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之路》一百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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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邝梓健套了件长袖汗衫在下班高峰时带着john出去散了步，这一人一犬犹如病菌代名词，路人皆畏而远之。而后邝梓健搭上地铁来到姚琳家，姚琳约他一同吃晚饭。
    小赛一脸童真的来开门，一进屋便拉着邝梓健打游戏，每每走进这个家梓健都会感到些许的温暖。
    几局下来小赛赢了好几次，兴奋的挥舞双手。姚琳一身居家打扮，脚下踩双大耳朵兔拖鞋炒着咖喱鸡块、銄油鳝丝、青菜外加炖个蛋汤。
    饭桌上梓健也开了罐啤酒，姚琳感觉到这个男人今天的不同。
    “白帽子，妈妈说你不在幼儿园了？”
    “是啊。”
    “为什么？”
    “因为幼儿园不喜欢我在那里。”
    “为什么不喜欢？谁讨厌你吗？”小赛的问题很刺人。
    邝梓健心中闪过了“所有人”这个词。
    “小赛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忘了上次说话把鱼刺卡喉咙里了？”
    “哦…不说了，好痛。”
    姚琳露出母亲才有的微笑，自己问道，“梓健为什么不在那做了？我听他们说你旷工好几天所以被辞了。”
    “唔。”梓健喝口酒，清新的啤酒，“是的。”
    “出什么事了吗？”
    “倒也没什么事，可我说出来就怕你不信。”
    “你家都有条养了三代的狗了，我还有什么好不信的。”
    “对，丑狗。”
    “小赛！闭嘴。”
    “其实我是去打工了，嗯……应该算打工。”
    “打什么工？连正经工作也不做了？”
    “做人体实验。”梓健说，“去年年末的时候john生病了，可我又没钱给它治，碰巧看到电视上有家研究所在招试药员，一次三万，就去了。”
    姚琳听了感到不可思议，“试什么药？”
    “其实也不算药，是种药剂，直接打进身体里。”梓健将安眠剂的事尽他所能向面前这位母亲解释了，母亲越听越入神，竟一点也不怀疑这世界真有“安眠剂”的存在。
    “大概，就是这样。可上次试验一睡就睡了三天，所以旷工三天就被辞了。”
    “那如果我也去的话就能看见以前和老公在一起的时候？”
    “恩是的…不过光看却做不了什么，醒过来只会更加痛苦，甚至还会怀疑现在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因为在安眠剂里，太真实了！”
    姚琳若有所思的愣了会儿，夹在筷子上的鸡块久久未动。
    “那你是不知道试验时间会越来越久才旷工的？”
    “恩，很难以置信，是吧。”
    “确实…不过我相信。”
    “相信”这两个字叫梓健心头一热，又去厨房拿了两罐酒来。
    “那你现在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没希望，没人愿请我这么个人，更严重的是如果我再找不到工作那政府救助的房子就要收回去，我就只能在外面借房子住了。”
    “这么严重？”
    “恩。”
    两人默默的喝会儿酒，小赛吃饱后跑到母亲的房间看漫画去了。
    “梓健实在找不到就来我们公司做吧。”
    “我又不会做你们这些。”
    “我听她们说公司外面的停车场在招管理员。”姚琳面露难色，接着说，“如果和金总说一下应该没问题……可。”
    “没关系我明白的，你不想欠那韩国人人情对吗？他现在又送花给你。算了会有办法的，我也不想麻烦你。”
    “或许你可以自己去试试，虽然不会是老板面试可至少也是个机会啊。”
    “恩，谢谢你姚琳。”
    “谢我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喝过酒吃过饭两人一同在厨房洗碗，姚琳听着一档名为“今夜心情”的节目，是一档由感人故事与动听音乐所交织而成的节目，现正播放一首名为《一瞬之光》的歌曲。
    “对了梓健，为什么你不再回去做以前那行呢？经纪人。”
    “……不想再做那个。”
    “是嘛。”
    “把百洁布拿给我。”
    “真的没关系，实在不行我还能继续试药。”
    “可我总觉得会有副作用。”
    “是药总会有的。”
    “哎我突然想到了个办法。”姚琳灵机一动的转过脸，“我们老板每天中午都会去固定的韩国餐厅吃饭，到时候你也去装作偶尔碰上，上次喝过酒以后他对你印象还满深的，你们聊会儿的话他肯定要问你来这干什么，你就说你被上次的酒公司炒了，看到这里招人就来面试，说不定会直接录取哦。”
    “这能行吗？”邝梓健有些怀疑。
    “试试看啊，总比你一个人傻乎乎的去面试强吧。”
    “恩，试试看吧。”
    洗了碗两人又在电视前坐了会儿，到八点姚琳送梓健下楼。
    “要去试的啊！来之前给我电话。”
    “行。”
    “那再见……哦代我跟john问好。”
    “好的，john听到有人关心它一定很高兴。”
    姚琳挥挥手，退入楼内。
    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月光似乎比前几晚温柔些许，银灰色的光华浅浅铺洒在路面、树林、垃圾箱。猛然的梓健觉得很寂寞，他好想哭，仿佛心中的裂口被用力撕开，露出黑乎乎粘稠稠的液体。
    “这世界究竟还有什么好的呢？”他想拉过身边的陌生人如此问上一句。
    这世界还有姚琳在，还有小赛。另外，还有john。
    2037年，5月中旬，阴雨绵绵叫人打不起精神。邝梓健撕了日历扔进马桶，日历的纸张不易吸水，费了好大劲还漂浮在水上。
    他翻了两件许久未穿但看起来不那么旧的套装穿上，打了电话给姚琳并按她的说法坐到韩国餐厅等金总。
    金总名叫金永在，他一眼便认出邝梓健，或许他们韩国人记喝趴他们的人比记爹娘的姓名还要牢。
    金永在为人爽快，长梓健几岁，只是说一口叫人似懂非懂的汉语让人头疼。
    对于梓健被辞退他表示同情，随后他又问起梓健与姚琳的关系，梓健说是表哥。听见表哥金永在帮梓健倒了酒，又问了他来这里是不是找姚琳。
    如此一切都格外顺利，这老狐狸说会让姚琳通知梓健来上班。他不留梓健手机而执意要姚琳通知，无非是想告诉姚琳自己帮了一个忙，到头来还是有欠他一份人情的感觉。
    两人喝了一个小时，直至上次那几个销售来了邝梓健才告辞，因为这些人的目光不太友善，仿佛心中都怀着“灭门之仇”似的。
    数天后天气潮湿闷热，邝梓健很快接到了姚琳的电话通知他去上班。工资为一个月八千，竟比幼儿园门卫还低，还只包一顿饭。不过这也一来住的房子暂时不会被收回去了。
    干的活也很简单，记录停车时间并以此收费，一般一个班次两人，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与邝梓健几乎没什么话可聊。空的时候便自顾自翻阅免费杂志。
    午餐时邝梓健与姚琳会在公司附近的餐厅碰头，两人一同吃公司提供的盒饭配菜，询问彼此今天的状况。
    姚琳的工作时长加班，梓健若是早班便先会去幼儿园将小赛接回家，原来幼儿园的同事看到这个老男人非但没死还越过越好，似乎很是气愤。
    人便是如此，妒人有，笑人无。无一例外。
    干了一个星期都还风平浪静，他又像前次一样慢慢忘却世界上还有“安眠剂”这个地方了，只是在某一个瞬间，那如温床般的蛹会浮现眼前，从而他才会在意起时间。
    下次实验是三十天后，也就是六月初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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