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82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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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闲风一路狂奔,鲜血自黑衣上滴落入尘。
    快了!快了!
    前方隐约可见灰色的城墙轮廓,他心中一定,只要坚持撑进河间府,他便能将消息传出去。
    左闲风将全身功力提到极致,身形如电掣风驰,内脏已经碎裂,他心中却是热血沸腾……还有三十丈……二十丈……
    陡然,一大片冷浸浸的寒罩上头顶,如泼天雨水将一腔沸腾倾盆浇灭。
    只差十丈!左闲风陷入永沉的黑暗前,唇边唯得吐出半句:
    “少主,田干是……”
    ***
    “轰隆隆!”天际突然一道雷声,原本灰暗的暮色转瞬间被大团的乌云压入一片暗沉,天色顷刻如墨夜。
    卫希颜心中一紧,疾步近前抚上她肩,“可秀,出什么事了?”
    名可秀心中沉痛,眸光刺入暗墨天色,“闲风死了!”
    卫希颜一震,搂住她腰。名可秀靠在她怀中,一时悲痛难禁,掌指间纸条尽数化为碎屑纷纷落下。
    闲风!
    名可秀心口悸痛,突然回身将头深深埋入卫希颜胸前。两滴泪,沁出,没入浅蓝色衣襟。
    “可秀!”卫希颜心中疼惜,紧紧抱住她。
    名可秀纤指攥得发白,“田干!”
    “田干是谁?”卫希颜轻抚她背。
    “郭药师心腹幕僚!”
    名可秀倏然挺直身,微吸口气,脱离她怀抱走到窗边,清冽语音将沉幕刺得冰寒:“名花流在河间府和真定府以北的情报线全数被破坏了。”
    卫希颜突然打个寒噤,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名可秀沉吟一阵,转身走近她,目色坚毅,“希颜,我要去北境一趟!”
    卫希颜心头急跳两下,脱口道:“不许!”
    她强行压下那一刻的不安,倏然将名可秀拉入怀中,“敌在暗,你在明,我不放心!”
    “希颜,我会带人随行。”名可秀目光幽幽沉沉,“我去送闲风最后一程。”
    卫希颜心下自是知晓,以左闲风的身份突遭横死,河北路必是人心惶惶,名可秀若不亲至,将寒了属众之心。她既明此理,唯得暗叹一声,不能再劝言。
    便听屋外雷声沉响,风雨欲来。
    ***
    宣和七年六月十二,东京。
    赵佶突降罪旨,诏斥同知枢密院事蔡绦“私编禁集,以苏轼黄庭坚为本,有误天下学术”,贬职出知江宁府。
    太师蔡京上折请罪,赵佶斥其教子不严,勒令闭府三月。
    诏出,清流士大夫拊掌道庆,帝京街巷也是一片欢腾;王爷快到碗里来。蔡党中人齐齐缄默,但私下出入太师府的轿子却陡然密集了起来。
    六月十五,赵佶诏旨升少宰白时中为太宰,领政事堂相位,同时对弹劾有功的童贯、李邦彦均有赏赐褒奖。
    卫希颜私下不解,弹劾蔡绦为童贯和李邦彦密谋挑起,怎么最大得益者却是白时中?
    云青诀一语道破天机。他曾隐匿梁师成府上八年,平素于花圃中多听得梁师成与同党心腹议事,对朝中大臣脾性也有几分了解,淡言解释道:“白时中此人无甚主见,李邦彦将他推到台前自家便少了两分危险,以后若得时机,必是一脚踹了白时中,自行上位!”
    卫希颜思得两下不由深觉有理,果然她对北宋朝的政事人事仍是不熟稔,还需时日磨砺才行。
    过了五、六日,东宫传来消息,康王赵构与白时中、李邦彦的联结较为顺利。
    卫希颜却无甚欢悦,因名可秀已离京五日。
    她心有挂虑便寝食不安,夜里每每辗转多时方才睡去。
    ***
    宣和七年六月二十,河间府。
    青色缎子大片大片垂落,清风凌乱,吹得灵堂布幔荡出一片青色郁海。
    “少主,属下家乡西宁州,那里青色海子连绵一片!”
    “青色海子,让人听之神往!若得时机,可秀定当前往一游!”
    名可秀肩背挺直,端立于灵堂之中,青色缎子飞扬,拂去左闲风昔日颜容。
    “少主!”河北东路堂主夏九尘双眼中遍布血丝,显是几夜未睡,抱拳行礼后,身形微侧让开,声音沙哑道,“属下接到你的飞讯后,按嘱未动左堂主遗体,等你看后再入殓。”
    名花流左护法谢有摧看了一眼挺立不动的名可秀,偕身边四位随行高手默默上前。
    棺中寒气透出,五人齐齐单膝点地,双手交叠置于膝盖,额头重重磕上手背,以宗派最高礼节恭送死去的兄弟安神上路。
    名可秀凝目望前,缓缓抬手,“你们且先下去,我想单独待一阵。”
    “是,少主!”
    名可秀慢慢行前,走到棺前。
    棺是石棺。夏九尘将左闲风遗体保存得很好,几乎是按发现尸体时的原样摆卧在石棺中,四周放置冰块,维持尸体不臭不腐。
    左闲风胸前黑衣血渍大片,左手张开抚在胸口,眉锋紧皱,面上隐现焦灼之色,嘴唇微张,似是临死前急于要说出什么。
    闲风,你想告诉我甚么?
    名可秀目光落到他右手。
    ——紧握成拳,拳眼向内贴于腿侧,那拳却是握得有些奇怪,拇指屈起压在四指之下;若是旁人看了,或以为那是死者临死前的愤懑所至,但名可秀熟悉左闲风,他绝不会如此握拳!
    她凝思良久,手掌伸出,将那双焦灼星目轻轻阖上,黛眉下双眸沉痛一闭,再突然睁开时,目色清冽寒人。
    ***
    宣和七年六月二十五,康王府。
    “大哥、希颜,”赵构神采飞扬道:“我前几日分别约了白蒙亨(白时中)和李士美赏茗,两位相公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亦有言‘祖宗家法不得相违’;[星你]二哥与叫兽。”
    太子赵桓目芒一闪,祖宗家法不得违,那便是遵循立嫡不立幼,不由唇角划过笑容,颔首道:“九哥辛苦。”
    卫希颜却有些神思不属,赵桓连叫两声她才省过神,哈哈一笑掩饰道:“突然想起一事,今晨福儿曾提起久未食得史家瓠羹,有些挂念……”
    赵构拍腿大笑,“难怪希颜心思不定,原来在转着念头怎么讨好五姐,哈哈哈!”
    赵桓也不禁微微一笑,体恤道:“如此希颜便早些回府,这会儿赶去西角楼大街,估计还能赶上史家瓠羹的最后一碗。”
    两人暧昧眼色中,卫希颜起身告辞。
    林望驱车到得西角楼大街,正逢史家瓠羹卖出第九百四十一盏,卫希颜不由眉梢微皱,这数字,似乎不吉利。
    车回驸马府,帝姬看见史家瓠羹果然欢喜。两人用罢晚膳,卫希颜去到西院。这些时日她心神难定,便夜夜去找云青诀切磋云家剑法,倒生出新的领悟。等她再回房时已过亥末,帝姬隐有困意。
    两人熄灯上榻。卫希颜照旧翻来覆去无法安枕,终于夜半迷糊睡去,猛然间惊醒坐起,喘息微促。
    “姊姊,做恶梦了?”帝姬被吵醒,起身关切道。
    “没事。”卫希颜摇了摇头,重又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眠。
    帝姬知她心结,轻叹道:“姊姊,你若不放心名姊姊,何不亲去北地一趟?”
    卫希颜苦笑摇头,“我也想去,但京中之事如何走得开?”
    “姊姊,童贯一时死不了,你又非一去不回,暂离得一阵又有甚么要紧?”
    卫希颜黑夜中眼神一亮,眸底却仍有踌躇。
    “姊姊,京中有三叔和十七叔看着,府中又有顾瑞,你不用担心我!”帝姬笑道,“唯一需要顾虑的,是以何借口离开京城。”
    卫希颜豁然开朗,纠结七、八日的愁绪顿然解开,欢喜之下不由抱住妹妹笑道:“还是汶儿聪明,我怎就没想到!”
    帝姬噗哧一笑,“姊姊,你这是关心则乱!一遇到和名姊姊有关的,你就慌神了!”
    卫希颜面上一热,被妹妹说得颇不好意思,幸而黑夜看不清自家神情,笑着放开妹妹,轻拍她手背示意睡去,心中盘算着明日怎么忽悠赵佶,心情一松,一忽儿便睡熟。
    翌日清晨,卫希颜一大早起身,胡乱扫了两口朝食便打马出府直往皇宫而去。
    进宫后,赵佶颇有些讶异,难得在辰时前便看见驸马,然而晨光下见到清灵美姿的女婿终是桩赏心悦目的事,尤其是手中握着熟悉的玉瓶时赵官家愈发觉得心情美好。
    “爹爹!”卫希颜强忍着鸡皮叫了一声,对赵佶道,“近来官家圣体违和,臣婿极为忧心。虽说那清神丹有助于养气,但之前因房事过……咳咳,气有些虚耗过度……臣婿为此愁思多日,终于想出一张方子,但其中几味药引御药局却没有……”
    赵佶大喜道:“是何药?吾下旨令州府速速寻来。”
    “奏知爹爹,这几味药隐匿于深山老林中,底下州府未必能寻到。若是京中派人,臣婿恐怕他们不熟地方,耗费时日太长,是以臣婿想亲往一趟,一个人脚程快,回京也快。那药引越快到手,越能及早炼丹。”
    赵佶大悦,道:“希颜果然是吾的良婿;腹黑红颜闯异世!”
    自从卫希颜“娶”了茂德帝姬后,赵佶对她的防心便消去了。心想他前几日昏倒,宫中众御医吱吱唔唔说甚么“气虚亏耗”,进的那些补气丹药却没一个顶用,还是清圣贴心呀,果如贵妃所言,做了皇家女婿对官家更会尽心!
    赵佶龙颜大悦,当下即允了她的出京之请。
    卫希颜又道:“臣婿出京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这三瓶清神丹共九十粒,每日仅服一粒便可。若遇国事操劳尤为疲累时,可多服一粒。”
    赵佶颔首。
    卫希颜回养生殿交待一番,又去拜访内廷总管李彦,未到巳时便匆匆离宫,回府后径直去向西院。
    “怎么要去北境?”云青诀极为惊讶。
    “北边发生大事,可秀过去处理。这些时日我总觉不安,不亲去一趟实难定心。”卫希颜心忖归期不定,若去得久了恐妹妹难以瞒过云青诀,遂开口直道缘由。
    云青诀微微皱眉,神色间隐有狐疑,道:“我云家之仇,名家少主确乎帮了大忙,但名花流高手如云,宗派之事自有名花流处理,何须你亲去?况且,能让名家少主亲至的事,约摸关乎紧要,或涉及宗派秘密,你非名花流之人,虽与名少主私交甚好,怕亦要避嫌。”
    卫希颜静立不语,目光凝视西院内幽静挺秀的竹林一阵,忽然回头,坦然笑道:“三叔,此番我非得亲去!汶儿和府中之事便请你多多担待了!”说完拱手一礼,飘然自去。
    云青诀盯着她背影,眉锋紧皱,想起她适才言语神情中对名可秀关切至紧,他心中突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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