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第七章雨晴日暖云逐淡(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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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不能见也不能理解,那么青梵是承认蓝子枚所言其实有理喽?”见青梵闻言转过眼来,风胥然吊起嘴角,“擅政越权,任私聚货——蓝子枚卓明被你先声夺人地气势打压,又一通引经据典的论述批驳,所以一声不能发,却忘记了他一本议罪奏折,里头最重要关键地两条吧?三司大司正,督点百官,考查提调,君王一人之下至高大权,人臣代天司掌所难以想象的极致。是何等样地势力声威!可极致也仅仅是极致,督点三司超脱六部,三司大司正位同于宰相而部分职权凌驾于宰相,到底,也都是朝
    官、皇帝的臣属。私改税制自立职官,地方主事的一言决断而无一经过体制上峰,呈报朝廷的公文上罢与用的理由节略省俭几乎到无,若不是你柳青梵笃定他必然首肯,处处顺从。身为臣子如此行事,怎么是把朝廷君主、国法礼制放在了眼里?”
    合眼,随即缓缓睁开,柳青梵静静凝视风胥然:“事急则从权。如果太上皇陛下认为青梵做的错了,我也无话可说。”
    “你自然是无话可说,因为全天下人的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柳青梵。是一心一意偏向那些名义上归服,实际却永远不安不定,时时蠢蠢欲动的旧王国旧王族们!”低沉地吼声,中间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平乃至怒意。“柳青梵,朕知道你与上方未神的私交,也清楚你在班都尔处处留情。这是你做人的情分。我原本也不想更多说嘴。可是。对上方未神留情。对班都尔留情,不是对西陵留情对草原留情。更不是对天底下所有旧王国旧王族地留情!看看你这三年来做的事情,从大比会试,到各地任用职官,从常规的官员政绩考核,到各部职权的提调迁谪,哪一回哪一处,你不是把所有地好处优先供给了旧王国?哪一块地方官的任用,若是有当地职官与北洛旧臣同等待选,你会不把我北洛的臣子压下!当然,理由是无一不光明正大,凭着你督点三司的所知所能,天底下还有什么官员地把柄不在你手中收攥?就看几个月来三司呈上的公文,癸县、县、潞县,还有温州原任太守百里布、东平郡刺史路迁,‘求全责备’四个字,对这些可能已经熬了半辈子乃至一辈子的北洛忠良老臣,竟是落得如此结实彻底!”
    “风胥然陛下,你如此说话……却让柳青梵记起当年在藏书殿,论异国诸史,陛下曾经发‘汉随汉制,戎用戎策,由华夏御华夏,以夷狄治夷狄:各遵习俗,遂就文明’地见解。其中精炼高妙,青梵至今不能忘怀。北洛立国两百年,各族混居,其来亦久。君非凡曾定下兼容并蓄之国策,在胤轩帝陛下您地手里也光大实行,但为何到现在,就见不得我以草原治草原,由山地任山地?初来乍到人生地疏,而治事之重,民生疾苦其急如火,怎么敢让全无经验之人充任一方牧守?柳青梵提拔当地属官而压制北洛旧臣,这其中地用心——”
    “这其中的用心不用你解释!我只想问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北洛统一了大陆,开创下自古至今从未有过盛事!你究竟还记不记得,不是其他,千年以来,是北洛终于征服了诸国!”
    迎上风胥然那双几乎冒出火来地灼灼眼眸,青梵沉默片刻,随即,嘴角极缓地上扬,勾出一抹说不出意味的笑容:“我当然记得,是诸国臣服于大洛,尊奉共主,而有了今天的大周王朝。但,从三年前开国立朝的一刻起,这世上就再没有北洛、西陵,没有大陆列国,有的只有我大周;天下的臣工百姓,斯亿万兆的生灵,都只是我大周的子民!”
    冷静至于冷冽的声音,轻缓低沉却挟着巨大的气势,让风胥然顿时为之一窒。微微笑一笑,青梵随即语声愈发森然:“‘把持考场,于大比中倾向故私,抉择示好于大陆诸旧;职官守备,凡缺者必先尽于旧王族’,蓝子枚说得好啊,总结得非常正确。但我的门生,经过我指点调教的士子官员,哪一个不是卓然于众,才识胜过同辈,而职司施行能为百姓切实谋福?内举不避亲,我为什么不该在考场上点了他们殿生,凭什么不给他们才华一展,为天下学子仰视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将我认同其作为,也确定他们将来作为依然能符合我心、符合朝廷爱民旨意的官员,放到我认为合适的位置上?‘以朝廷之德惠,而市私人之恩谊’,也许我是处处留存了私心,向旧王国旧王族们有意地示好。可是这些人,这些我提拔起来委以责任的人,真正危害了百姓,危害了朝廷社稷的根本吗?那日生辰宴上,蓝子枚已经被问得无言相对,风胥然,你确定你也要在这个问题上重蹈他的覆辙?我可并不认为,你会有什么比他更有道理、更站得住脚的说辞!”
    眼里似乎冒得出火焰,但随着柳青梵话语,风胥然神情却在慢慢地平复。听到最后一句反问,胤轩帝已然能回以淡淡一个笑容:“是啊,青梵说的不错,是不能有什么更能占住道理的说辞,因为你点的那些孩子、用的那些官员,没有一个不力争上游,要为你争气。可是青梵,这一大篇里,你并没有否认,自己选择上的倾斜偏向吧?身为督点三司大司正,你的职守、你的态度眼光应该是不偏不倚,就算存了私心,行动间也必须是光明正大,让人无可指摘争议。擅政越权,行为超出了官制国法的界限,而提点任用的又非完全公正公平——违背法制、错误的言行即使获得了最正确最合乎期待的结果,也不能说这样的言行就是正确,可以肯定更可以放任自由的!青梵,你是三司大司正,这个道理,这其中的危害,也不用我再来提醒你吧?”
    “是。没有错,这其中的危害,就是我这许多年来最抵制,极力想扭转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夕阳金红色光芒完全笼罩下的文亨桥,青梵脸上浮起一抹微显无奈的苦笑,“所以那日寿筵上,只有这一句话,我不能让蓝子枚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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