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二卷第三章一棹每随潮上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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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上写的清清楚楚——他说刘焉之前击退了董卓的攻击后,志得意满,居然仿造天子仪仗,在益州造了数千辆天子乘舆!结果有从南阳逃往益州的人看不惯,直接跑回来告诉了刘表。
    对此,刘表还不忘在奏折中文雅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刘焉这是‘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子夏是孔门十哲之一,却背弃了‘克己复礼’的论调,而实际上成为法家思想始祖之一,所谓是在嘲讽刘焉,身为汉室宗亲,却居然想另起炉灶……而汉室宗亲另起炉灶是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奏折一路传递下去,三公九卿尚书御史大致传完一圈后,又由贾逵在下面御史、黄门、郎官、属吏、名士们身前延伸朗读了一遍。
    这下子,真是人人面色精彩。
    “我这人呢喜欢直来直往,说话不想遮掩什么。”公孙珣在上方放声笑道。“黄公,就凭这封奏折,咱们平心而论,要么是刘君郎真起了不轨之意,要么是刘景升在诬陷他……而刘景升这位昔日当日八骏若是如此诬陷益州牧,其实也只有一个说法,那便是刚才刘范这小子所言的那般,是刘景升见我讨董功成,想祸水东引……可要是这样呢,岂不是说刘景升也把荆州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不想让我去碰他?故此,两位汉室宗亲,两位昔日天下公认的道德楷模,两位一州之长吏,总有一个是心怀异心的,或者干脆两位都有异心,对不对?”
    黄琬喏喏不能答。
    公孙珣愈发失笑,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复又起身扶刀四顾睥睨,扬声而言:“话说起来有些难听,但诸位,要我说呢,这些本是理所当然!所谓人穷而气短,势穷而人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他们也是被时事给逼得……诸公,你们见过灾年时老百姓易子而食吗?”
    渭水对岸的蹴鞠场传来一片欢呼,而公孙珣所在的帷幕宴席之中却近乎鸦雀无声。
    “若是没见过易子而食,那总该见过老百姓杀婴弃婴吧?”公孙珣继续冷笑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应该明白,杀婴儿这种事情,大概是天底下最无良的举止了,何况是以父母杀子女呢?但是天下各处,有一处算一次,又有什么地方不杀婴呢?而且又有哪处地方把杀婴当做是真正的罪行来处置呢?为什么如此……杨公,为什么如此?”
    “因为百姓穷鄙,不杀婴也养不活。”杨彪无奈起身拱手答道。“于父母而言,与其日后没法养,不如早些杀掉……”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公孙珣俯身捡起空杯,旁边贾逵立即帮忙满上,于是这位卫将军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度一饮而尽,方才继续言道。“百姓穷,多一口人便吃不上饭,那只好杀掉,而久而久之,杀婴这种事情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非只是寻常百姓习以为常,便是你们这些名臣显吏,虽然心里明白这是坏事,却也只能坐视不理……是这意思吗?”
    “正是。”
    “那么刘表、刘焉、陶谦、二袁,乃至于董卓,其实不都是一会事吗?”公孙珣捧着空樽若有所思。“只不过对他们而言,穷困的是天下大局罢了!咱们刚才说昔日孟津畔的忠臣良将为何如此,不就是这个缘故吗?灵帝把天下搞得崩坏,从中枢到地方全都不可救药,所以天下大局开始变得穷困起来,而他们这些人在处在这种乱局、困局之中,所见所睹所遇所闻俱是杀戮、劫掠、强取、豪夺、谋逆、篡背之事,耳濡目染之下,又手握强权无人能制,又怎么可能不堕落?无非是堕落的不如董卓那么快罢了!我昔日见人点评人物,说某一人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现在想来,这难道不是言语上的机锋吗?天下出身不错的秉权者,有哪个不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言至此处,一片寂静之中,公孙珣将手中空杯掷于地上,然后扶刀睥睨:“诸公啊,咱们今日能坐在这里置酒高坐兼观秋日渭水盛景,见百姓、士卒嬉戏于隔岸,你们知道有多不容易吗?信不信,再过几年,如董卓那种人会越来越多?信不信,过几年,如果继续割据下去,刘表也会跟刘焉一样有‘子夏西河疑圣人之论’?信不信,过几年,若袁绍无人能制,恐怕就不会自表为车骑将军,而是自己为自己刻天子印玺了?信不信,过几年,我也会像袁绍、董卓那般肆意斩杀公卿,反而无人以为意?大司马,你是真得谢谢我!”
    前面众人都懂,唯独最后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随着枯坐在上首的刘虞一声叹气,然后起身大礼相拜后,众人多少有些醒悟。
    “卫将军今日到底又何意,不妨言明。”一片寂静之中,皇甫嵩勉力相询。“总不能只是想让大司马拜一拜你把?”
    “我只是想说两件事,”公孙珣坦然而答。“其一,天下割据大势已成,不要做什么一纸令下而平天下的美梦了,行不通的;其二,乱世宜短不宜长,也不要做着什么缓缓图之的美梦了,要凡事只争朝夕……否则天下困局之下,人心沦丧极速。今日我平董卓后,还能借大义安抚地方兼收其降兵,还能想着接济无依靠的河南士民,可你们信不信,若是乱局绵延数载,天下便会有战后屠城之事?信不信,绵延十年乱局,天下便有长平之战后杀戮十数万俘虏的惨事?信不信,绵延二十载,便有公卿子弟满族填河的惨事?你们都不读史的吗?”
    皇甫嵩、朱儁、杨彪、黄琬等人各自面面相觑,最后却是杨彪带头躬身一礼:“卫将军想要从速抚平天下,确实是一片仁心……我等愿意全力相助,以助卫将军重扶汉室社稷。”
    “说的好。”公孙珣忽然失笑,却又当众在已经两股战战的刘璋脚下捡起了那被掷出的金樽,然后示意贾逵倒酒,待酒满之后方才举杯至杨彪身前,轻声笑道。“但是我这人平素直来直往,不屑于遮遮掩掩……杨公,我固然欲从速,但是你们在这里,我连人心都收拾不了怎么办?你们在我身前,我想从速都难又如何?你们在我这里,这三辅的人心便不能聚力助我又如何?”
    之前俯身行礼的杨彪的抬起头来,其人三分恍然,三分茫然,三分愕然,还有一分惶恐,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赐光禄大夫节杖!”公孙珣端着酒杯不懂,直接扬声喊道。“宣旨……”
    慌乱之下,杨彪匆匆躬身下拜接旨。
    “且住!”就在此时,王允惊疑起身质问。“卫将军,为何旨意、节杖之事我不知晓?”
    “司徒王允党附董卓,阿逆奉承,大失天下所望。”公孙珣头也不回,对答如流。“今日一早,我便亲自入宫,请旨罢免了其人司徒之官,录尚书事之职,唯独念及其人执政期间多有维系朝纲之事,依然为太中大夫;又有大司马刘虞,以月初流星故,罢大司马改任太尉,领尚书事;太尉赵谦,迁司徒。”
    王允看了看之前对公孙珣俯身而拜后端坐原处的刘虞,眼见着后者面无表情,竟然是一句话都不能反驳……因为哪怕是按照政治传统,他也该把录尚书事的这个职责还给这唯一一个尚在中枢的宗室重臣才对,因为人尽皆知,刘虞本来就有以宗室辅佐幼帝的职责。
    所以这个改任,莫说是他王允不能反对,便是整个中枢上下,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反对!
    一念至此,变成太中大夫的王允只能颓然坐回原处。
    就这样,黄门侍郎钟繇忽然出现,抽出一张纸质圣旨,堂而皇之的宣布了一个任命,乃是以光禄大夫杨彪为使者,持节往豫州而去,乃是要明告豫州各郡县,朝廷所任豫州刺史为刘备刘玄德,而袁绍所表曹操、袁术所表孙坚,俱为非命!
    反正杨彪老婆是袁绍、袁术的亲姐姐,倒也无虞那俩人一怒之下砍了他。
    “杨公。”杨彪茫茫然接了旨,受了节杖,尚未扶着节杖站稳,那边公孙珣便捧杯至此。“你四世三公,素有盛名,今日持节去豫州,宣扬朝廷威权,望你不负使命!”
    “这是……自然。”杨彪尴尬应声。
    “此去路途遥远,彼处还有战乱。”公孙珣愈发感慨。“请满饮此杯,以作践行……”
    旨意都接了,杨彪也是无奈中夹着一丝昏昏然,居然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暗示,便在在做其余公卿的目瞪口呆中接过公孙珣亲自递来的酒水,然后一饮而尽。
    饮罢,杨文先递还酒杯,便稀里糊涂扶着节杖坐了回去。
    而公孙珣接过空樽,转身让贾逵继续满上之后,却又忽然回头变色:“既已践行,杨公怎么还在此处?”
    杨彪大汗淋漓,本能想要说话,却又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公孙珣把话说这么透彻,已经是算是先礼后兵了,既如此他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或者说,毕竟是董卓过滤后活下来的人,他又怎么会在合法手续都在的情况下,为了保全一点什么中枢权力而跟公孙珣发生真正的根本利益冲突呢?
    于是乎,无奈之下,其人一声感慨,自言不辱使命,然后便抱着节杖当场告辞……随即,自然有甲士护送其人连家都不能回,直接过长安而不入,往武关而去。而到了武关,杨文先复又惊讶发现等在这里的副史居然是自己堂弟,算是天子近臣的谒者仆射杨众,那就更不必多言了。
    话说,公孙珣这种不屑于做遮掩的人,既然要清洗,又如何会只扫表面呢?
    “黄公,请借旨意与节杖。”公孙珣捧着满杯,然后示意钟繇继续宣旨。
    旨意下来,乃是让黄琬持节出使荆州、并从荆州转益州,去专门调查荆州刺史刘表状告益州牧刘焉图谋不轨之事……并做调解。
    这个任命同样合情合理,黄琬本人是荆州大族,又是刘焉表兄,正如二袁不会剁了自己姐夫一般,黄琬在这两个地方同样不会有任何危险。
    旨意既下,节杖既受,公孙珣又是一杯酒水亲自奉上,便让这位同样在中枢影响力巨大的光禄大夫直接走人了。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益州的问题上,公孙珣依旧保持了足够的理性和克制,作为副使的,居然刘焉次子,治书御史刘诞。
    接下来一位乃是皇甫嵩,其人倒也没有受节杖,而是直接任命了一个新职务——凉州刺史。
    平心而论,这也是一个让人无话可说,甚至合情合理的位置,凉州刺史只能管到一个郡,同时兼有调解、监视、安抚凉州军阀的责任,皇甫嵩去出任此职,正是人尽其用。
    当然,其人既然就此滚到凉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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