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二卷第二十二章休问天下早晚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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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生、世族累宦自成,什么制度又有什么用呢?”蒋干放下手中动物牌,摊手反问。“本朝度田之后,凡郡守两千石赴任,都以处置豪强而为干吏,然世祖之后,天下承平不过一百二三十载,豪强却反而越做越大,两千石反而渐渐无力,卫将军的度田难道能脱出此例?三长制度难道不会如乡亭一般为豪强所把持?而去丁入田之策难道不会因为吏员为豪强所制而形同虚设?”
    听到这里,不仅位中几人,便是周围许多士子也都渐渐无声。
    蒋干见状谈性更佳:“至于大学之政也是一样道理,本朝太学之政其实废于阉宦,于当是时而言,察举之制反而是救局之策,也正是靠着此策阻拦了阉宦无度。但到后来,你察我,我举你,一朝公族起势,门生故吏满天下,谁又愿意把位置让给他人呢?所以有二袁四世三公,借此煊赫一时,祸乱天下。而卫将军以设科射策为新制,谁来当主考官?既然有主考官总有门生一说吧?将来难道能真免去门生故吏满天下之言吗?至于九品之制,此时扔出,更是建制之时兼有平衡文武之意,将来天下定平,文武失衡,谁又能说的算呢?所以在下才说,唯独分州之策最佳……因为这么干,官位只会更多,唯独此事无人会反对的。”
    众人哄笑一时。
    “这么说,卫将军所为皆是无用了?”笑罢之后,倒是桌上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士子徐庶开口反问了一句。
    “非是此意。”蒋干愈发失笑。“在下只是想说今日卫将军之新策,其实殊无新意而已,无外乎是其人比之世祖猛烈更胜,军威更胜,策略更强罢了……而昔日世族光武能以那些旧策延炎汉一百八十载天命,卫将军此策难道还不能定个两三百年的天命吗?不瞒徐兄,在下此行正是要往邺城去看看能不能入大学的。”
    周围人再度哄笑。
    而孟公威干脆起身拱手称赞:“怪不得人家说九江蒋干,辨才独步江淮,确实精辟!”
    ‘义舍’堂中气氛愈发热闹起来。
    话说,正如蒋干所言,虽然公孙珣借着军事胜利的威势推行了许多新政,但却未必就那么石破天惊,因为蒋干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即便是公孙大娘在了解了汉代的一些旧制度后也只能沉默。
    但是蒋干的言语也完全受制于他的见识,未能窥破本质,或者说,他忽略了公孙珣一个很早就施行的‘仁政’。
    实际上,真正从公孙珣本人的角度来说,他和他母亲公孙大娘研究讨论后隐藏的杀招不是别的,正是军屯、民屯聚田聚人,然后再解散屯田这个过程。
    具体来说,从今年秋后,从幽州开始,公孙珣就要逐步解散军屯、民屯了,然后依照丁口给原屯民家庭授田,而这个过程还会在战后的冀州、营州、青州,以及本就空无一人的陕州那里重复一遍……而这个后世被称为‘均田制’的政策才是历史上秦汉旧制崩溃后,迷失了数百年终于转向隋唐制度的关键。
    所有的三长制、大举度田,乃至于科举制度都发源于或者服务于这个政策,脱离了这个政策,这些制度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罢了,因为农业社会土地才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而土地的所有权才是一切制度,一切人与人关系的根本。
    秦汉制度的崩溃,以及随后历史上五百年的迷茫时期,本质上是农村豪强兼并土地导致的恶果,与之相比,中上层阶级的固化倒像是一种由此引发的必然。
    而这个政策的要害在于,田地为不属于私人所有,而是归天子所有,但老百姓可以在政治清明的时代根据自家丁口数量以户为单位接受政府的田产分配……换言之,土地所有权从豪强那里一分为二,向上划归天子,向下赋予与庶民,社会主流由此变成小自耕农,豪强在这个社会结构里将会渐渐丧失主导权。
    当然,蒋干看不懂或者没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个政策隐秘的藏在了屯田制的背后,而屯田制又因为所有人都要填饱肚子,所以早早为天下诸侯所效仿……这种情形下,反而没人注意公孙珣的大规模屯田以及解散屯田了。
    而且,蒋干的论调也不是完全错误,即便公孙珣完成了这个均田策,大地主也绝不会消失,政策也不会一劳永逸,更不是说后来的大地主会不再搞土地兼并,权贵不会腐化云云……但现在的问题是,秦汉制度确实已经走向了末期,历史上它从汉末开始一泄到底,花了五百年才摸索出了一个新制度,所以时代无论如何是需要一个新制度的,而这个新制度的腐朽与落后并不需要现在处于战乱中面对旧制度完全束手无策的人来讨论。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真能一举越过五百年的迷茫期,让天下直接进入下一个历史阶段,公孙珣母子就真的对得起天地良心了,而且到了眼下这个局势,恐怕还真不是不可能……毕竟,相比较于历史上完成这个过程的北魏而言,北魏的威势公孙珣未必没有,北魏能做的事情他也未必不能做,甚至北魏不能做的事情他也能做,北魏不能克服的困难他根本就没有。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即便是从公孙大娘高屋建瓴的角度来看,隋唐之余秦汉,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生产力上的飞跃,真的就是制度上的重立……而已。
    当然了,母子二人也没有那么纯粹和高尚……土地归‘天子’所有嘛,然后政府替‘天子’分配老百姓土地,而幽州的民屯一旦解散,这个老百姓到底是从谁手里获取土地的,不问自知。
    所以,等这个制度完成以后,有些人不是天子也是天子了……这点,蒋干虽然不清楚,但言语中俨然也有了一些模糊的认识。
    “真没想到,现在这些士子竟然如此有见识,却又如此大胆,也不怕我这个中原最大豪强出身之人下去砍了他,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在此地驻扎吗?”侧耳听完楼下那个蒋干一番高谈阔论,义舍上层临窗以对睢水的房舍之中,酒菜堆满的几案之策,却有一孔武有力之人摇头失笑,却正是兖州名将李进李退之。
    “我都不知道,他们如何知道?”坐在李进对面之人,乃是一名身材更加雄壮,腰间挂着青绶银印之人,却正是天下名将,涿郡张飞张益德。“再说了,这些士子年方加冠,几乎生长于乱世之中,生死之事看得多了,又有谁会怕什么呢?”
    “这倒也是。”李进笑而捧樽言道。“且不论他们大不大胆,只是在下万万没想到,移镇至此居然让我恰好遇到益德……只以此论,足以浮一大白!”
    张飞哈哈大笑,二人一起举樽对饮。
    而满饮一樽之后,张益德不免好奇:“今日是友非敌,在下倒是着实疑惑,退之为何在此?”
    “能为何?”李进摇头苦笑。“本不想在益德身前论及此事,却也避不过……我在此处,正与一事有关,便是适才楼下小子们所言的卫将军新政!”
    张飞难得挑眉疑惑。
    “是这样的。”李进干脆直言。“夏侯都尉折返兖州后,与曹将军言及历水陂一事,曹将军,还有主政兖州的那位荀氏文若先生,虽然对卫将军擅自分州建制,还有邺城立大学一事颇有言语,但对于度田等处置豪强的策略还是很以为然的……而我家正是兖州第一豪强之家,横跨三郡,户口数万,若不能度我家之田,此论便是可笑了。”
    “退之自请来此的?”张飞粗中有细,心中微动。“以免为难……”
    “既是自请,又是顺水推舟,也是奉命而为。”李进闻言愈发无奈。“自从我侄死于邯郸城下后,我大兄对我也颇有微词,之前在外统兵倒也罢了,此时回去见面不免尴尬,再加上曹将军是个仁义之人,还想用我……所以此次出镇,三分是曹将军与荀別驾的调虎离山之计,三分是大兄本就厌弃于我,还有三分乃是光明正大的政略,此处乃是曹公家乡旧处,他想让我趁着曹太尉人在徐州的机会趁机在此度田!”
    张飞恍然大悟:“如此其实反而是好事!”
    “于公于私皆是好事。”李进一声感叹,却又在张益德的目视之下转移了话题。“倒是益德,听人说你在端午前便已经封金取印而出走青州,不该早就回到淮南了吗,如何此时还在此处?”
    “乃是归行途中,想起一事。”张飞闻言轻笑。“昔日淮南芍陂贼饥荒之时北上豫州,遇到了一个姓许的勇士,我行此处,又觉得无事,这便起了为我兄玄德招揽的心思,便专门去寻了许久……”
    “可曾寻到?”
    “去年便被你家曹将军征走了。”张飞不由摇头。“听说还一并去了长安,还在长安卫将军府与吕奉先比试了一番,据说马战落败,复又裸衣步战而胜,引得老夫人当场称赞为虎痴,并赐了锦衣。”
    “可是腰大十围,身长八尺那个?”李进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我还见过……”
    “不提他了。”张益德愈发摇头不止。“卫将军曾亲口所言,你家将军与我兄玄德俱能得人,像这种勇士,一旦入彀,便无可能再走,于是便又在豫州试图寻些其他人才带到淮南……不料忽然闻得我兄将为婚姻,不敢再耽搁,却不想在此正逢退之!”
    李进欲言又止,却只是亲自为对方斟酒:“江湖奔波,今日且醉!明日一早,我送益德过睢水!”
    “且醉!”张飞也昂然受酒。
    二人一时痛饮不提,但未及喝个痛快,便为楼下喧哗声所扰……原来,竹邑城中得到紧急军情,去军营寻李进不见,一路找到此处,闻得李进在此与张飞饮酒,既不敢惊动,也不敢轻易离去,反而惊动了此处许多负笈远行的士子。
    李进无奈,只能与张飞停下畅饮,一起起身下楼,安抚众士子、商贾之余,同时询问军情。
    “回禀将军!”来人于灯火通明的堂中俯身匆匆而言。“襄阳刘表见孙将军攻势甚猛,起了唇亡齿寒之心,前几日忽然反复,与袁术停战不说,隐约有暗助袁公路举措……孙将军大怒之余,尽发汝南、颍川、南阳兵马,同时向兖州曹公处求援,曹公有令,汝南、颍川、南阳兵马俱全,无须真正出兵相助,只让将军稍作准备,分出些许兵马押送部分粮秣西行,同时通知睢水南侧刘豫州一方,请他从淮南侧击刘表!”
    “知道了。”带着三分醉意的李进闻言居然不以为意,并直接与张飞稍作解释。“那位荀氏文若先生对此早有猜度,我也早有准备……而益德兄在此,更是为我省一番事了。”
    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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