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第二章万里星月莫解鞍(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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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到未岚别业“伺候”柳太傅起居地宫监侍从不断增加,从月前需召唤才有人到身前听命,到此刻别业中每三五步就有宫人侍立……十七年执领道门影阁。贴身随侍青梵擎云宫中出入遭次无数。对胤轩帝地为人不可谓不了解熟知,这种种情况迹象,让自己如何不心惊?反复揣度君王心意。月写影每日都只觉仿佛置身冰窟之中。
    但,自己尚得察觉风胥然所图,柳青梵又怎可能不知?自去年回到承安,第一个举动就是催促为照料秋原佩兰顺利生产而到承安京地柳衍立刻返回昊阳山上——明明父子情深,数年分离,相聚不过两日便送他离京,甚至连化名尹纯主持交曳巷大司正府各种事务的月影纯也一齐打发回山。北洛各地的道门弟子,也都接到掌教通告,为准备胤轩二十六年春天、两年一次的试练大会各自回还门中精心修炼。而与此同时,“灵台”收到指令,旬月时间,云照影就将“四通号”下,从大型商号到每一个灵台所属全部带出北洛京城。当时自己与云照影还曾暗下议论,青梵为主持旧炎事务而事先撇清与道门、灵台的关系,未免有些谨慎过分。但此刻回想他初回承安的一连串动作,竟是在自己还未知觉之时,就已经在运用心机,一处处料理安排了。
    只是,纵然明知主上对策早定,自己的心中还是无法抑制焦虑担忧。注意到那越来越经常地不自知的神游,随手抄录的辞章文稿上越来越多的涂抹和笔误,月写影分明地感受到,主人那素来镇定从容、云山崩溃眼前也不能动的沉静外表下,只有当着至亲至信之人才能隐约流露的真实心情。
    “锦瑟无端五十
    弦一柱思华年。”
    猛然听耳边传来低吟,月写影惊觉回身,却是柳府长史兰卿进到书房。只见他弯腰捡起不知何时从案几上飘落在地的稿纸,一边轻声念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只是当时已惘然……”忍不住将最后两局在口中反复几遍,这才抬起头来,迎上自榻上转过身来的青梵地目光,“这诗真是、真是……大人,是大人地新作么?”
    听他连续两个“真是”,却到底没说出是什么来,青梵不由微微笑一笑,摇一下头,“若说是早年读熟的诗句,兰卿怕也不肯相信吧?”顿一顿,凝视着窗外落叶映在窗棂、几案上翻飞的倒影,青梵嘴角上扬,幽黑地双眼蒙上一种青年长史从未见过的带着迷茫的柔和光芒,“‘晓梦迷蝶’,蝴蝶梦我,我梦蝴蝶,是耶?非耶?此情可待,然当时已是惘然,今朝空作追忆,真不知该是何种心情啊……”
    “大人……”见柳青梵目光凝视窗棂上沾着的一枚深红枫叶,笑容越发恬静温柔,兰卿心中顿时一阵酸楚,无数的话涌到嘴边,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沉默良久,才舔一舔嘴唇。努力张嘴,出口的语声却是几不可闻,“公子,忧思伤身,您身上尚未大安,这些凄婉诗文,苦心劳神……还是少做些为是啊。”
    “我地身子我自己知道,哪里就有那么多顾忌。”轻笑摇头。但见兰卿表情关切而坚定。青梵不由稍稍收敛了笑容。随即叹一口气道:“兰卿,别人不知,你还不晓得我?就算医者不自医,身体情况怎样,如何调理保养,总比别人清楚些。现在在这里,不过是想避开朝廷上那些琐碎麻烦的事。才借了头痛躲出来。这三五个月安心不动地调养休息,再严重的劳神疲惫也都该恢复过来。今天早上唐绍唐御医诊脉的时候你也在旁边,他说什么不是都听见了?我是三十岁,不是一百三十的风烛残年。兰卿你这样小心,不是反而让我不得宽心吗?”
    兰卿本来瞪眼凝视,似等他一说完便要劝说反驳。但听到末两句,终于忍不住也笑了一笑,“兰卿只想好好地跟着公子。公子既开口说一百三十岁。就请一定保重自己。也允许兰卿继续在身边,伺候公子一百年。”
    人生七十古来稀,西云大陆六十已可算高寿。然而注意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认真,青梵沉默一下,随即勾起嘴角:“兰卿,六年前我就说过,柳府的长史太委屈了你。你天生是该站在朝堂上的人,林间非之后,帝国副相才是你应属地位置。国有贤才而不举用,可是我这督点三司大司正地失职,我在,你早晚会站到那个位子上去地。”顿一顿,看着青年长史紧皱的眉头,青梵脸上笑容不由愈深,“或者,我现在就写一道荐表给林间非。以‘长史二卿’之名,就算外放一州刺史、州牧,别人也不能说过分。”
    “不,大人!兰卿不愿离开——”
    凝视柳青梵,见他脸上微微含笑,却是转身正对了榻上案几,取过了案头多宝格中公文专用的纸张,提起笔竟是当真开始草拟荐表。兰卿大惊之下,两眼精光闪烁,嘴唇不自禁阵阵颤抖,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强烈扭曲起来。看一眼门边悄然转过身去的月写影,再看一眼盘膝榻上、仔细斟酌着词句的青袍男子,兰卿突觉手心一阵剧痛,竟是指甲在无意间刺破了掌心。看着青石地砖上滴开的点点鲜红,兰卿深吸一口气,双膝一曲,猛地跪在榻前。“公子!”
    笔凝在了半空,青梵缓缓转过眼,注视他片刻,方才淡淡开口:“这是在做什么呢?兰卿,你是聪明人,好学、谨慎,做任何事都尽心尽力。跟在我身边地这几年,整理文案、编录文集,与我一起议论朝政人事,不自夸地说,让你学到了不少治国理政的实际东西。加上你先前皇帝影卫的训练,不说能否与靖王相比,但像秋原镜叶、袁子长之流,见识应变,其实都远在你之下。人才难得,没有人舍得轻易放弃,何况又到了这样的时机局势,你留着不走,又打算等到什么时候?要知道,就算是我的荐表,也是会有时效时限的。”
    “大人,大司正大人……”见柳青梵口中从容,平静泰然的面孔上一双幽黑眼眸却透露出异常冷漠的光彩,兰卿心里直如惊雷滚滚,急忙膝行两步,额头重重磕上榻边硬木,“柳太傅!兰卿……属下从来没有离开大人地念头!从那一日大人点破兰卿身份却仍然给予信任,教诲指点,委以府院机要之事,兰卿便立下追随大人一生地誓言。兰卿是柳府长史、大人的下属,但在我心中,大人早已不仅仅是因奉上命侍候跟随的上官。在府中八年,在大人身边六年,大人为国操劳竭尽心力,秉持公心正义,为我北洛谋定万世基业——大人地恩德信赖,兰卿无以报答;而大人的行事风骨,为国为民的真心,更让兰卿不能不衷心敬服!皇上他……皇上自是有皇上的考虑,兰卿人微言轻,也不敢妄测妄议皇帝陛下心意作为,但心中早已决意绝不离开。何况,兰卿所受皇命就是要在大人身边,现在就算大人下令驱赶,我也不会走——大人可以不信兰卿的心意,但大人一定不会怀疑影卫的忠诚!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兰卿都是您的下属。兰卿都随时在您身前听候驱策!”说着,猛然转头,“月写影大人,兰卿求求您——请您看在同为影卫、同侍主人,为兰卿向大人说一句!”
    听兰卿一言转向月写影,神情始终平静如一地青梵倒是微微震了一震。转过眼,影卫果然投射来微带求恳的目光。对视半晌,见月写影竟是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青梵不由无奈轻叹一声:“你们啊……罢了兰卿。你先起来——这荐表我暂时不写就是。”
    额头又在榻边上磕一下。兰卿这才站起身来,随即伸手,抽过青梵写了一半的荐表径自撕个粉碎。看到望着碎片纷落飞扬,青年长史脸上随之升起的淡淡笑容,青梵心中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紧抿的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起。但随即感觉到月写影注视自己的目光,
    忙轻咳一声。定一定心神,慢慢缓和了脸上表情:自愿留下,我也不会强赶你走。只是,柳府,只能供你暂时安身——才识俱备,总有一天,你是要出来为国效力的。”
    “是。大人。兰卿一定追随大人。为大人效命。
    笑一笑,不再去纠缠他混淆字词偷换概念地说法,青梵抓过榻上外袍随意披住。随后拣一张白纸铺在几上,重新拈起笔,一转眼,见青年长史眼中又是一抹一闪而过地不安,青梵不由轻笑出声:“这倒是正经而且要紧地公文——今天十月六,距离十二月万寿节不过一个月时间。今年是胤轩帝陛下六十大寿,从去年秋天开始朝廷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相关庆典安排,加上旧炎平定、靖宁亲王归国回京,礼仪隆重必将是历次万寿节庆典之最。身为北洛的臣子,那一天要在驾前奉献的贺文和寿礼,可是没剩下多少时间筹划准备了。”
    听着他沉静平和的语声,定定注视更搜索他面孔上每一丝细微波动,兰卿脸上表情连续变了好几变,最终显出由衷的惊惶和自责:“是的大人,万寿节的贺礼早该预备了。兰卿糊涂,兰卿失职,连这样重要地事情都……”
    “不必这样。你掌着府上对外的一切事务,往来应酬繁多,事又琐碎纷杂,偶然忘记也是人之常情嘛。”青梵微笑一下,抬手示意他转向南墙书架上,“青云挑万字纹的锦囊,把那个拿过来。”
    兰卿依言取下锦囊,送到青梵面前。
    “打开,看一看。”兰卿取出锦囊内卷轴,月写影随即上前持住一端,两人一起将画卷缓缓展开。接到兰卿见之震惊,随即投来的询问的眼神,青梵笑一笑道:“每年都是这样一幅,本也没什么新意。不过六十是为大寿,较往年增加些卷轴长度,也算是郑重之礼了。兰卿,你平日在书画上用心也多,依你看,今年这一幅比往年如何?”
    平静的语声,透露出难得的兴致勃勃。兰卿微觉诧异,不敢怠慢,急忙细看卷轴,却是工笔绘的长卷配上了长诗。精致细腻地笔触,在不过一尺宽地画纸上顺次展开四季农人劳作与生活的图景;从牧童短笛上的每一个笛孔,到田间偷闲地农人裤脚上每一条褶皱,莫不刻画精细,栩栩如生。画卷上方的留白处,以柳青梵那一笔清峻挺秀的蝇头小楷写着与其下场景相应的诗句。循着图画,兰卿轻轻念出声来: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松日觱发,兰日栗烈。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茜月于,棠月举趾。
    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西云大陆十二月花朝,分别对应着红茜、玉棠、雪梨、青杏、蒲兰、绯樱、紫榴、蓼、金萼、银桂、赤松、素兰十二种植物花卉。大陆习俗,常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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