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浮云记》(四七四)黄冠庭的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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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冯铁炮手里并无任何凭据,就可以用“风闻”二字为藉口而把北洋的种种弊病给揭出来。 对于这种风闻之奏,皇帝可以听,也可以不予理睬。
    北洋的问题,赵弘是多多少少地知晓了一些,明白其中是沉疴已久,积重非短日可除。也知道不光是北洋,甚至南洋,以及各个军府都存在着类似的问题,这是大宋的军制出现了弊端。大政多年,赵弘对于朝堂上的这些道道还是看得清的,冯铁岩对北洋的这一炮只是个试探,看看自己和胡党对此的反应,兴许他们手里就有真凭实据,要留到有把握的时候才拿出来。所以,自己也犯不着凭他那个风言就有所动作,被这些相互争斗的臣子们所利用。
    冯铁炮的风闻奏事好应付,但赵弘可真没想过该怎么处理那个败军之将胡冀湘,总觉得现在连他的具体下落都不知,想了也是白想。眼见黄冠庭有话说,便欣然道:“卿尽管说。”
    “谢陛下。”黄冠庭直起了身子道:“臣记得,就在美洲败报传来的头几日,朝廷的邸报和京都各报章都还在连篇地热议远征军的南下征程,无一对胡帅的用兵提出质疑。倘使说这等人皆是外行,其言不足为道,但也不见枢密院和兵部有何质疑之声。可见,胡帅抉择南下也是有其根据和道理的,并非是草率之谋。此外,臣已询问过此战的过程,得知其中颇多曲折,尤其是在大战中出现了风暴,这才给予了西洋军以可乘之机。世上无必胜之仗,也无必胜之将,冯御史是文官,不韵武事,其言乃是成败论英雄之说,殊不足采。”
    在最初和叶锐谈论南洋的时候,阿图对大宋军队的印象坏到了极点,认定完全是一帮无可救药之众。可后来在美洲看了大战现场,觉得他们虽然的确是训练不精、水准差劲,但在还是能舍生忘死地与敌苦斗,死战不退,便有些改变了对他们的以往看法。起码北洋兵没有临阵脱逃,比朝堂上的这些当负责任却推诿过失的官儿要高尚。
    至于那个南进策略,阿图觉得为将者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胡冀湘遇到了更厉害的德阿维莱斯,换个差点的对手就只怕已经成功了。还有,要不是大战中运气不好,遭遇到了暴风雨,结局恐怕也不会这么糟糕,最多也就是被击败,舰队顺潮撤回马尼拉而已。心头暗暗赞同黄冠庭:“南进的消息初传来京都时,大家都是众口一词地说他深韵韬略,一打败仗就变成臭狗屎了。”
    听到这里,赵弘点头道:“胡总督于战中有无过失,不是朕,也不是冯御史和黄卿能判定的,此事可交予大理院军法堂,让陪审团来进行最终裁决。”
    对于胡冀湘所打败仗的处置,皇帝有两种方式,其一就是交给大理院军法堂,由军法法判来进行审理;其二也是交给大理院军法堂,但由一个包括法判、军人和社会名流所组成的十三至十七人的审判团来判定其在远征中有无过失。审判团来断定其有无罪的依据是在当时的状况下,胡冀湘采取的策略有无道理,若是合理,打了败仗也不一定有罪。
    陪审团制并非是种常规的审讯方式,用来专门审理一些超级大案、要案。之所以只是种非常规的方式,并不作广泛的应用,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陪审团制的审判效率极低,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不可推广,否则全国一年也断不了几桩案子。
    皇帝所定下的胡冀湘案审理办法无疑是公平的,黄冠庭再于御前深深一揖:“皇上仁德,北洋上下定感激陛下公义。臣冒昧,还有几句感想之话想面奏皇上,请陛下恩准。”
    感想之言?赵弘来了兴趣,点头道:“卿只管说,朕愿听肺腑之言。”
    “谢陛下!”没想到,黄冠庭居然先跪下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面露感叹之色道:“臣近日来屡屡听到一些街闻巷语,甚至有些小报也公然发表类似言论,言我大宋将不堪兵,兵不堪使,甚至以‘废物’二字来蔑称我军将士,因此臣心怀感概。想我朝初创之时,高皇帝统帅百万大军,一统四海,匡合八荒,所向无敌,用的非是天兵天将,仍是这些将,这些兵而已。后又有显皇帝收南掌、浡泥于版图,败西洋人于美洲,用的还是这些将,这些兵。为何到了今时,这些将士就变得不堪用了呢?”
    睿宗的谥号为“显皇帝”。对先辈伟业的缅怀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赵弘顿然有一种热血沸腾之感,借着他话中的间隙问道:“卿说是何道理?”
    “回禀下,臣以为武宗分封诸侯,虽免除了边患之虑,但国家久无战事,将士们无法凭真本事去获取功名,军队里开始论资排辈,以年限为升迁之标准,按部就班,暮气沉沉。才能之士无以出头,庸碌之辈充塞要职,以至于将无练兵之心,兵无上进之意,军便逐渐地不堪用。军典中有记载,昭武年间,武宗皇帝共分封二百一十七位诸侯,其中一百五十七位乃是军伍出身,军人之荣耀胜过秦汉,所以将士枕戈待旦,只欲为国赴死。”
    “请恕臣冒言,高皇帝昔日,国家视军人为利器,用以开疆拓土,军人当纵横捭阖,以为臂膀爪牙。陛下此时,国家视军人为泥偶,用以摆设,恐守户之犬亦不可得。时至今日,市井有云‘好男不从军’,可见我军人地位之衰弱。即便如此,美洲海战中将士们仍然奋勇当先,死战不退,报国之心昭昭。何也?虽军人之荣耀不在,但国家之使命犹存,大宋之尊严仍根植人心,所以臣定要谏言:此兵此将仍是高、显时的彼兵彼将,陛下千万不可因其败而不用,徒然自毁长城。诚然如冯御史所言,军中或有弊端,但国家负军人在前,不可以风闻之缘由再寒其心。臣言尽,其中多有狂悖,请陛下赐罪。”
    说罢,黄冠庭自摘乌纱,拜倒于御台下,放声涕零。
    不错,因承平已久,文官的政绩易见,而武将的功业难成,最终使得国家形成了重文轻武风气,文官地位日益显赫,军人地位则每况愈下,逐渐沉沦与堕落。
    没想到黄冠庭这名武官能说出那么一大篇宏论出来,满朝的文武都有震惊之感,嗟嘘之下一时间悄然无声。半晌,从内阁中走出来礼部尚书姚文会,站在仍在抽泣的黄冠庭身旁,对着皇帝作揖道:“臣附议黄督抚,朝廷不应凭一些毫无根据的风闻行事,徒然寒了将士们的心。”
    跟着,更多的官员一一站了出来,纷纷道:“臣附议。”阿图点了点人数,出列之人大约占了殿上的四成。
    赵弘本来就没有采纳冯铁炮谏言的打算,见此情形便顺水推舟,向着黄冠庭安慰道:“卿之言朕记下了,黄督抚起来吧。”随后又对着身旁的高拱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下阶去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黄冠庭和各位出列的大臣退回原位,冯铁岩也退下,看来他今日的铁炮是放完了。
    接下来,杨堪手捧一折来到丹陛,躬身道:“禀陛下,因北洋在美洲大战中损失了过半的战舰,防护海洋已有所不足,所以内阁、枢密院和兵部提出了个造舰议案,请皇上过目。”
    高拱再次下阶,取了他手中的折子,走回上御阶,将其在皇帝案上铺开。
    就在赵弘浏览折子的时候,杨堪开始说折子中的内容,就是一个包含十六艘昭武舰、二十四艘无畏舰、三十艘光荣舰、三十艘天王舰、四十艘金刚舰、六十艘远山舰在内的北洋三年造舰计划,各种战舰造舰总数为三百三十艘,辅助舰三百艘,造舰总费用为四千五百万贯。加上北洋原有各种舰只共一千艘,其中战舰合计五百四十艘,总吨位四十五万吨。
    四千五百贯的造舰费!这里面的油水。。。阿图怦然心动,想象着一把刀正将一块大猪油切成数份。切割完毕,十几双手同时抓向那块最大的猪油,却听得一连串的惨嚎声响起,每只手上都插了把明晃晃的叉子,自己则威风凛凛地大声喝道:“小样!连本大仙的猪油都敢抢,活得不耐烦了!”
    杨堪奏报完毕,赵弘便向内阁中一人喊道:“刘卿。”
    户部尚书刘敬垚步出班列,躬身应道:“臣在。”
    “这笔款子户部有何章程?”赵弘问。
    刘敬垚一挺身,站直了身子说:“回皇上,户部尚有历年结余二亿四千万贯,支付这笔款子没有问题。”
    “好。”赵弘也没有什么额外的表示,户部肥得流油是谁都知道,或许这二亿四千万贯还打着埋伏,略微思索之后便道:“北洋添了这么多舰船,不知大略要增添多少兵将。”
    “回陛下。枢密院的有个粗略的预案,乃是新增水兵与勤杂人等合计十二万人,最好还能再增添一镇陆战兵二万五千人。”杨堪道。
    乖乖!十四万五千人,海军的费用要比陆军要高出一大截,按平均每人每月十贯的军饷和各项花销来计,每年就要大约增添军费一千七百四十万贯。另外,招募军人也是要花钱的,配齐一身的行头、装备,加上宿营地、训练场所等等开支,恐怕每人百贯还打不住。
    阿图曾研究过大宋的财税收支,知道朝廷与地方的三级税收总额大约为六亿贯,支出为军费一亿七、八千万贯,官吏以及公职人员开支二亿五千万贯,剩下的一亿七、八千万贯用于办教育、扶贫养老、修治江河、港口、道路、桥梁等等,每年户部大致有二、三千万贯的结余,但地方却略有不足,部分还要凭发债应付。此时,听到杨堪这么个扩军的预案,不由心道:“往后朝廷的盈余就只能去填北洋这个大窟窿了。”
    皇帝似乎和他有共同的看法,对杨堪的预案并不置可否,而是把手一抬,指着班列中的赵图,向着阶下道:“朕收到如意子的一份折子,言其宝江船厂能造出一种堪称“超级”的巨舰,不但可以将现有战舰的吨位增添一倍,还能相应地减少水兵数目。今日,朕便招了他入朝,来给诸位讲解一下何谓超级战舰。”
    上诸臣的眼光一下子就齐刷刷地朝着这边望来,阿图赶紧步出班列,来到御前长揖道:“谢陛下恩典,臣的超级战舰的确有如此功效。”
    与此同时,高拱指挥着太监们抬来个大木架摆于靠近殿门处,上面横向地挂了张图,上面绘着一艘战舰的主视图、俯视图、结构图和后视图。
    阿图从高拱手里接过一根细竹竿,得意洋洋地站在了图前给大家讲解。说完这种超级巡洋舰的结构、性能和设计思路后,便道:“以这种超级巡洋舰为例,其吨位为一千五百吨,配以二十二斤主炮三十六门,十二斤短炮六门,二十二斤曲炮四门,合计装炮四十六门,其威力介乎于六十门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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