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第四十五章愤英雄怒(上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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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殿。
    东炎最高神殿。
    供奉着大陆共同信仰的最高神明,西蒙伊斯。
    供奉着草原诸部共同的祖先——火神融,和与火神结合,成为东炎一切子民之母的草原女子,凯苿朵丝。
    供奉着草原第一代共主,秉承神明血统开创东炎基业,凯苿朵丝的儿子御华燚,和其后六百八十五年间统御东炎的二十七代御华氏主君神灵。
    纯净的乳白石壁上镶嵌着淡金色的装饰细纹,球形尖顶底下高拱的穹庐里无数绘彩浮雕,在从布置精巧的窗格中投入的阳光照耀下,展现出一种异常轻盈而升腾的力量和美。
    琥珀制成的长串念珠,从杏红色的皇袍袍角小小露头,被阳光捕捉到油光闪亮的身影。鸿逵帝静静跪在神台前,一扬头,一拜伏,动作缓慢而虔诚。台上神情慈爱安详的草原女子,在周身炽烈而温柔有度的火焰包围保护下,低垂着眉眼,微侧过头,似在用心倾听。
    稳稳收回就要闯殿而入的左腿,退后一步,贺蓝.考斯尔捞起袍脚,在殿门外白玉一般的宽整阶石上,轻轻下跪。
    “……我永远不会抛弃您,母亲;请求您也同样不要舍弃我。除了你的慈爱,我一无所有……请成就我的梦想,赋予我一切的神,就像您赋予我智慧、情感和生命。凯苿朵丝,您的孩子恳求您,就像您赋予我呼唤你名字的权力……请您相信您地孩子,他会达成你的期望。就像您每一次不变地给予我们希望一样……”
    如刻在心上一样熟悉的《祈祷文》从晟星正殿静静流出,贺蓝低下头,双手像要嵌进石阶一般狠狠抠住地面。
    不,不会的,就像七百年来,这晟星殿的石阶稳固坚实不曾有一丝变化,那个人也不会改变;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无论局势如何艰难。那个人都不会背弃在这象征着血脉与尊严的神殿前。三个人一起发下的誓言——他绝不会背弃以自己母亲名字为契约、毕生守诺的誓言!
    微微抬头。星殿光彩浮华中,贺蓝似乎可以看到三十年前,三人在西斯大神和凯苿朵丝面前歃血盟誓地景象:后宫中皇后嫡出地皇子、宗亲里尊长谨亲王爵地继承人、朝廷上宰辅考斯尔家族的独生男孩,三个本应该是东炎最尊贵逍遥、最无忧无虑的孩子,却带着满身拳打脚踢的青紫,以同样头破血流的狼狈姿态,在神前发誓从此以后真心亲爱。相扶相持祸福与共,发誓必有一天登上至尊至贵之位,把握生死大权,向一切欺辱过自己、伤害过自己之人以血偿血以牙还牙。
    誓言朗朗,至今,自己仍然清晰地记着那每一下吐气,每一个鼻音。三十年前啊……
    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御华真明和鸿逵帝之间特殊的关系感情。不仅仅因为两人的生母谨亲王妃瑞锦和仪康太后克薇恩都是来自班都尔地公主且是嫡亲的姑侄。更因为原本年纪就相差不多的两人在闺中就是无话不谈的密友。一起嫁进御华皇室之后也保持了这种亲密。瑞锦公主是威明帝的胞弟谨亲王的王妃,而克薇恩公主则成为威明帝太子,后来威灵帝御华熠的正妻。威灵帝继位不久后谨王病逝。瑞锦太妃按照自己的心意带着儿子御华真明在宫外生活,身为皇后地克薇恩经常给予帮助,并时常将年幼好动地御华真明接到宫中居住玩耍。御华真明只比御华焰大了两岁,连同被选作御华焰侍卫、年纪恰好介于二人之中的自己,三个人时时相处同行同住,远较宫中其他同龄的孩童友爱亲密。而随着雅丽兰黛皇妃日渐得宠骄横,皇后被那一派势利小人排挤为难,身为太子地御华焰竟常常遭到宫中人的恶意对待。这种时候,皇后往往由于各种掣肘无法出手回护,自己与御华焰御华真明三人每每气不过地反抗,力薄势单又不敢增添皇后麻烦的后果,几乎每一次都是溜到宫外太妃那里治伤包扎——那段早已过去的艰难又多欢笑甜蜜的岁月,骄傲刚强的鸿逵帝,或许比谁都记得更加清晰吧。
    御华真明的生父谨亲王,人虽温厚,朝廷里也没有多交往,但到底是威灵帝的亲叔父,又娶了班都尔公主,辈分尊贵,部族当中威信相当高。谨亲王在御华真明周岁大时急病早逝,对他留下的唯一的儿子,威灵帝态度也向来和一般的亲族不同。谨王府和皇后的亲密,最终使得雅丽兰黛一派抢先下手,将十岁的御华真明强送上摩阳山大神殿。瑞锦太妃郁愤成疾,不到一年也辞世而去。太妃是鸿逵帝唯一真正感受过母亲温暖的女人,御华焰伤心若失,偷偷与御华真明通信,彼此安慰。由此,御华真明在摩阳山上二十年,两人书信往来从未间断。
    身为世族的首领、鸿逵帝的心腹,更是御华焰总角相交的伙伴,贺蓝.考斯尔自然知道,御华真明为御华焰出谋划策决断军机,不是从四年前接手晟星殿,而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几乎在御华焰亲政起他就已经成为真正实权的“暗帝”,鸿逵帝对他信任之深可见。因为那场昙华兵乱鸿逵帝再不亲近部族,但东炎的统治,失去部族的支持王室必定立刻不稳。鸿逵帝决议收归部族权力,若没有御华真明的全力辅佐暗中运筹,且不说借征战之机收拢权力,连调动其它部族随驾征讨都有相当艰难。而御驾征战在外,也是御华真明通过摩阳山到兕宁的各种途径手段决断国事,外人只知一应政务由宰相真恪廷哲领导朝臣处治,却不知真廷哲递出的必须由鸿逵帝“亲批”的奏折,是被全部送到御华真明手中。
    三十年。不,近四十年地时间,几乎从记事起就开始的相交,同样的欢乐和仇恨,让御华焰唯一一个可以将后背付与的血脉亲人——这样的星殿大祭司,这样的御华真明……如果御华真明有异心,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还有什么人不可能背叛?
    可是。除了御华真明。除了同掌军国大权的“暗帝”,又有谁能够命令得动这么多将领,调转得起这么多军队,尤其这些将领军队……属于草原部族?
    乌木其的一封奏书,已经说明了这个自己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地事实。
    面前是鸿逵帝地背影,贺蓝在心中暗暗庆幸:从读到乌木其地奏书。到飞报传问萨曼等弃城回兵的将领,自己已经不敢看鸿逵帝的面色表情,或者,是不忍看。
    为什么要背
    叛君王,背叛国家,背叛无数艰难困苦中建立起来的谊和信任,更背叛以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姓名向神发出的誓约——御华真明,我想不通。为什么?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你是东炎地“暗帝”。宗亲里唯有你拥有皇叔的至高身份,晟星殿大祭司的职属更让你获得举国的尊崇和景仰,若说是为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以你的心机手段,又何必在这样的时候?默许部族族民抵制朝廷向当地地征粮征兵,私令部族将领弃守本地率兵士尽返国都,传谕那些不愿离开故土地草原百姓在敌军到来时自可投降归服……御华真明,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句话脱口而出,却和另一个阴郁低沉的嘶哑声音撞上。贺蓝.考斯尔猛地抬头,却见殿中鸿逵帝已然起身,隔着神像前岩红木嵌宝长条供桌,与一身祭司白色长袍的御华真明相望对峙。
    比鸿逵帝年长两岁,外貌上却反而较鸿逵帝显得更为年轻,御华真明有一张极明显融合了班都尔和阿史叶迷两族容貌特征地脸,班都尔黑中带红的发色和眸色衬在一身白衣中异常鲜明,深邃的轮廓和坚毅的线条强调出王族固有的骄傲无尘。贺蓝带着一点惊惶地发现,那张素日温和含笑的沉静面孔一旦将笑容撤去,极少显露在外“暗帝”威严再无抑制地全部发出,竟与殿上开国英主的容貌几无二致。
    心头重重一沉,右手直觉地把上考斯尔家族历代相传的先皇御赐的宝剑,贺蓝脚下轻移,身子有意无意挡到了鸿逵帝之前。
    御华真明目光在他身上一顿,嘴角微微勾起,随即注视御华焰。
    好友兼心腹大将明白无误的选择让御华焰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暖,但接触到御华真明挑衅似的眼神,鸿逵帝顿时沉下表情。跨一步到贺蓝身前,鹰目直直逼上白袍祭司:“御华真明,你想做什么?为何背叛朕?!”
    “背叛?什么背叛?”
    漫不经心的半问不答激得鸿逵帝心头冒火当时就要发作,但心思急速转动间又强自按捺。“私传旨令命将领放弃城池,挑唆百姓背叛祖宗投降敌国——萨曼、乌木其,还有足够多人的证词在此,你还想狡辩吗?”
    御华焰语声阴沉,肩膀向后微别,制住考斯尔不安的举动。只听御华真明淡淡道:“背叛?御华真明听不懂皇帝陛下的意思。我是大祭司,是为百姓祈福、为草原祈祷的祭司。无论何时保全草原的根本是我所愿,也是职责所在。眼下的情势,若不令部族军民及时后退到京畿守护范围,零散流落于草原各处,一旦与北洛大军相遇交兵,何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只怕许多部族就要从此断绝!都是凯苿朵丝一脉,怎能见这般情况发生?”
    “那放弃坚固的城池,更放弃赖以生存的草原,这就是的保存根本?将祖先的土地白白送与别人,挑唆凯苿朵丝的后代向北洛臣服,如果这不叫背叛,还有什么是不背叛——御华真明,你不配提凯苿朵丝的名字!”
    鸿逵帝意极轻蔑的话音出口,御华真明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我不配提?御华焰,那你又有什么脸提凯苿朵丝的名字?草原地百姓。哪一个不是凯苿朵丝的子孙?一切部族,都是她的血脉后裔。赖以生存的草原,珍贵的土地上更珍贵的是活着的人身体里流淌的鲜血——无论发生什么样地事情,只有活着地人才是最重要地,神明的教导难道你敢说自己忘了吗?我们习惯从一方走到另一方,在长途的奔波中建筑马背上的家园和明天。草原经受那样多的灾难,最终支撑下来,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始终牢记这一条教导。无论怎样艰难。都要留下最后的命脉自己的根吗?大旱、大战。百姓一个个再活不下去,难道不应该告诉他们离开去寻找生路,或者留在原地也同样选择能够让自己活下去地方法吗?”
    “是,凯苿朵丝教导我们学会最好地保存自己,无论用怎样的手段——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是北洛的军队打过来。放弃土地意味着什么?鹫儿池,城,比利斯特。战争上每一分每一刻……你就敢挑唆部族违反王旗驻扎令随意迁移?置京城于危机,弃国土而不顾,甚至教导百姓抛弃朝廷的命令不顾,釜底抽薪——御华真明啊御华真明,朕不能相信,也不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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