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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下,冰湖畔,一个闭目的白衣人骤然睁开双眼,浓浓的悲哀自其中流淌出。
“情是什么?”白衣人喃喃道,目中有迷离之色。
雪花飘飞,轻轻落在他掌心,融化为一枚水星,他怔怔看着水星,半晌后呢喃道:“情,是不悔,百死不悔。”
风从他身旁吹过,他握掌,却只抓住一片虚无,他仰首,有一丝明悟:“情,是流年,似水流年。”
冰凌坠落,脆声落在冰上,四溅为片片晶莹,他拾起一片,目中再次多出一丝空明:“情,是永恒,我心永恒。”
他站起身,缓缓闭上眼睛,聆听周围的一切,风声,雪声,天地声。
蓦地,他笑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他轻轻扬手,指间夹住一片纷飞的雪花,望花而笑。
“情,是不灭!”他睁眼,辽远澄澈的目光闪现,那是彻底的明悟。
他眉心第二根黑针缓缓没入体中,指间的雪花再次飞扬。
“巡天无情,大道永固。”老者低低一叹,可接着却转头看向叶尘。
那双已经被冷漠弥漫的双眼中,竟然再次出现一丝挣扎,虽然弱不可见,但却似燎原之火,在眼中静静地燃烧。
“情,是不灭!”叶尘喃喃道,他眼睛里那丝挣扎的微光在逐渐扩大,宛如寒冬里的初阳,驱逐着世间的冰寒与冷漠。
冷漠在渐渐被逼退,清明在缓缓浮现,模糊的记忆重新清晰起来。
情,是不灭,银雷也无法磨灭。
“若忘情,吾宁弃巡天!”叶尘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传承已败,你走吧。”老者面无表情,大袖一挥,自身再次化作一道白门。
叶尘颔首,迈步向白门中走去,虽无法接受传承,可他不悔,若要以忘却秋凝为代价,叶尘宁愿放弃传承。
人的一生,追逐的东西会很多,或名,或利,可在心灵被欲望填满沟壑时,我们不妨抽身而退,静静想一想,此生,我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名满天下?富可敌国?
可若无情,天下皆知,一掷万金又如何,孤独,不止会开在孤单时,哪怕身在人海中,在瞩目里,依然会有孤独,它们开在心里,如影随形。
叶尘的情,很深,若要他以追求力量而放弃情,他不愿,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追求,修道,并非他所愿,他是为情而入道,断然不会为了修道中的风景而将追求忘却。
佛云,或取亦舍,是为宿慧。
“你们跟我走,还是留下?”叶尘在脑海中问道。
“你太弱,你若死,我也不会好过。”羽蝶飞回叶尘的肩头,没有犹豫。
藤睛犹豫了很久,目光才坚定下来:“请大人带我离开。”
“好吧,我们走。”叶尘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向门中走去。
没有丝毫犹豫地跨出一脚,这一跨就将永远断绝成为真正巡天者的传承,可他跨得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留恋。
跨出这一步后,门中白光乍现,叶尘应该回到那方黑暗空间,可眼前的却是那神秘的女尸,他又回到了亭中!
叶尘疑惑,举目看向老者,此时的老者却面无表情地看向亭中:“凌仙,这是何意?”
听罢,叶尘挑眉,凝眸看向身前的女尸,无魂无魄,死寂已久,可让叶尘瞳孔微缩的是,她竟然缓缓睁眼!
那双如水的彩眸在睁开的刹那,整个山水忽然沁入一片春色之中,温暖祥和,醉人迷蒙,仿佛山水都活过来,充满了无限生机与美好。
叶尘肩上的羽蝶在彩眸下,翅膀上的彩霞自行弥漫开来,使得它笼罩在一片斑斓之中。
“她、她是谁?”羽蝶惊骇,她的盅毒竟然不受控制地散开,好似感受到害怕的东西。
叶尘无暇回答,因为看向那双眼的刹那,他深陷其中,并非那张容颜如何惊为天人,如何美若仙子,而是那双澄澈空明的眼中似乎包含了许多奥妙,片叶飞花,滴水沙砾,这些寻常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有独特的轨迹与意义,一叶可成林,一水可为海,仿佛整个世界在她的眼中都有另一种含义。
“看够了吗?”声若黄鹂,婉转柔美,又似风中银铃,清越动听。
叶尘惊醒,转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闪烁着明悟之色。
她动了,螓首微抬,绝美的容颜从掩映的花丛中移除,妙曼的身姿侧卧而起,一时间,花颜失色,明媚的山光也黯然下来。
这张容颜太美,身姿太绝,令人窒息,就连万物也失去神采。
甚至叶尘为之出现刹那的失神,女尸的一举一动都浑然天成,与山水偕一,令人难以不瞩目。
她起身下塌,彩衣飘然,黑发飞扬,凌然若画中仙。
“情,是不灭。”她移目看向叶尘,脸上看不出悲与喜:“能领悟出情道,不错。”
情道?叶尘心下了然,情道应是太上忘情术铺就,现在忘情之始已经领悟,接下来就该是真正的参悟,剩下的两根黑针才是忘情术的精髓所在,要想领悟,绝非朝夕之功。
“原来,不论执着与否,情都在,不灭不散。”她唯美的脸上浮现出释然:“原来如此啊,是我执念太久,太深。”
对于她的存在,叶尘明白了一点,她还是一具女尸,并非活过来,只不过,她心中有一丝不灭的执念,是叶尘的情道感悟将这丝执念从最深处唤醒,所以才有现在的一幕。
“告诉我,你想要巡天传承吗?”女尸看向叶尘,淡淡问道。
“若能不忘情,我愿意!”叶尘颔首,眼前又多出一丝希望,这具神秘女尸说不定同样能给他传承!
“好,作为你唤醒我的报答,你,将是我凌仙弟子,接受我凌仙之传承!”
“凌仙,莫要忘记你生前的职责!”叶尘还未来得及说话,远处的老者已开口。
“职责?或许吧,可我累了,情,不灭不老,念与不念,情都不会灭,我无需再执着,你们利用的我的遗体已经够久了。”凌仙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解脱之意。
老者静静看了凌仙两眼就化作白光消失在虚无之中。
“你还是不要走吧,你若回去,此间之事他都会知晓。”凌仙神情淡然,抬起一根纤指对着远方遥遥一点,已经没入虚空的老者踉跄着显身。
老者面无白表情转过身,嘴中呼出几句晦涩的言语,而后天边迅速游过来九朵黑色的劫云,带着毁天灭地的轰鸣雷声滚滚而来。
“劫云?大概,你已经忘了我生前是谁,哪怕我死后,只剩下一丝执念,也不是你一个银月祭祀的劫云可以撼动。”她淡然地看向劫云,在她左目之中,叶尘赫然看到八颗徐徐旋转的金色星辰,围绕着她的眸子划动轨迹。
八颗金色星辰转动的刹那,九朵劫云立刻消散于无形中,方才种种毁天灭地的骇人气势瞬息乌有,而且,随着星辰的转动,一股沧桑仿佛来自极远时代的气息徐徐散开。
叶尘浑身巨震,这种沧桑气息,他曾经感受过!
那就是戮魂辰的罗生仙临术,那被召出的远古仙影,其散发出的气息与这般绝无二致!
叶尘还记得,那仙影在最后快要消散时,呢喃吐出家乡之名:“莫墟吾乡……”
“我是巡天祭祀,灭我是为逆天。”老者看着凌仙道。
凌仙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左目中八颗星辰旋转着,骤然一亮,远处的老者身影就彻底涣散成点点白色的荧光,消散于世间。
“我是巡天者,可也不是。”凌仙似有所感地低叹一声。
举手召来劫云的老者竟然就这样死去,甚至叶尘还未明白是如何死去!
此女到底是谁,一丝执念就有这般惊天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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