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第一九七章二会天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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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宗使团和我们两宗的使团没有一句言语和神念交流。散朝之后,剑宗之人从宫城东北门出,回他们的白云观;我们两宗九门人一道从南门出宫;小芷与文侯滞留在宫城和其他文武攀谈。
    出宫城南门的时候,我看到几个家丁用小轿子抬着衰迈的武侯回到他的车马。一个普通的青年金丹武官在宫城外迎候,恭谨地把老者扶上座车,然后指挥着队列离去。
    翩翩告诉我:那青年是武侯的世子宇文逸钧,虽然为人敦厚纯良,但资质远不如宇文拔都惊艳。青年异日能否继承武侯爵位,尚是未知。
    青衣少女微微叹息了一声,似乎有什么心事。
    柳子越岔开了话,和龙虎门人侃起一路上和朝会的见闻心得;张机子等人恭维琳公主朝会上的风华,为两宗的颜面大大添彩。
    少女假装忸怩了几下,爽快咯咯笑了起来。
    她敛去笑颜,招呼众人,
    “最近我发现中州的蹴鞠和马球十分有趣。等我们元宵功成,也回本山组建马球队,各自骑乘灵兽在虚空争夺有翅宝珠吧!”
    “大概只有原师弟的地藏狮子有希望和公主争锋。”柳子越谄媚笑。
    “乱讲话!是我的坐骑逢蒙和地藏争锋!我又不是坐骑,和狮子争什么!”少女斜目瞪他。
    我问翩翩在亿万钱庄有什么际遇。
    “和家兄分别叙各自几年的修炼和经历,然后家兄又把家父赐他的法宝给了我——元宵斗法多半我要对付剑宗道胎钟大俊,家兄勉励我夺下关键一局。昨夜通宵家兄都在指导我研习驱动新法宝,我肩上的责任很重大呐。”
    翩翩的笑意有些勉强。
    “以前通宝侯爷就把七转的名利圈赐给翩翩防身,侯爷赐给家兄的一定也是厉害法宝!”琳公主好奇怂恿翩翩拿出来瞧瞧。
    我问龙虎宗的师兄们可有符法确保屏蔽外人的感知,不要在元宵前泄露了翩翩底牌。
    “帝都依托天一水的庞然灵脉构筑了无数连环阵法限制修真者的神念,宗门的宫观车马额外添了灵符,万无一失。”
    梅芜城道。
    “诸位一定要稳住心念!”
    青衣少女郑重叮嘱,然后戴上能抑制施术者心魔的九色鹿皮手套,从纳戒里捧出一团亮晃晃的金光来。她的容颜一黯。除了梅芜城和琳公主外,众人的呼吸都开始不匀。
    默诵上清典静心法门的我,瞥到金光中隐约有一块金砖!
    琳公主取出髻上玉簪,簪尖的清光流溢满车厢。众人在和氏璧的护持下呼吸渐趋平静。
    唯有柳子越的眼睛还在时时发赤,梅芜城从袖中取出一本符书,摘了一页金符贴在他背心。柳子越汗涔涔下,瞳色恢复点漆。他重喘着气向梅芜城道谢,忽然奇怪问:
    “我的神识怎么无法运转了?!”
    梅芜城静静道,
    “这件七转法宝直接影响人心,柳师弟的念头似乎格外易受此宝挑拨。所以我用锁灵符直接禁了你的念头运转——你暂时无法动用神念施术驱宝,外魔自然也无从左右你的心智。”
    柳子越面色发窘,旋即笑,
    “好说好说。等我们鉴赏完宝贝,梅师兄再收了禁我念的符就是。”
    我家做无本买卖,世上的金银财宝,我自小迄今阅目极多。翩翩手套中金砖的形制与寻常金砖一般无二——唯有金砖面上没有刻通常的官府锻造年月,只是简单刻了两个端正的“不义”大楷。
    即使有和氏璧护持,有生从没有体验过的血污感一直徘徊在我心头不去。其他人也面色难看。
    “家父原来师从昆仑,后来才转投我宗,贵宗的炼器之法他也是熟谙。这枚七转法宝叫做不义之财,是当年家父用红尘立业时得手的第一桶金子祭炼。金砖的威力和我的那对名利圈不相上下,只是名气不如。名利圈是用来套人收宝;这枚金砖则凝结了无数为财货而亡者的怨念——不出手就能撼动人心;驱遣出手的话,越是执念深者越会觉得沉重。因为杀孽太深,父亲基业稳固后已经不大使用这件法宝了。”
    翩翩解释。
    柳子越自嘲,“原来是我的克星!如果我被不义之财稍微擦上,大概要变灰飞了。”
    我盯着那团金子看了好久,心里判定这金砖对我也是个不小的威胁。
    琳公主把翩翩小心翼翼握着的金砖一下夺过,青衣少女的脸色倏地惨白。
    谁料少女竟然凌空轻轻抛了几抛,随意地还她。
    “器灵不理睬我——在我手上也是很普通的金砖,大概砸几个小毛贼还是管用的。”
    琳公主嘀咕。
    青衣少女用袖口优雅地抹去鼻尖的汗,
    “刚才你差点把我吓死。如果不是公主视天下如敝履,不说能否举起,单是心魔反噬就能重创你的阴神!”
    琳公主拍手,
    “妙极!你们三兄妹里,上官侯爷最宠爱翩翩了。现在翩翩有两件七转法宝,还有妙用无方的八转大通宝钱,元宵宴上一定杀得钟大俊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看来,少女还没有忘记钟大俊捅她小腹的几道剑光。
    我们众人向翩翩庆贺。
    “子羽师兄的修为止步于上层金丹多年,他似乎也自觉在修炼上无望进步,所以把这样的重宝转给翩翩师妹。上官侯爷和子羽师兄是对师妹寄寓了厚望,把你看成他们道法和家业的继承人了——师妹,你要当仁不让啊。”
    梅芜城诚挚道。
    “翩翩那么聪明和好资质,再修炼数年一定能晋道胎金丹的!”
    琳公主也说。
    “我……异日的事情异日再提。眼前的元宵宴上,我只怕自己的真元不能驱动那么多厉害法宝——毕竟,不像原师弟的神剑是你亲手炼出器灵来,这些法宝的器灵都是我父亲祭炼,我不能随心如意地驱遣它们。”
    青衣少女的眉宇之间有浅浅的忧色。
    “无妨事的。运用得当,这样厉害的法宝十个回合就能收拾钟大俊!晓月也被我这个新人打退了,师姐虐老钟有如打一条死狗。”
    我鼓励翩翩。
    外面有其他车马接近之声。翩翩忙收了金砖。梅芜城撤去贴柳子越身上的锁灵符。
    我望车外,是立青龙旗的南宫车马前来拜访。
    清矍老者近前问:
    “昆仑的原剑空原小仙长可在?”
    我问老者何事。
    “我家新主君十分感念云梦之役时原小仙长仗义相助的恩德。这番元宵宴他有故不能赴会,所以吩咐在下赠送一门神通给小仙长,祝原小仙长在元宵为昆仑大放异彩!”
    我凝视老者回答:
    “我父亲原来是青龙会的干将,是你家老主君栽培了我父亲。他厌恶为你的老主君卖命,所以违背了君臣契约,带着我们远遁海外。我帮助磐石不是仗义,只是顺手顺路还尽我父亲欠南宫家的东西,不让外人闲话,也让自己念头通达罢了。我和南宫家已经再无关系,他也不必因为感激再赠送我什么!”
    老者笑,
    “既然仙长与我们南宫家再无瓜葛,仙长的姐姐何必为令尊令堂请求朝廷的追赐?——令尊的平倭将军之功全是听我家老主君的授意行事。如果原家与我南宫家没有瓜葛,大可以不必请求朝廷的封号。”
    “我姐姐和我行事不同。我家的事情,一切我说了算!”
    ——小芷请求朝廷的封号多半是感念义父对她的养育栽培,其实父亲并不在乎朝廷的恩赏;我母亲原来是公卿的女儿,如果她泉下有知,或者会有一星半点的喜欢。
    或者,小芷那样做,更多是为了讨我的欢心——她或许认定这是对我父母的孝顺,我一定也会喜欢。我念起来,她一直比我更孝敬我爹娘(甚至超过对自己父亲的哀思)。
    我念起当年自己刺银龙时的那一剑,心中一绞——那是我命运的分叉。
    翩翩神念问我面色不豫是否有恙。
    我回应无事,旋即镇定心念,缓和颜色对清矍老者说:
    “托我转告磐石:我们相忘于江湖。”
    老者呆了一会,道,
    “主君吩咐:如果原小仙长如此说,那他想请教山河榜前十不易应付,半月后小仙长还能再胜一个画眉晓月吗?——如果原小仙长自信能够,老夫立刻告退;如果原小仙长以为不能,那主君就命我以星宗门人的身份赠送小仙长这门神通!——主君的师妹原芷助贵宗斗法,他也是助贵宗斗法胜利。”
    车马肃然。
    剑宗已经禁止我在元宵使用令咒。翩翩对战胜钟大俊又信心不足。
    我回答:
    “不能。——我接受磐石的赐法,这不是希冀他回报,而是宗门之间抵御外敌的互助。”
    老者点首,
    “主君说你继承过我家的手印拳和武道心法,那就赠你这门五劳七伤大手印!无有亏欠。”
    他颀长有力的手指捏了个手印,我神识中看到老者从太阳穴里摘出一枚念头,忽地掷向我来!有如神威将军之势。
    梅芜城摘符,琳公主取金簪。两人不约而同地护持我前。
    我两手前推,示意他们闪过。放弃了一切真气和念头防御的我,任由那一枚念头冲击我的阴神——那不是金丹者的神念,而是元婴强者的神念!
    这个老者是隐瞒了自己气息的元婴者!
    如同被清羽掌门蚀刻三十三枚令咒那样痛苦,我的颜面扭曲一团,全身的臓腑反复颠倒。和清羽掌门赐予令咒时不同,那次只是考验心性的形骸折磨,这次我分明感到:老者神念在我念头里蚀刻着一门摧残施术者的神通。这个蚀刻过程本身就是在摧残受术人——我清晰感到自己的金丹寿数在飞快地流逝。
    三百个呼吸过去。我的念头中多了一门天罡法术级别的神通。
    我看到车厢镜面上的自己并不异样
    ——这在躯壳上看不出来,唯有到了较高的境界才能感知——上层金丹原来有六甲子之寿,道胎金丹也无法逾越六甲子的限制。前几番的死斗加上这次蚀刻神通,大概我只剩下四个甲子不到的天年。
    我明白了:其实老者所谓的赐法,只是提前预支我的天年来完成这门深奥神通的研习。在往日我要十余年才能掌握的五劳七伤大手印,支取我三倍的天年立时完成。
    四个门人围住南宫家的车马,梅芜城、琳公主和翩翩三门人品字围住清矍老者。我宗的炼药师张机子为我诊断躯壳和神魂。
    神念中张机子问我不说寿数折损可否;我回答不必讲,是我为了斗法情愿承担。
    (“那好,之后我秘密向姬真人和文侯做一个报告就是。”)
    ——我要在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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