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152生死两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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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卫希颜的突然欺近,苍白皮肤下淡色的青筋倏然跳起,显是不习惯被人如此欺近握剑的手,生出自然的反抗!
    卫希颜眯眼一笑,果然是剑客中的剑客啊!
    她搭住她的腕脉,催动叶清鸿体内的凤凰真元,如春雨润物般,缓缓浸入那一团凝如实质的绝情斩真气。
    ***
    漏壶的细沙簌簌流下。
    半个时辰后,卫希颜停运真气,右手却改搭为握,掌心握住叶清鸿的左腕,真气如火烙上。
    榻上女子顿然醒来,被制左腕本能抽手,却只觉如铬铁般灼烧,几疑滋滋青烟腾出。
    她如笼寒烟的眉角仅浅浅动了动便复平静,孤清绝美的颜容依然冷寂如故,似乎正被烙铁灼烧的那一只手,不是她的;彪悍嫡女。
    这女子果然硬气!卫希颜暗赞收手,清透容色却未露半分欣赏,问话单刀直入:“叶清鸿,雷动为何杀你?”
    她淡唇微动,音色仍然清冷而干脆,却回了句让卫希颜皱眉不解的话。
    “先父叶临风!”
    若换了名可秀在此,听得这话时,必能推测出七八分。
    但卫希颜这半拉子的江湖人对中原武林的人、事并不熟稔,哪知晓叶临风是何许人物?锐利的目光却捕捉到这苍白颜色的女子在提起她父亲时,烟笼眉间浮过的一丝淡淡挹色。
    卫希颜挑唇,“叶临风很有名?”
    叶清鸿抬了抬寒眸,似乎对卫希颜的“不知”微有诧色,随即清冷眉间又似浮现一抹凄嘲,转眼即消,道:“先父曾有名号,百知秀士。”
    百知?卫希颜笑了笑,“你父亲很博学?”
    她微微点头,“先父琴棋书画、医巫卜筮、天文地理、机关营造……几乎无所不知!”语气中隐有傲然,却又透着几分寂寥。
    卫希颜心忖这般人物倒能与可秀母亲一较高下了,但可秀并未提过,岂不奇怪?
    那苍白容色的女子忽然双肘一撑,直身坐起,腰腹处上了药的剑伤创口顿时崩裂。她的内伤又只被卫希颜治愈一分,这一动作虽简单,却几乎用尽她全身之力,攥住剑鞘的左手青筋更是一阵促促跳动,几疑掌纹锲入到鞘面。
    卫希颜皱了皱眉,眸子扫向滑落下来的锦衾,再掠过她的腰腹,那处又浸出血色的湿意。卫希颜叹气,可惜了她的伤药啊,正想笑讽两句,却蓦地心中一震。
    那女子孤直坐在榻上,青丝散落颊旁,容色苍白无血,纤纤身子映着清冷月光似透出无边萧索,又似说不清的寂寥,唯有握剑的左手依然苍劲有力,就仿佛寞寞世间唯得她的剑入眼入心。
    她看了卫希颜一眼。那一眼,让卫希颜心中一寂。
    她垂头,左腕抬起,横剑于身前,右手自剑鞘上一寸一寸抚过。
    剑鞘已经很陈旧,应是跟随了她很久。鞘是清贵淡雅的花梨木鞘,却因为用得久了,淡雅的木纹已被磨得苍砺如古铜。左手掌常握鞘的地方,更因日复一日的练剑汗水打湿,被浸染成一片苍褐。
    “这剑鞘是先父之物……”她道。
    “先父生前与人比剑无数,断剑无数,唯有这剑鞘始终保得完全。”
    她想起父亲病危时,家中唯一值钱的只有这花梨木精雕的剑鞘,她偷偷拿去典押换回钱买药——父亲知后却一把摔了药汤,大笑几声,又痛哭几声,沤得几口血亡去!
    她不由低低吟唱:“落日楼头,断鸿声烈,孤剑折腰。英雄望断天涯路,恨膺胸,志未酬……”寂冷的音色添了一分凄清,曲中英雄落魄悲恨之意,令人闻之哀痛。
    卫希颜听这孤清冷寂的女子低低唱来,清绝的颜容却漠色如故,似乎唱出这凄恨之曲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卫希颜不由暗生叹惜。
    她唱完,忽尔抬头,淡笑,“这是先父所作。”
    她冷漠面容对上卫希颜探究的眸子,道:“先父一生通晓百家,所痴却仅为剑道!然因心思过杂,反而无法专精剑技,一生向人挑战无数,却无一不落败,断剑受辱!”
    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这叶临风也偏执得很;翱翔天外!卫希颜心道。
    “先父落魄江湖,受尽冷眼;母亲也因穷困积劳成疾,不治而去,先父引为恨事,更为愤楚……”
    她突然猛咳不止,苍白面颊激起两团红潮。
    她伤势仅被治愈一分,心绪波动下气息不由紊乱。卫希颜右手按上她肩,轻轻一拍,凤凰真气拂入,柔如春风,抚过叶清鸿的肺脉。
    她闭了闭眸,吸口气,调匀气息,又道:“先父一生剑道无成,却教了个有为的徒弟……”
    “林昆阗。”她说到这人时语气略顿,音色依然寂冷无波,抚着剑柄的右手却突然紧了紧。
    卫希颜眸子微凝。林昆阗?这名字她似乎在哪听过?她蓦然回想起来。
    惊阙剑林昆阗——十多年前,据说剑技仅次于云家惊天一剑的绝世剑客。卫希颜在“迎娶”帝姬的新婚之夜曾与秦无伤在陈袄巷力战,事后就是被宋之意以“惊阙剑林昆阗决战焰刀神郎殷阙墟”的流言进行掩饰。
    叶清鸿说的林昆阗,就是那个林昆阗?
    “惊阙剑?”
    叶清鸿默然。
    卫希颜道:“你父亲有林昆阗这么个徒弟,也当瞑目。”
    叶清鸿蓦地抿唇,清冷眸子遽然泛出冷利光芒,“林昆阗,他不配!”
    “……先父为他倾尽心血,传授百战心得,他却嫌师父的百败名声丢他脸,剑道大成后竟羞于向江湖同道说出拜师于百知秀士门下!如此不义无耻之辈,岂配为我父亲之徒!”
    卫希颜挑了挑眉毛,“据说林昆阗多年前失踪,莫非是你杀了他?”
    “背师之人,罪诛无赦!”
    她语声绝冷肃杀,眉间倏然浮现一抹痛色。
    林昆阗死前的狂笑又猝然响在耳边:『……打败我的是雷夜雪,惊雷堂雷夜雪,不是叶清鸿!哈哈哈……你是他女儿,不是儿子!叶临风九泉下也不得瞑目……哈哈哈……』
    那笑声如针般刺入她心底,一俟黑夜便悄然浮现,狠狠刺她一记,酸楚涩麻。
    她始终、只是父亲的女儿!
    清鸿、清鸿,焉非吾子?天绝我叶临风啊!父亲哀凄长叹。
    叶清鸿右手青筋勃然跳动,不过数息,又平和下去,容色漠漠。
    ***
    卫希颜忖思片刻,约摸把握到了叶清鸿提她父亲之意。
    “你当初投效雷动,是为了杀林昆阗?”
    “这是一个约定!”
    叶清鸿闭眸,又睁开,“先父十年前去世。我与雷总堂定下约契,他传我武道,我为他效力十年!”
    她抬起眸子,“到得正月十五,十年约契已结。”
    卫希颜心想雷动当初必是看中了这女子的惊人天份,遂起了爱才用才之心,方和一孤女定下契约!
    但这女子的天赋更胜雷霜、雷御,超过雷雨荼,雷动老谋深算,怎不直接收她为徒?或如雷霜般收为惊雷堂弟子?——自可禁锢这女子一生,而非十年;墨绿青城之山河恋!
    “我是叶临风的女儿!不姓雷!”她道,苍白的双唇抿直如剑,“十年约满,再无雷夜雪!”
    十年后,她要以叶临风的女儿身份扬名江湖,为父亲洗刷耻辱,岂可为惊雷堂弟子,一生受绊?
    卫希颜弄清她与雷动的纠葛后,对这女子更是志在必得。
    她忽然笑问:“你为何到国师府?难道笃定我不会杀你?”
    叶清鸿却抬眸反问:“那日,为何留手?”她问的是密林那一掌。
    卫希颜眸子动了动,似溢出一抹柔色。未等叶清鸿看清,她已眯起眸子,似笑非笑道:“人之际遇,自有缘法。”
    “密林对你手下留情,是因当时心境;你岂可笃定我今时心境仍如当时?”
    叶清鸿漠然道:“我与雷总堂约契已结,两不相欠。若要死,便死在你手,也算还了当初欠你的那一掌之情。”
    “你倒是个不愿欠债的。”卫希颜笑。
    叶清鸿抿唇。
    她想起父亲生前穷困潦倒,屡屡被人追债追的颜面全失,郁郁长叹:清鸿,欠什么也别欠债!——人情债比起银钱,岂非是更难还的债?
    ***
    卫希颜忽然叹了口气,袖子一展,竟施施然在榻边坐了下来。
    叶清鸿后背微缩,无论作为刺客还是剑客的习惯,她都不喜与人如此接近。
    卫希颜状似没看见她的动作,清眉紧蹙,似乎遇到极大难题,叹道:“叶姑娘,你的伤只愈了一分,若不继续疗伤,可能撑不过四更……但雷动留在你体内的真气非同小可,若要完全治愈,我几得耗去八成功力,方能炼融绝情斩……”
    “一命,三年。”叶清鸿蓦然截断她的话,语声干脆。
    卫希颜眸子微闪,看来这女子早有准备,欲以三年效命换得一命。果然,已习惯了交易么?
    她笑眯眯道:“雷动指点你剑道,便换来你十年效力;我救你一条命,却只换来三年!叶姑娘,你有些厚此薄彼呀。”
    叶清鸿眸色平静,音色寂冷无波,“孤鸿一只,命有何贵?”
    这意思莫不是,在她心中,命不如剑?换句话说,剑道更甚于她的性命?所以当年雷动指点她剑道大成,比起今日卫希颜救她一命的恩情更重!
    卫希颜笑得绚艳迷目,她忽然贴身凑近,几与叶清鸿脸脸相对,清淡蕴香的气息扑在她的唇边。
    叶清鸿呼吸一滞,禁不住脊背向后一仰,顿时向榻上摔落。
    纤柔的腰却被卫希颜揽住。
    陌生而灼热的气息隔着衣衫透入,叶清鸿颤了下,握剑的手陡然攥紧。
    卫希颜知她身为剑客的习性不喜人接近,却偏偏故意欺近她,让她心理上的那根弦绷得更紧。
    人越紧张,思虑就会越乱。
    她唇角勾起,邪魅一笑,“叶清鸿,我们来做个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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