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二卷第五章岁在甲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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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公孙珣坦诚言道。“我从在赵国任职时,便与当时的冀州刺史,如今的南阳太守刘公有所共识——太平道必反无疑!然而,自三年前到如今,我虽然与朝中多位重臣多次检举此事,却始终不得旨意,便只好暗自防备……”
    魏攸早已经面色惨白。
    “魏公。”公孙珣也是自我检讨了一番。“你回去后,一方面要请方伯谨守范阳,小心应对;另一方面,却也要代我致意,聊表歉心……非是我公孙珣傲慢无度,乃是我之前久对太平道有所提防,数年间在中山多有布置,陡然移到涿郡,又临此大事,不免心中纷乱。或是心存不安,或是意图建功立业,又有几分自得,又有几分懊丧,一时强做镇定,一时又失于操切……所以……”
    “我懂了!”魏攸感叹起身道。“其实大事临头,君侯这般年纪,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了不得了!回到范阳,我也会对我家方伯有所解释。而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事想问……君侯所以为,彼辈何时举事?”
    “我猜或许是旬日之间吧?”公孙珣也是很不确定。“最近乡野间歌谣相传,‘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又言,‘三月初五,太平将至’……或许便是三月初五!然而,这种谣言天下传动,朝廷或许有所察觉也说不好!”
    魏攸恍然若失!
    “范阳大城!”公孙珣拽住对方提醒道。“粮草、壮丁齐备,魏公一定要劝住方伯谨守城池,不要擅自发兵应敌,等我自后方发力,里应外合,自然可以一举破贼!”
    魏攸满口答应,也是顾不得车马劳顿,就赶紧出门呼喊州中吏员,护送自己往范阳而去了。
    公孙珣立在堂前,负手目视对方远去,一时出神。
    “兄长,如此便是你唤我来此处缘故吗?”公孙越倒是没什么顾忌。
    “然也。”公孙珣回过神来一声感叹。“我要你入军中为军司马,替我看顾……刘备等诸将。”
    公孙越不以为意:“此行本就是要为兄长效力才来的。”
    公孙珣点点头,然后继续望着空无一人的堂前出神。
    公孙越一时不解:“兄长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看。”公孙珣长呼一口气道。“你以为我刚才对魏公所言的那番自省之语是假的吗?我在中山准备三年,事到临头却忽然被撵到了涿郡……之前种种做派,不过是在下属前强做镇定而已!阿越……文超……大事临头,我心中其实早已纷乱如麻!”
    “兄长何必自堕声威。”公孙越倒是难得笑出了声:“你便是再如何失措,也总比大兄那个得势便不饶人的姿态强吧?连魏公这样的乡中长者他都能使出脸色,也是厉害!”
    公孙珣一时沉默,只是依旧望向空荡荡的前方。
    顺着公孙珣的目光延展,数千里外,就在同一时刻的汉都洛阳,做了足足三年议郎闲职的曹孟德,却正好从公孙范的院子里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坛顺出来的辽西佳酿。
    “孟德。”一个形容高瘦,然后双目炯炯之人自后赶了过来。“公孙文典今日休沐,却去河南尹何进家中了,袁本初那里相约的乃是晚间,这时候咱们去哪儿?”
    “去……”曹操抱着酒坛子上了车,然后方才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还是去找袁本初吧!”
    “孟德。”这人追上车来无奈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袁本初前后守孝六年,号称天下楷模,如今隐居到洛阳……”
    “隐居到洛阳!”曹操一时笑出了声。“元让,你说他怎么不隐居到北宫?真以为我不知道他袁本初打得什么主意吗?”
    “孟德。”这双目炯炯之人,也就是夏侯惇夏侯元让了,闻言再度无奈劝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是不是要避让一下?”
    “避让什么?”曹操忽然肃容起来。“以前曹节当政时,到底是为政十余年的老成之人,还能与刘公、杨公他们勉力维持局面。可自曹节死后,张让贪鄙无度,赵忠肆无忌惮,朝政荒废,士民生厌……若不解决他们,这天下迟早要出乱子!袁本初一万个不行,就这件事情算他撞到了大义所在!元让你少年刚烈,如今做了多年流亡之人,怎么反而胆小起来了?”
    “不是我胆小。”夏侯惇正色言道。“只是以我来看,袁本初那边如今只因为宦官倒行逆施而得大义,却不得其势,也不得其时……”
    “你错了。”曹操微微眯眼道。“皇长子如今长成,已无夭折之相,何进、何苗迟早要分揽朝纲,而依照那何遂高(何进字)对士人的倾向,怕是这个‘势’,只是迟早罢了!”
    夏侯惇细细思索,也是当即颔首,却又再度询问:“那‘时’呢?”
    “你莫不是傻了!”曹操无语至极。“‘时’这玩意难道不也是‘迟早’的吗?”
    夏侯惇恍然大悟,却是直接动手赶车,往袁本初的住处而去。
    洛阳午后车水马龙,这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与一个满头大汗之人交车而过。后者一路疾驰,直接来到了铜驼大街南侧的那片区域,这才停车伫立。
    这里有公车署,有三公府,有九卿官寺……总之,除了北宫的天子与南宫的中台、御史台以外,此地大概是一个普通人能接触到的最高权力所在了。
    然而,从午后到傍晚,估计那边曹孟德都已经跟许攸那些人喝上酒了,此人却只是坐在车上一动不动,而且还双手执缰,似乎是准备随时想跑一样!
    也不知道来此人来此地是要干什么!
    而就在此人依旧犹豫不定之时,一名候在公车署外许久的地方吏员却是注意到了此人……可能是觉得疑惑,也可能是觉得久候无聊,这位吏员居然径直往此人处走来。
    这下子,这个马车上的人再也忍受不住,他当即翻身下车,然后举着一封书信跪在了铜驼街上:
    “济南唐周,出首相告太平道张角谋逆,中常侍封谞、徐奉与之相约为内应,共约三月初五,攻打洛阳!贼军已匿于河内!”
    这名来自益州的地方郡国吏员怔了一怔,居然半响没听懂对方的齐鲁方言,周边也依旧是车水马龙。
    当日晚间,宿醉的曹孟德被丁夫人从床上强行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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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也。大方万馀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期会发于鄴。元义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未及,春,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典略》.燕.裴松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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