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之路》四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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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港镇时后背湿了一大片,深色的汗渍紧贴皮肤。这湿热的感觉较之前更甚,但阿秋却说别看现在这么热,晚上还是有让人冻得发抖的时候。
    下了船四下空无一人,像登上了被人废气的旧岛,没有可称之为路的东西。大约是人走多了所形成的“步带”就称之为路吧。
    远远望去岛似乎呈现橄榄型,两头尖中间宽,且岛中央看起来鸟语花香,适合在这生存的岛生植物开的艳丽而茂盛。
    初次见面,这儿给人种孤岛渡假的幻觉。无论是海、是沙,都宁静的迷人。仿佛这种迷人会万万年无限延续下去似的。
    岛上可怜巴巴的几乎居民住在靠岸的一处,看起来简陋粗糙的木结构房屋散落在离海边数分钟路程的地方。
    岸边停靠着看起来不能航行太远的老船,随着波动的浪头起起伏伏。
    门口的沙地上晒着鱼干、海带、裙边菜,每样东西都被太阳烤的又黑又干,吸饱海上吹来的盐风。
    五十米之外,一位披头散发的老妇人正在个小石坑里用木棒捶打新搞来的热带浆果,她将其砸成泥状果酱,撒上不知何为的白色粉末,而后用手揉成粒粒弹珠小球,又浸泡入半透明的浅黄色液体中。
    阿秋同工作中的邻居打了招呼,引梓健进入屋内。屋内一股花烂了的怪香,石头地面铺着自编的凉席,两张挨着的木板床,木头的墙上悬挂着祈求风暴平安度过的海神护符,阳光洒入室内,扰人的本地飞虫在光晕下狂乱飞舞。
    “爷,我把人带来了。”阿秋几乎是吼道。
    十秒后靠坐在屋内石块上的老人才有了反应,不过他老的几乎眼睛都睁不开,只是张开左手五指缓缓向下弯曲,阿秋会意的走上前,老人开口说了什么,但梓健听不懂此地方言。
    “哦知道了!”女人又吼道。
    “阿秋你爷爷说什么?”
    “他让我带你去那里。”
    “我和老人家打个招呼。”
    “不用了,爷他眼睛看不见耳朵也不太好,再说了他也听不懂你说的普通话。不用在乎礼貌这东西,你看我就知道了,没礼貌的吧。”
    老人又转着手指,“阿秋叫你。”
    “怎么了!”
    “好好!”她有转过身,“爷让我先带你去装水。”
    “嗯阿秋谢谢怎么说?”
    “用不着。”
    女人讲完一甩长发走出木屋,梓健看一眼坐的垂直而端正的老人,心生敬意——简直和活化石一样。
    两人朝屋后小林走了片刻,不久后几口池子出现眼前,池子由石砖水泥砌成,上面盖着黄木盖,宽约五米高一米。
    掀开一半盖子,池水绿莹莹,残叶木屑漂浮其上,一看即知不是立即就能饮用的。不过在这样的岛上,有这么几池子淡水以算是至宝了。
    阿秋灌满两个塑料瓶后交给梓健,“明天开始你就住这岛上了,有几个规矩你要知道。”
    “哦什么?”
    “别浪费水,鳖打扰别人的日子,别死。”
    “嗯。”
    “好了我们走吧,天要黑了。”
    两人沿岛而行,明显感受到太阳消逝的脚步,散发余热的沙地时而柔软时而坚硬,但走过港镇上的几户人家后便再也找不到人类生存的痕迹了。
    即使这儿在70多年前曾作为日军侵略东南亚诸国的补给站,但年久日深,历史这东西作为实体的存在早被翻来覆去的海浪冲刷的一干二净。
    来到岛的另一头,景象陡变凄凉,黑色暗礁奇石嶙峋。乍一看根本叫人无所适从,但阿秋却有其独家路径,一如在迷乱的敌阵中找出生路般,她领着梓健一段段下落,在高耸的岛岬裙礁半腰处,寻觅到早在那儿等候的海边岩洞。
    岩洞仅五六米深,高也不过两米,似乎是经过数亿年的海风侵蚀而成。但梓健一眼便认出就是这里!这就是长年贴在林贞胜教堂墙上的那几张照片中的景色。
    凄凉、孤独、绝望,所汇集的地方。在这里你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还存在着。
    “这儿,明白了吗?”阿秋往里指指又说:“天黑了以后别爬上去,这些石头又尖又滑,很容易受伤,乖乖呆着就好。不过现在建议你生个火。你第一天来这儿,一些事慢慢就会领悟的。”
    “恩。”
    “那我走了,自己小心。”
    “谢谢。”
    “哦这个给你。”阿秋扔来袋巴巴拉,而后按原路攀上岸岬,这不是段很好走的路,梓健仔细望着,认真记下路径。
    海浪呼啸,拍打礁石的声音异常巨大,好像每一波都势将岩体摧枯拉朽的摧毁一般。阿秋离开后没多久天就暗了下来,说要生火,可也没木柴之类的燃物,总不至于拿打火机照一夜吧。
    但趁现在还有些光亮,现在海洞中铺下防潮垫、扯出睡袋,气温会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下降,来势汹汹,没有火又没有可吃的食物,身边仅有两瓶滋生细菌的绿水,和一袋吃了生不如死的巴巴拉。
    简直就像“生存考验”。梓健想。
    他坐在防潮垫上,凝望远处黑漆漆的洋面。这一看似不真实的画面却在当下真实的发生着,一时脑袋什么也思考不了,无论是身体或心灵都需要时间来适应。
    不知如此坐了多久,再拿出手机看时已是晚间八点四十三分,手机还剩余10%的电量,不久后也将死亡。洞穴遮蔽大部分海上过来的凉风,但偶尔还是会感到夜间的寒气从你不知道的地方涌来。
    他渐渐明白生一堆火有多么重要,不仅是为了取暖,在野外的火会像老朋友般与你为伴,驱走的除了寒意,还有孤独与寂寞。
    可如今四下黑暗,唯有依靠抚摸自己的身体来确认自身的存在。梓健脱了鞋钻入睡袋,如潜入蛹中的幼虫般蜷缩着身体。有谁会想到一个曾在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的男子,此刻却跑到这里来,置身于一片黑暗与凄凉中。
    他寻求的是什么呢?
    是啊,寻求的是什么呢?
    “那你来干嘛?”阿秋曾这样问。可梓健无法准确表述,自己来这里究竟要干嘛?他尝试思考。
    小喻边吹着口琴边向崖边退去,梓健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只脚胯下悬崖却无动于衷。他知道小喻将做什么,却没有阻止。
    在那一刻,他选择了放弃。
    解脱,好吗?
    可能这样的想法一时占据上风,即使冲上去一把抱住,救了回来,下一次不知在何时、何地、她还是会朝另一个世界迈进。
    这与梓健儿时自杀未成的父亲躺在病床上不一样,父亲带着农药在医院走廊当着母亲的面喝下,其所追求的绝不是死,若真想死找个无人角落,半小时就一命呜呼。可在设备齐全的医院,他清楚,是死不了的。
    但小喻却是真的想走,有东西始终在呼喊着她,那种幻音或许已困扰她很久,只是她承受着他人无法知晓的痛苦而不愿表露。但作为丈夫的梓健却能感觉到。
    从他第一次去白百合医院探望小喻,两人一牵手小喻触电,再到接吻小喻泪流满面,他都能明白的感受到,妻子是多么渴望解脱。
    她坚信,孩子在那里。
    但后悔了吗?那一刻没上去抓住小喻,愣愣看着她退下悬崖,如弹跳球般撞到崖底石块弹入水中。梓健在想自己是否后悔了,这应该是个永久无解的问题。
    他叹口气,翻个身根本无法入睡,垫子又温又硬,身子凉飕飕的,浪花发出渐次翻滚的响声。
    为什么要来这儿?疑问在胸口盘旋。林牧师总说,我们之所以存在,我们之所以不死,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人与人就像张绵密的网,相互依靠相互信仰,我因为你而存在,我因为你而不死,反之,你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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