,是凭借着什么,建立起“赫赫冥王”地威名。
    霸气,不是此一刻初生,而是这二十年间无数胜利堆积塑造出来、二十年漫长时光打磨最终显露出来……真正天下主君的自信吧?
    垂下眼眸,上方未神心中一声轻叹。
    纵有一身超越常人的军事长才也干脆舍弃,不肯因为己身而掩他丝毫光华;二十年心机用尽,设置下种种艰难苦困但观他独力奋斗挣扎,一路走向并稳坐擎云宫中至尊至高的位置;直到最后的潇洒一去,也是解开自己之于他最后一重依赖与束缚……所谓算无遗策,柳青梵,你真正期待地万世之帝,是这一个将理智和冷静贯彻进全部意志行动,而把强硬和不可欺铭刻到骨子里的风司冥吧?
    而这样的风司冥,容不得人拒绝;面对这样的天嘉帝,没有人能够吐露一个“不”字。
    “久在樊笼里,今得返自然——青梵,你是返回自然,却把好不容易有了一线挣脱机会的我,重新在牢笼里关紧啊……”嘴角牵出一抹苦笑,上方未神轻轻摇一摇头,向目光转来,静静凝视自己地天嘉帝递出在怀中藏了许久地两页:“昨晚留下的——看到了未必会欢喜,却是……很好地诗和文章。”
    “皇上,夜已经深了。”
    小心翼翼的脚步,提醒自身的到来,但又不至于真正惊扰了自己正事,正是擎云宫多年培养出的内侍分寸。风司冥抬起头,目光在多年跟随的贴身内侍脸上停留片刻随后淡淡转开:“是凤仪宫来问消息了?可你看见了,这里,”抬手指一指案头尺余厚的奏折,“事情都还没办完呢。”
    顺着风司冥所指瞥过一眼,水涵无意提醒天嘉帝这一日时间澹宁宫便没有传出一份批复,只是把案头将燃尽的烛台熄灭了移开。“今日是十五,皇后娘娘问过藏书殿里王子郡主们功课就去祈年殿了。”
    “这样……朕怎么总记得,皇后的斋戒日是每月十六啊?”
    “皇上,皇后的斋戒都是在十五,皇子、亲王的正妃才在十六日。”水涵低声说一句,一边将几案上笔墨一一收起。“您是真累着了,皇上。昨夜大宴便喝了太多,闹过半夜才歇下,可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起来。虽说您年轻。身子好,也打熬得惯,可朝廷事务这么多。每一天每一天都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呢?再说……再说以后太傅大人不能常在朝廷上。许多事情要完全倚重皇上,您怎么也要保重了御体啊。”
    停下手中事务,拈着笔,含着一点微笑静静听贴身内侍几乎有些逾越的说话,然而听到末一句,风司冥始终平静带笑地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望着水涵,任凭他将手中原本握得牢牢的御笔一点点抽去,半晌。风司冥方才低笑一声;转过视线,目光停留在榻边的方几——几上托盘里一片水色清浅,映着四面地烛光灯影,仿佛一层薄雾笼罩。风司冥静静出神,似过了良久:“水涵。”
    “是的,皇上。”
    “有地时候,朕真想回到从前,回到许多年以前。那些可以自在任性的岁月。不管日子有多累多苦,身体怎样伤怎样痛,不管承受何等的委屈,又遭遇什么样的危险……心里都自始至终坚信,不会被抛下。不会真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手肘撑住几案,一手扶住额头,风司冥淡淡地笑着,“想见到他,想有他随时在一起。想得到比平日更多的关注和疼爱。就不妨糊涂一点任性一点,放任一些可有可无的疏忽。再犯些其实并不太必要的错误。随便抓过一本书,翻到任何一页、任何一行,哪怕是再随意、没有任何准备更不用说什么意义地提问,都能得到最认真详细的回答……其实我只是想多听一点他的声音,希望那双眼睛只看着我,只在意我,而不要去注意其他的皇兄。每天缠着他、跟紧了他,不管他做什么都急急忙忙发问,不论是不是妥当都一定要表示自己的意见,像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身份场合……因为很清楚地知道,再多的任性,都一定会被包容;就算会有责备、不满,前面那个人也一定是要停下来,回过头,伸手拉一把、扶一下——每一次任性的结果其实都很愉快,你说是不是那样,水涵?”
    思绪像是飞回了遥远的多年以前,秋肃殿中那些岁月,望着天嘉帝星子一般隐隐闪光地黑眸,水涵默默点一点头:“是的陛下,那个时候……很愉快。”
    “很愉快……所以朕经常回想从前,水涵。”微笑着,天嘉帝轻轻颔一颔首,随即合起眼睛,“回想那些过去的时间,回想那些年里一次又一次的轻狂任性——每一次他都会回来,哪怕是千里万里之外,他都一定会赶到。水牢的那一次也好,蝴蝶谷地那一次也好,都是在几乎就要放弃、绝望的边缘,他就回来了……在我的身边,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好像从此再不会离开。”
    “陛下……”
    听到水涵重重叹息的呼唤,风司冥微微抬眼,轻笑一下:“知道么,水涵?朕想过很多次,不用全心,不出全力,不求万无一失尽善尽美,其实也未必就让太傅失望。只要心里还存有那么一点点担忧、一点点放不下,就算千难万难,太傅也一定会留在承安留在朝堂。因为他说过,只要我需要就一直都在——爱尔索隆从来没有背弃过他们的誓言,而柳青梵,也没有一次不信守发下地誓约。”
    见天嘉帝黑眸里光彩闪烁,水涵努力扯一扯自己地嘴角:“是,当然是这样。但陛下既然希望太傅大人留在朝廷,却又为什么……”
    “因为朕不能。”凝视水涵片刻,风司冥笑一笑低下头,双手抱拳,撑住了自己额头。从第一次御花园里碰见,到今天,二十四年。二十四年时间,太傅为我牺牲了多少?才华、抱负、亲友、情爱、婚姻……还有他最珍视,真正的自由。如果不是朕,他不会向任何人屈膝低头;如果不是朕,他不会为任何事委屈自己;如果不是朕,他更不会遭受侮辱而不做反击。水涵,朕是他教出来,朕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太傅骨子里地骄傲:柳青梵从来都不是一个良臣、贤臣——他是帝师,是尊长、是引导者,永远是。所以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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