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271府议一击

凰涅天下(GL)最新章节目录
   天边渐渐泛起赤金色,将莲湖铺上一层金橘色的波光,客人们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拱手作别,迤逦出了水阁往外,各自车马散去。
    转眼天色便暮,坐落在教睦坊的胡府大宅渐次掌起了灯。
    前院的书房内,胡安国正考较三子胡宁在太学的课业,便听家仆在门外禀报,说夫人回来了。胡宁眼睛一亮,想起文宴盛会上的绝词妙句,心思便如长了翅膀般飞向母亲所居的嘉禧院。胡安国瞪道:“闻外事而心浮躁,何以专致学问?”
    胡宁立即收敛心神,垂手端谨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沉淀在心头的压力再度油然而起。
    过得两年就是进士科考,他的父亲和两位兄长都是进士,尤其是次兄胡宏三年前及第后,胡宁就面对着来自家里及亲戚友人的殷殷目光,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意味着不但要进士上榜,还要考出好名次,方不负众家期望,而胡宁每念及此,本就不多的玩乐心思和闲情逸致便都遁去无踪了,唯余心中一片凛然。
    胡安国考较完儿子的学业回到嘉禧居已是戌正,婢女添了盏茶,夫妻二人便倚着迎枕坐在临窗的长榻上说话。
    因身患足疾之故,胡安国甚少出席宴会,经由自家夫人赴宴回来后摆谈。而官场人脉就是在这些宴请往来中累聚,甚至官场风向也多是从聚宴中传出,秦夫人身为礼部参政的妻子,相当于充当了丈夫的耳目臂助,从某个方面弥补了胡安国无法亲至的遗憾;我本是龙。
    说起文宴上的绝妙诗词,秦夫人一厢说“众多名家相聚,激得佳作争出”,一厢又感叹“李易安才华横溢,如皓月当空”,说起宴上的诸般趣事时又妙语连珠,听得屋里服侍的贴身婢女都掩笑不止。
    “没想易安还是如此趣致人物!”秦夫人说到那段相思词的趣话时,仍然绷不住笑,胡安国也不由捋须摇头而笑,说了声“胡闹”。
    秦夫人便笑说“随心而致,方是风流”,又抚掌感叹道:“卫国师这人不易接近,但和李易安却是妙趣相谐,观之恰如忘年的莫逆之交,真让人讶异,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合当如此,倒是怪了。”
    胡安国半眯着眼道:“如夫人所说,这二人俱是风流人物,便有相知相惜亦不足为奇。”他浅眯的眼底隐隐有着沉疑,仿佛在思量甚么。
    秦夫人说声“亦是”,便又接着摆谈后面的事,直至说到宴罢后与李易安的交谈,说聊起朱雀书院九月九开学,斜眼见丈夫脸色有些凝重,心里打了个突,便挥手屏退丫鬟,道:“阿芜的事,你怎么想?”
    “嗯?”胡安国睁眼,“夫人是说,朱雀书院的事?”
    “嗯。”秦夫人道,“妾身得了准信儿,丁相公家里的三个小娘子,包括已及笄的二娘子,和未及笄的三娘子、四娘子,都已报名入学,其他几位参政家,包括已经及笄的,只要还没说亲的都提了名单……”
    胡安国“咦”了声,“包括吏部参政府上?难道李伯纪还有未出阁的女儿?”
    秦夫人白了他一眼,“李家没女儿,难道还没孙女儿?——李参政的长孙女正好年满六岁,符合书院幼学班的招收年限,听说五岁就能吟诗,一早就报了名。”
    胡安国“哦”了声,脑海里搜出记忆,“就是那个五岁观荷写了首绝句,‘日照宿雨干,一一风荷举’的女娃?”
    秦夫人说“就是这孩子”,拿盏喝了口淡茶,又嗤笑道:“便是向来和卫国师不对付的范参政,还是紧赶着将女儿送进去?听说不好意思登国师府,便请托到宰相夫人那,帮递了条子给李易安。”
    她看了眼丈夫,指尖剔着白釉盏上的折枝茶花,以商量的语气道:“朱雀书院既有这个光景,又有李易安为山长,妾身琢磨着,不如让阿芜亦去……”
    两月前秦夫人唯一未出阁的女儿胡芜刚议了亲事,未来的夫君正是这科制举——博学鸿词科的榜眼,因秦夫人舍不得,又顾虑年少生育艰险,便与男方说好等一年半后年满十七再嫁,因议了亲便同其他还未说亲的及笄小娘子不一样,所以当众家女眷都在热议送女读书院时,秦夫人一直没表态,心中却是犹豫的,待得今日亲见李清照,那犹豫的心思便定了下来,遂回来后便与胡安国商量四娘进学的事。
    “……入学后不求多么文才,但凡学得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又能和以前交好的闺友不疏离了,互为同学后关系又密了一层,以后嫁到夫家,无论打理家事人情,还是眷友往来的人脉,都是有好处的。”
    她语气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三叔家的五娘、六娘,五叔家的七娘、八娘,都比阿芜小几岁,若是聪明上进的,不妨写信去使人送到京中,到时和阿芜一起就学,姊妹间还可互相促进。以后,等年纪到了说亲时,凭着朱雀书院出来的名声,岂不是比默默无闻地呆在崇安袁州更有优势?往后对家族亦是个提携。”联门好姻亲,对家族声望自是大有稗益。
    胡安国想了会,捋须点头,“夫人说得在理,明日某便去信给老七、老九,让他二人早做打算。”
    胡安国属于崇安胡氏长房一脉,他是长房长子,下有四个弟弟,大的两个早卒,成年的是四弟安止和五弟安老——在长房这脉分别排行七、九。
    胡老七颇有经商之才,年青时连考两次科举不第后便死了仕途之心,守着崇安的祖业,营事长房这脉的田庄铺子,年年进项甚丰,银钱上对长兄安国和幼弟安老的助力颇大;幻妙人生。
    胡老九是蒙胡安国的关系,荫补为官,先补缺罗江县,任满后通判袁州,但袁州这地方并不富庶,胡安老居官又颇清廉,那官俸便只够得家用,至于官场人情往来的花费,则多赖于崇安的支应。
    便是胡安国的官俸虽然远远高于老九,但也没这个财力能在地价贵如金的临安京城置座大宅,最初奉诏为给事中时,住在开元坊的门下省官舍,但官舍除了宰相执政六部尚书的舍第是单独的两三进的宅院外,其余官舍都是集栋楼阁,不允许家眷入住,因此当秦夫人携女入京后,便和其他入京的官眷一样,经朝廷楼店务赁屋宅而居,后来胡安止派人从崇安送来三十万贯的交子,胡安国一家方在教睦坊这座重楼带湖池的大宅安居。
    对于接纳七老弟的银钱,胡安国受得十分安然,因家族兄弟互助共益,胡安止因长兄的官身得免税役,而胡安老也因长兄得以荫补。家族本就是一荣俱荣的关系,是以胡安国听妻子说提携本家侄女,自然答应,心想若学成出来说门好亲,对阖族都有益。
    因对妻子的见事明白欣慰,胡安国端重的脸色舒了舒,想了想又道:“老七老九家的侄女夫人比较熟悉,不如同时给弟妹去信说说,选好了人再送过来。”
    若是那性情愚钝,或是不知进退、上不得台面的,便省了送到京中——不被书院录取是小,丢了胡府脸面是大。
    秦夫人点头应下,转眼见丈夫眉头紧皱,似乎有所疑虑,便问:“可有不妥?”
    胡安国摇了摇头,“无事。”沉吟了半晌,突然又道,“夫人方才道,卫国师书完《浣溪沙》的那句词题后,还说了几句话,你再说来听听。”
    秦夫人见他神情沉肃,不由得认真回想,“嗯……卫国师说:‘世上之事多如相思,有所思,便求有所应,无所应就只能‘空对烛花红’,然世间事若无付出,岂有心想事成的便宜可拣?’……嗯,原话就是这样。”她见丈夫表情愈发凝重,心中一突,迟疑道,“这是……话里有话?”
    “嗯……”胡安国眼泡下垂支应了声,握拳轻轻敲着右腿不语。
    秦夫人急着倾身过去,“又痛了么?”说着双手在他膝盖上下部位揉按着。
    胡安国动了□子,安慰她道:“无妨。晚食前四娘才用药包炙过,近来感觉较往年松活不少,只是坐久了有些酸。”说起女儿胡芜,他神色颇是熨贴。
    “阿弥陀佛,幸得阿芜日日坚持这药炙,看来果是有效。”秦夫人道了声佛,神色尽是欢喜,“阿芜向来孝顺,亦幸得李御医肯教她这法子,说起来还要感谢林院令说话,不然李御医未必肯尽心相授。”她一边轻轻揉着,一边道,“过几日李御医便要教她针灸,到时针药齐下,每日坚持,比起御医每旬一次的用针,见效就更好了。”
    胡安国便想起太医院令林莒是出自萧国医门下,和国师卫希颜关系甚近,眉头便皱得更紧,微不可察地叹了声,喃喃了句:“欲想取之,必先予之……此谓有付出,才有所得。”
    “甚么?”秦夫人没听清楚。
    “没甚么。”胡安国拍了拍她手,倚靠在迎枕上闭了眼睛,心里忖度着宫里的反应。
    皇帝寝殿内烛火熊熊,恰似皇帝此刻的心情。
    沈元从国师府出来后便先去了宫中复命,最后转述卫希颜所言道:“军器监陈弊不除,火炮不可托付。”
    赵构目光一暗,笑了声道:“枢府甚是能耐,将州郡作院的情弊查得如此清楚。”
    沈元低眉垂目;彼岸花开落忘川。
    赵构沉笑两声,转而却问起文宴如何,沈元一一述了,当说到卫希颜书题后那句话时,赵构脸色霍然一变,两道浓眉挑竖,如两柄利剑般凌厉,胸口怒火腾升:这还真当火器作是她家的了,竟敢说付出才能所得,如此挟君,其心可诛!
    赵构绷着脸,舌尖裹字不出,怒气却不可遏制地涌进幽黑的眸子,目色愈发沉不见底,抬眼间却又复平静,仰眉哈哈几声,抚掌开颜笑道:“有趣,有趣,可惜朕未亲见,憾乎哉。”
    皇帝展颜笑着,沈元却心中一凛,油然而生几分戒惧之意。
    之后几日,朝中竟一片平静。
    皇帝不再催问政事堂火器作议得如何,而程瑀两次觐见都驳了回去,仿佛突然转了念般,皇帝对火器作仿佛不甚上心了。
    但政事堂却不能搁置此事,毕竟皇帝没说罢议。
    这日政事堂再提“府议”,丁起方起了个话头,卫希颜拿出三份札子,说淮南东路、广南西路和福建路的武安军都帅上折禀事,奏弹本路的作院和都作院“军器质劣不堪用,或偷工减料,或代以劣材,乃至兵器不锐,甲盾不坚,被毡粗劣,军衫不耐……帅府每年均作馈诉,然军器质劣依旧,以致官兵积怨,越来越重……兹报枢府,期以问责有司,限期整饬为盼。”
    这三份札子从诸位相公手中传阅后,最后传到列席府议的军器监程瑀桌前,翻完后脸色顿时青了。
    不等议事厅里众人说话,卫希颜又叫进随行的两名枢府傔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