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择路》六百七十二章岁月悠悠，萋萋满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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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边的太阳将要落山，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也行将从统万城那破败的城墙上退去。
    定北守备团已将整个统万城作为一座大营，在里面安营扎寨。香喷喷的饭菜香味儿已经飘起，整个统万城即将进入黑夜。
    呜……随着一声沉闷而低沉的狼嚎，太阳在最后一番挣扎后，终于落下。显然，失去狼王没多久的狼群，依然徘徊在周围不肯离去。或许，这些狼群是在附近选出新的狼王。
    整个统万城，变得死寂无声。
    片刻后，一点一点灯火开始点亮，那是定北守备团特有的火麟石照明灯。
    连续忙碌这么多天之后，李得一终于有点空闲，能提前回到自己的营帐歇息。坐在不知从哪个阿史那权贵家抄来的凳子上，李得一伸手摸着四眼早已僵硬的身躯，低声喃喃自语。
    由于李得一坚持，这么些天过去，四眼的遗体一直未曾火葬，就这么停在他营帐内。
    “四眼，俺还记着你小时候，最爱跟着俺一起进山逮兔子，逮野鸡。后来你渐渐大了，心也跟着大了，开始瞄着林子里野猪、野鹿这些大家伙。结果有一次，你被林子里一头老虎给欺负，抢了你的野猪去。你气不过，第二天就叫着悍马，一起进山将其收拾……嘿嘿，那可是你头次带回大猎物。那条虎鞭，师父还特意泡了酒。”李得一摸索着四眼，缓缓回忆着前尘旧事。
    在风云过处，湛蓝的天空下，曾有一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半大小子，带着一头狼，一头骡子，称霸整个山林。这仨在山林里横行霸道，山里所有的老虎，黑熊只要遇到他们仨，就没一个能逃生。
    一晃多年，当太阳落山，夜空如剧终帷幕般笼罩而下。曾经的三兄弟，却已是阴阳相隔。四眼，昔日草原狼群之王，称霸整个草原的最强传奇狼王，已经身死命陨。
    李得一，曾经满肚子坏水的那个毛头小子，如今已是跺跺脚整个天下都要颤抖的盖世恶霸。
    只有悍马，除了一身本事更强之外，似乎没什么改变。
    轻轻给四眼整理着毛发，李得一不时傻笑一声，似乎又想起当年跟四眼和悍马一起在山林中横行的趣事。
    突然，李得一手顿住，惊声大呼道：“四眼，你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你是不是动了一下？！悍马，悍马！你看见没？！四眼是不是动了一下？”
    悍马凑过来，用鼻子闻闻四眼，然后轻轻摇摇头。
    李得一兀自不肯相信，使劲儿盯着四眼，拼命想要看四眼动弹一下。
    可无论李得一怎么看，四眼的身躯，却依旧冰凉。
    东方亮起鱼肚白，随后天亮。
    今天守备团大军即将再次行动，李得一即将再次领军出征。故此天亮后四眼也必须有个处置，不能再这么拖下去。
    最终，李得一只能同意先将四眼火葬，将骨灰带回定北守备团英烈祠。
    结束清早巡逻，回到自己的营帐内，李得一看着四眼那如壮牛般巨大的身躯，忍不住眼眶一红，伸手拽住四眼两条前腿，发力将其背起。
    四眼的遗体足有六百余斤重，李得一即便修成金刚通能，浑身力气极大，背着四眼依然有些吃力。
    背着四眼，李得一慢慢走向早已备好的柴火堆。悍马在旁边跟着一起慢慢走着，送自己兄弟最后一程。
    李得一背着四眼走到柴堆旁，几次想把四眼放上去，却始终没能松手。舍不得。
    “四眼，俺就送你到这儿……”话没说完，李得一再也忍耐不住，双目泪如泉涌。
    眼泪刚滴落，尚来不及落地，就在半空中被寒风冻成冰晶，砸落在雪地上，碎成小渣。
    李得一双手拽着四眼的两个前爪，没法伸手抹眼泪，只能任由泪水跌落。
    正伤心哭着呢，冷不防一条有些冰冷的舌头，忽然舔了李得一脸颊一下，正舔断他如线的泪水。
    李得一当是悍马来安慰自己，一抬头，却发现悍马离自己三步远，正在那儿站着发呆。
    一愣神，李得一猛就扭回头，一下看见四眼正虚弱地睁着双眼，看着自己。
    “啊！四眼，你咋又活了？！！”李得一大喜之下，突然一撒手。刚刚死而复生依然十分衰弱的四眼，被他一下丢在结实的雪地上，摔得不轻。
    慌忙给四眼全身上下检查一遍，李得一瞅着四眼没被自己再摔死，这才长出一口气。
    “这怎么回事？难道是三叔？死而复生这种事，必然是圣人手段！！”李得一脑海中闪电般想到这是三叔出手救回四眼。
    李得一努力回想着三叔到底什么时候对四眼施展过这类秘术。想来想去，似乎这些天来，只有那天三叔说想要尝尝四眼的肉味儿时，才接触过四眼！
    啊，难道真是如此？！三叔在那时已经施展秘术，救下四眼？！
    想到这儿，李得一慌忙站起身，就要去找三叔道谢。
    结果根本不用他去找，三叔刚好溜溜达达经过附近。
    “三叔！”李得一风一样冲向三叔，一把抱住三叔，笑得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出。
    “哎？你这是咋了？先松松手，三叔我这把年纪，你再使点劲儿，可就能提前把我埋土里咯！”三叔用手拍拍李得一双臂，示意李得一先松开，让自己缓口气。都
    “三叔，是不是你救了四眼？”李得一径直开口问道。
    “啥？你那条狼不是死透了么？我救他啥？”三叔一脸茫然。
    有鉴于三叔这老油条浑身上下都是戏，李得一根本不吃他这套，直接道：“三叔，四眼又活了！就在那儿躺着！”
    “啥？！还有这事儿？领我去看看。”三叔差点把下巴惊掉。
    二人来到四眼身边。
    此时四眼由于身体仍十分虚弱，已经闭上双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叔查看好一阵子，把四眼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甚至恨不得钻进四眼肚子里看看，最后才作罢。
    李得一笑眯眯道：“三叔，不管咋说。俺得好好谢谢你，这个情，俺永远记着！”
    三叔道：“先别忙着谢我。四眼已经近半月未进食，加之又受过致命伤，身体已是虚弱至极，你赶紧先给他弄点吃的。”
    李得一拿手一拍自己脑门，“俺说四眼咋复活之后没精打采的，弄半天是饿的！”
    不大会儿工夫，四眼死而复生的消息，就被李得一告诉师哥。刘团长当即问师弟，“是不是三叔……”
    李得一道：“俺问了，三叔不承认。”
    “此事不宜声张，你以后要一口咬定四眼当日没死透，后来被你救活。再说你当年曾靠着血液与悍马心意相通。你如今又身负龙脉气运，这些事儿搁在你身上倒也说得过去。那天四眼刚死，你浑身多处受创，血流不止。弄不好就是那时你的血再次救活四眼。这天下我还从未听闻有人能用血液与异兽心意相通，想必你的血有些特殊。”刘团长冷静说道。
    “为啥这么说？救活四眼明明可是三叔的功劳。”李得一奇怪道。
    “未必。三叔既然不想暴露身份，你就得先把这事儿揽在自己身上。如今咱们马上就要再出战，这事儿必须先按住，等以后再说。”刘团长吩咐师弟道。
    四眼吃过一顿久违的热乎乎骨头汤，终于恢复些精气神，再次沉沉睡去。
    李得一最终把四眼跟伤兵，一起留在统万城。
    这次追杀范国师，王猛带着夷人骑兵负责守卫统万城，顺便照顾伤兵。李得一和师哥则带着七万健壮步骑兵马一起出发，由三叔带路，一路朝着平周开国太祖墓地杀去。
    四眼死而复生，李得一整个人明显高兴起来，一路上与三叔有说有笑，不停闲扯。
    “三叔，怪不得当年天下的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整个平周朝廷的名山大川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平周开国太祖老人家的真坟。谁能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把真坟地埋在关外东北沿海一带，根本不在平周朝内。”李得一骑在悍马身上，边走边跟三叔撤闲呱。
    三叔道：“那是后来的窦家皇帝没出息。当年……平周开国太祖建立平周朝时，这关外土地也是平周朝的天下。当初还专门设立东北巡抚司，专门负责管理此地。”
    “哦？还有这事儿？俺咋没在书里见过？哎，再厉害的老祖宗，也架不住败家儿孙。其实真要说起来，平周朝皇帝也都不算昏庸，个顶个聪明，没一个蠢的，到底因为啥就把好好个天下弄垮？他们难道不知道，一旦亡国，他们身为皇帝，皇族，必然要被杀绝？”李得一有些奇怪道。
    “嗨，还能因为啥。吃喝玩乐，酒色财气呗。再聪明的人，一旦沉迷这八样，也就再算不得聪明人。你翻翻平周朝那些皇帝的事迹，一辈子的聪明才智，与权臣掰手腕，夺回大权，独掌朝政，与太后争权，跟兄弟抢太子之位。虽然过程中智计百出，可目的总不过这八个字。这八个字，就好比是一个粪坑。人跳在粪坑里面，即便再聪明，再能折腾，也不过是一条粪海狂蛆。而且凡是沾上这八样的人，皆非常害怕别人批评自己，会变得极端在意那张已经落进粪坑里的脸面。当年关外土地丢失之后，那位窦家皇帝为掩盖此事，居然亲自改写史书，严禁天下记录此事。百年过去，后人也就不知道这关外曾经也是平周朝的土地。”三叔道。
    “嘿，三叔。你这比方说的好！形象。可不是咋地，那些皇帝虽然聪明，可都把聪明劲儿用在为这八个字奋斗上头，哪里能留有心思治理好天下。也亏得是平周朝建国时底子厚，才延绵六百年国运。”李得一点点头道。
    定北守备团出发三天之后，终于开始遇到范国师留下的斥候。
    这表明，范国师已经离着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