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第三章无限风尘无尽沾(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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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职责。无痕……不,青梵,二十年来朕看着你,看着你一步一步,在朝堂、在北洛施放自己的才华。朕看得到你的能力、心机,也看到你手段日益的高妙圆滑,可是朕却越来越不懂你。二十年,除了见到那些孩子你会露出欣慰满足的表情,朕不确定你还会真正在乎什么。人必有所守护,方能有所坚持,君家人就更是如此。可是青梵,朕实在不知道。除了单纯地‘为了活着’,这个世界上,你究竟想要什么?”
    不敢置信地瞪视着神情坦然的君王,随着风胥然话音重重落地,青梵终于从原本安坐地姿态完全站起。
    人必有所守护,方能有所坚持。
    人必有所牵念,方能有所成就。
    忽忽二十六载,异世而来的一缕孤魂。虽然以自寄身得命的躯体里继承的最不凡的血脉迷眩了世人的耳目。却是在这个世界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被人彻底道破了那真正刻印在灵魂深处的东西。
    “朕曾经说过,朕更喜欢你是柳青梵,因为比之君无痕,柳青梵有更多复杂地心事,也有更多少年生机地情感。柳青梵有无法不顾忌地人和事,有不能为所谓职责、责任就选择牺牲的情感;柳青梵喜欢诗词歌赋,讲究风流文采。能与好友把酒言欢,能为亲朋锐身赴难。柳青梵在朕面前,是同谋,是谏诤,是不可或缺的辅弼股胘,是朕必须打起全部精神去获取尊重、肯定和臣服的最特殊之人,同时也是他的孩子,是那个影响、改变、决定了朕这一生的人留下的唯一血脉。无论这个时候朕称呼他‘青梵’还是‘无痕’。如果说。在朕心里,从来都是保存你比除去你地心思多,青梵你相信吗?”
    随手端起桌上茶杯。就着早已冷透的茶浅浅呡一口,胤轩帝随即抬头,与水色袍服的青年静静相对的眼眸里,是一种异常沉静的坦然和知悉。
    微微笑一笑,沉默半晌,青梵才缓缓张口:“……当然。如果不是这样,世上早已没有了柳青梵。就像我说过的,真正让人恐惧的,只是一念生杀的至高大权。”
    “既然这样,如此聪明地你,为什么会让朕容不下?二十年协作争斗,彼此机关算尽,可以说是世界上朕唯一地知己,为什么明知道朕最芥蒂什么,明知道朕所要的不过是一个保证,一个甚至连屈服都说不上的低头,你却终于不肯合作。你不让朕懂你,也不让朕牵制你,甚至连君臣相处最后地底线、君家一系的血脉传承也毫不在意——青梵啊青梵,是你在逼着朕向你动手!”
    微笑,无言。看着胤轩帝眼中的自己,青梵沉默良久,终于长长一口叹息:“君家一系的血脉啊……真的让这样特殊、这样与众不同的血脉百千年地流传,难道皇帝陛下就不会担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你这是说……”风胥然闻言一怔,凝视青年眼眸,脸上神情变幻,缓缓地,眼底流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可是……”
    微笑着,青梵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随即静静开口向风胥然道:“胤轩帝陛下,你不知道柳青梵要什么。其实,是最简单不过的东西:半枕松风,一塘秋色,二三知己,满目闲情——二十年所求,如今其实皆已在手。可是,就是这样的所求,”转过眼,视线投向清风徐来下波光粼粼的大湖,“却是你风胥然给不了的东西——因为你永远不会真正理解这样的旨趣,所以,你给不起。”
    “那司冥,那孩子他就给得起了吗?”被青年语声中淡淡的轻蔑刺激得一口气噎在喉头,风胥然瞪视着他背影的双眼中冒出火一样的光彩,“也许现在他能给你的,可是你别忘了,他终归会是皇帝!有些东西,他一样会容忍不了;那些现在他可以不在乎的东西,五年、十年,终归会成为心病和芥蒂。或者不是他,但一定会是那些真正为朝廷、为君王考虑的人的死结!”
    低垂下头,像是注视着亭前湖中的游鱼,胤轩帝却分明看见背身而立的青年肩头微微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明显的耸动。“风胥然,你不信我,可是连司冥你也不能相信了吗?不过没关系,你不信,只要我相信就可以。”
    “你说什么?”
    “我信他。”倏然回转身,幽深沉静的黑眸闪出精亮的光芒,素来平和的面容上竟是从未见过的神采飞扬。定定看着眼前似骤然焕发出光彩的青年,风胥然一时只觉再转不动视线。“人必有所守护,方能有所坚持。同样的,之所以始终坚持。是因为知晓所守护地价值。即使没有他的力量,柳青梵也能保自己一生平安,可是,他用最无可争议的事实证明,他不仅有保护者的意愿,更有保护自己所珍视一切的实力!”
    踏近一步,柳青梵嘴角笑容深刻,“从奚山大营、京畿军务的调动。到五城巡检、京城禁卫的布置;从朝廷宰相台以下各部的指挥。到神殿教宗地配合调度。从内城禁军与铁衣亲卫地交接,到新地内廷总管提拔委任,柳青梵全没有用半点心思。从东方一望无际的草原,到北海绵延深远的海疆,百姓对冥王无不衷心敬爱崇拜,京城内外、朝野上下对靖王的拥戴支持,听到皇上不日将立太子时的众志一心。这些全都不是柳青梵去鼓动宣传。风胥然,就算那一夜你不肯放手,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这斯万亿兆百姓民心,都早已经握在了他的手里——这就是他的实力,他能比任何人都更自信坦荡地根源。柳青梵不会成为风司冥的心结,更不会成为风司冥的阻碍,因为二十年相知相
    司冥能够让任何人。包括柳青梵在内。给与绝无保他有这样凌驾于凡人之上的气度和胸襟,而这,也是君无痕所以给予誓约。”
    眉眼微垂。青年脸上一片宁静柔和,双唇轻动,吐出仿佛梦幻歌唱的语言:“
    沉默半晌,风胥然终于从忡怔中回神,目光扫到青年腰间垂下的那枚熟悉至极的蓝玉,随即缓缓上移,一直看到他宁静地面容。“风胥然,我很高兴——是你又一次帮助我确认了自己地内心。二十年,你做一场豪赌,我也做一场豪赌。帝王无情,而凡人有心。我习惯做一切最坏的打算,但始终相信真心能换来真心。我无所牵挂,也无所他求,我只想守护我所珍视的,而这本身就是君无痕地归依。”嘴角扬动,浮出一个异常轻快的笑容,“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一次未岚别院,我没有做任何事先的计划安排。”
    “没有?”风胥然闻言一怔,但随即也露出一个了然的苦笑,“不错,你武功超群,身体百毒不侵,除非自己动手没人取得了你性命。即便是没有那些道门的影卫,单凭你一个人也足以从任何困境里脱身。朕纵然事后指鹿为马,把你的死讯昭告天下,也不过是将‘柳青梵’的虚影剥离出朝堂。若你有心,随意换个身份、容貌,一样登得了殿阁进得入庙堂,朕拿你原本就无半点办法可想。所谓孤注一掷……不过,无论朕如何对你,因为司冥那个孩子,你也不能拿朕怎样。要成全他的天伦孝,万世之君的无上声名,你不会做任何危害到朕的事情,甚至还要花费心力杜绝将来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朕说的,没有错吧?”
    “风胥然,我不喜欢这样的挑衅。而且,现在的我们,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摇一摇头,青梵转身看向湖水,“虽然,你说的不错,你我之间,本就是彼此牵制、不输不赢的死局。”
    “彼此牵制,不输不赢……”轻声重复一遍,风胥然方才低低笑了起来,“说起来朕还真是可笑,一味问你真正在乎什么,却把就在眼前的都忽略了过去。只是,就算明知道这个牵挂,朕也绝不可能攻向这个唯一的弱点。因为那孩子也是朕的弱点,为了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又无辜冷落的那几年,这一份真正的歉疚,只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干净。他说,教导之恩或胜于生养之德,那孩子大概不会知道,这一句的锋利,刺得穿世界上任何盾甲。”
    微微瞥一瞥并肩站在自己身边的君王,柳青梵突然注意到那背板微微的偻。心中微动,顿时转开视线,口中却是不自觉轻喃:“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我畜我……”
    “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随口接上,风胥然微笑轻叹,“这一曲《大德歌》,大陆流传千年的民谣,其实也不过三百句,朕总零零散散地记不全。可朕却记得青梵在这几句下的批语;‘为人父者,必怀慈仁之爱畜养其子。抚循饮食,以全其身;及其有识,严居正言,以先导之;及其束发,延授明师,以成其技。成年见志,请宾冠之,血脉澄静,娉内定之;信承亲授,无有所疑,听其微谏,无令忧之,此为人父之道也。’对司冥,朕不曾亲怀仁慈之爱,养之育之。但朕把他交到了青梵你的手里,虽说这些年还是多少为难了他,有这一条,是否也能算是尽到了人父之责呢?”感觉到身边人的震动,张一张嘴似要开口,风胥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恶意,“不过,这样一说,朕倒是想到了。对儿子,朕再不尽责,也总比君雾臣强得多;朕虽然多有偏心,到底不曾抛弃哪一个于不顾。”
    “风、胥、然。”全无道理的对比争胜,青梵只觉啼笑皆非。刚要反驳,然而一眼看到发冠下、鬓角边斑白点点,一时却是哑然。深深吸一口气,“话岂能如此……”
    “虽然父子连心,青梵也不必就此为他说话。”干脆地打断,风胥然径自迈步出亭,在湖边一块净滑青石上坐定。抬头远眺,湖水上阵阵清风迎面,虽带着些许寒意,却让人精神为之振奋。“其实朕早已经想通了,‘功超先祖,青出于蓝’,司冥的才识气度,原本便是一路艰难坎坷、惊风密雨里走来,就是朕也不能不服气。身为人父,谁不愿见子孙更胜于己;古来为君,又有几个能有福分弄儿饴孙,安享天年?朕已经老了啊!虽然旁人不觉,我还能不知道自己的精力体力?接下来的事,原是时间放手,让年轻人自己去做了。”
    风胥然语声诚挚,抬头见他脸上也是同样的怡然,青梵微笑一下,“若皇帝陛下能这样想,则真开阔通达,是靖王之福,青梵之福,也是皇上自己之福了。”
    “是这样么?”风胥然微微笑一笑,眼底却有一道异样精光缓缓升起,“不过,虽这样说,朕到底有一桩心事,始终纠缠在心里。若不能解脱,若朕看不到青梵为朕解脱,只怕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真正安心呢。”
    青梵心下微凛:“今日皇帝陛下与青梵坦诚相见,有任何心事,但请吩咐。”
    “一个月后,是朕六十岁的寿辰。”风胥然静静微笑着,“方才大祭司和乌伦贝林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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