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风歌》第一九六章归处花残云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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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江，程家。
    十二点的钟声还未响起，程家大宅却灯火通明。
    程家的男人都未入眠，白发苍苍的程老爷子静静的站在花园中，仰望着漆黑的夜空，背挺直如标枪一般，跟他并肩而立的是程湘云的父亲、掌控数百亿财富的超级富豪程郁，他们背后站着的是程家长孙、程湘云的哥哥程牧。
    “爷爷，父亲，夜深了。”程牧是在关心自己的长辈，语气中却显得那么无奈。
    程老爷子凝望着夜空中一颗孤零零的星辰，仿佛是在看着夜空中的某个人，一直到那颗星辰被乌云遮住，他才苍凉一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啊。”
    “是啊。”程郁眼中已隐含泪水，“转眼又是十二年了。”
    “十二年了？”程老爷子木然道，“湘云也二十岁了。”
    提到“湘云”两个字，程家三个坚强的男人心里猛然一揪，良久默然无语。
    “爷爷，爸。”程牧颤声道，“都十二年了，湘云或许没事。”
    程老爷子摇摇头，一脸苦涩：“六阳大师亲口说的，你弟弟不也是这样去的？这些年来我们想了这么多办法，终究还是无力回天啊……”
    程牧心中早已绝望，口中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道：“也许六阳老人他搞错了……”
    “牧儿，别胡说。”程郁喝止道，“当年要不是六阳老人出手，你妹妹早跟你小弟一样夭折了，这十二年也算是跟上天借的。”
    “是啊。”程老爷子叹道，“跟上天借的，该还了……”
    程牧挥袖擦去眼角的泪珠，道：“真的就没有奇迹了？”
    程郁摇摇头道：“六阳老人身为天道者，他说过的话一定不会错的，当年也多亏了他出手……”
    程牧目光中掠过一丝恨意，道：“难道我们拿西北那个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程郁道：“别说没人知道他的踪迹，就算有人知道，普天之下，谁有胜他的把握？”
    程牧攥紧了双拳，咬牙道：“只恨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否则……”
    程郁摇头道：“算了，我不想程家再有人有事了。”
    程牧垂下了头，黯然道：“可惜我们连妹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程老爷子叹道：“这是湘云自己的选择，她要陪在她爱的人身边，那个小伙子，值得她付出，这两年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两年。”
    程牧道：“我知道小叶不是普通人，他一定会……”
    “牧儿。”程老爷子打断了程牧的话，正色道：“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小叶。”
    “可是……”
    “没有可是，一个字也不许说。”
    “是。”在程老爷子威严的语气下，程牧黯然的低下了头。
    程老爷子忽然叹了口气，望向无边的夜空，道：“难道这就是我程家女人注定的命运？”
    夜风吹过，一朵轻柔的小花随风而舞，在风中轻盈摇摆，美得让人心碎，然后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邙山脚下，草庐萧瑟，孤灯一盏，人已断肠。
    草庐中一人正如石像般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片。在进到这间草庐，他的灵魂就已经被抽空，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壳而已，草庐里没有其他人，别人都不愿在此刻打扰他，更不忍心在此刻打扰他。
    身后的床上躺着一个美丽如花的女子，青春因她而显得动人，年华因她而更美丽。星光静静洒在她那完美的身体上，就像为她披上圣洁的婚纱，可惜那终究不是她盼望中的婚纱，她终究没等来她的男人亲手为她披上那圣洁的婚纱。长长的睫毛轻轻盖住了她那美丽的眼睛，就像熟睡一般安详，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她却不是等着王子将他吻醒的睡美人，生命力早已从她的躯体上流逝，就像逝去的青春一般，不会再回来。
    叶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到了这里后做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他脑海中全是逝去的佳人，和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两年了，虽不长，却也不短，这是他生命里第一个女人，她是那么完美，那么知心，两人之间既有炙热如火的激情，也有相敬如宾的平淡，也有夫唱妇随的默契，本以为两人可以相守相随的过一辈子，可是，她去了……
    恍惚中，他忽然进到了那间教室，在喧嚣中走到了教室最后。在那里，有一个美艳的身影，她正专心的低头写字，带着一丝卓尔不群的傲然，置身于教室的纷杂之外。他轻咳一声，她抬起了头，望着他嫣然一笑，眉间点点冰雪瞬间消融，那是在说：你来了……
    那是学校的荷塘边，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她穿了一身轻纱短裙，随风轻轻摆动，完美的身姿让夜色失去了颜色，她轻轻的转了一圈，显得那么欢快，那么轻松，然后她款款走来，向着他伸出了右手，仿佛在说：我叫程湘云……
    那是夏日的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身上，他悬笔空中，凝视清雅的仕女图，身边有人已温柔的递来一杯清茶，茶香扑鼻，正如她那幽幽芬芳。随口聊着新鲜的见闻，感叹着人生的无奈，指点着无限的江山，挥洒着少年的意气，她忽然盈盈一笑，那是在说：前路我们相伴同行……
    那是寒潭之畔，花雨阵阵，虫鸣声声，她轻轻向他走来，不着寸缕，将不属于凡间的诱惑展现到他面前，她的大眼睛中薄雾迷蒙，带着无悔的深情，带着无限的温柔，走了过来，她张开了双臂，那是在说：我是属于你的湘云……
    那是塞北荒原，残关故道，羌笛幽咽，她紧紧的依偎在他怀中，随着他一起策马奔腾，随着他感受着塞外的豪情，随着他迎着苍凉的北风怒吼，她抬起了头，目光中深情款款，却是那样无悔的坚定，那是在说：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
    那是临别那天，她幽幽叹息，她显得很虚弱，这一个月来她都这么虚弱，她那大眼睛中满是不舍的柔情，只是等待他回来陪她过这个生日，他正想离开，她忽然叫住了他，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留下了一个凄婉的眼神，那分明是在说：你永远不要忘记我……
    永远不要忘记我……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以前从来只觉得奇怪，现在想来，这句话早有深意，只是他一直没明白其中的含义。
    “啪――”
    叶雷一耳光抽在自己脸上，用尽了全力，脸颊登时肿了起来。
    “啪啪啪――”
    他又给了自己几个耳光，鲜血从他嘴角慢慢留下。
    他恨啊，他发现自己从来没真正了解过湘云，她的心里藏了这么多事，他却浑然不知。
    那是内疚，更是恨，他恨自己竟不能流下一滴泪，恨自己内心为什么这么清楚，竟没有悲伤的感觉。
    为何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为何？为何？
    再次展开早已捏成一团的信，那是湘云最后留给他的话。
    “亲爱的，让我最后叫你一次，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话了，你要认真看哦。湘云我要走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是个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我原本应该在十二年前就和我弟弟一起死去的，可是我却从上天那里偷来了十二年时光，也庆幸有这十二年，我才能认识你。
    虽然爷爷他们瞒着我，可我很小就知道了有这么一天，别忘了你的湘云可是个天才少女哦，可正是因为我太聪明，所以这十二年来我过得并不开心。你知道我一直很注重外表，因为我一直想把最美丽的一面留在这人间（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大美女，哈哈……），可是我却始终将自己的心锁得很紧，直到遇见了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唯一爱过的男人，可惜不能陪你到最后。
    认识你的这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和你住在一起让我享受到了一辈子才能享受到的幸福，那时的生活是那么安宁，那么开心。没想到临结束了还能和你一起走过这么多地方，这一路上都有我们的回忆，现在想起来，真想回头再走一次啊，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就让一切都在这里结束。
    其实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你不公平，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不能陪你一辈子，可是我控制不了我心中的感情，我只想好好的和你在一起，最终却是让你陪我走完了人生最后的一段，留下的伤心却只好让你独自承受。
    忘了我，不然我会更内疚的，也许我们原本不应该开始，或许你应该属于另一个人的（嘻嘻，被我抢了，实在抱歉）。你是个优秀的男人，如果我还能醒来，我一定同意你多找几个姐姐妹妹，比如你那个小情人秦姐姐，还有那些一直很爱你的人。你不应该只属于一个人的，湘云我同意了。（呵呵，好像我同意也没用了，似乎这个问题应该交给下一任去头痛了）
    好怀念被你抱着的感觉，你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让我觉得那么安全，希望来生抱着我的还是你。（以后没有我这个身材这么好的大美人抱着睡觉了，你不会失眠？别想我，自己解决。）
    再说一句，自从知道你能看见绛珠后，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见你最后一面的机会，如果我死后有灵魂的话，我一定会默默远去的，我可不想以一个幽魂怨鬼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当初答应当艳鬼缠着你的事只好食言了。所以，你也不要找我了，我要让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永远是那个最美丽最性感的大美女。
    这封信写得不怎么好，请见谅，毕竟我在生病嘛，而且――谁叫我是大美女呢？
    我要走了，最后说声对不起，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了，下辈子再做你的女人。
    别了，珍重。
    永远属于你的
    湘云绝笔”
    落款是一片淡淡的云彩，还有一个鲜红的唇印，正如程大美人一般火辣多情，纸片翻过来还有一段话：欲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妾本多情，奈何薄命，叹此生与君无缘，恨不能与君携手白头，惟愿有来世，可生生世世与君相守。
    可是，佳人已逝，芳踪不再，只留下一纸绝笔……
    他痴了，这封绝笔信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湘云的话很轻松，却是字字血泪。
    他没有流泪，从头至尾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却比流泪更凄凉，更断肠。
    心中有一股情绪，那种复杂的情绪像万钧巨石一般压在他心底，竟又化作一缕哀思，一份凄凉，最后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喟叹和无尽的思念，顺着他的血脉充斥心田，然后沁入他的骨髓，撕裂了他的灵魂，让他整个躯体整个灵魂都变得空荡荡的。
    他想痛哭，却哭不出来，他想怒吼，却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