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之紫诏天音》正文楔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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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发出夺目的彩光,将山谷照得一时透亮,又缓缓暗淡下去。
    蓝彩衣的目光死死盯在老乞丐身上,似乎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渐渐地,她的怒火也随金蚕的彩光熄灭,她冷笑道:“老瞎子,你这次可看走了眼,我已不是七年前的蓝彩衣!”
    她突然一挥手,将脸上黑纱揭下。
    十五的月光宛如流水一般,垂照在她的脸上。
    吉娜习惯性地正要捂上眼睛,双手却宛如被无形的绳索套住,停在半空中。
    她此生绝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
    那张原本丑陋的脸不知何时已变得细腻温润,仿佛是整块美玉雕成,没有分毫的瑕疵。而脸上的每一分线条都是如此精致、完满,仿佛经过了神匠精心刻画,美得竟全然不似真人。
    吉娜心中不由暗暗惊叹,是怎样的蛊术,才能造就出这样一张完美的脸。
    苗女多美貌,吉娜见过的美人并不少,她本人虽然年幼,但也出落得清秀娇俏,可谓百里挑一之选,但无论何等样的美人,都会有些许遗憾,造物总是如此吝啬,不会将真正完美之物赐予人间。
    然而,经过了刹那芳华蛊那近乎残忍地锻造,蓝彩衣的容貌真正泯灭了一切瑕疵,七年的压抑、扭曲的美丽,终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绽放出妖异般的光芒,几乎灼伤了吉娜的眼睛。
    蓝彩衣似乎十分满意吉娜的惊讶,徐徐转向老乞丐,傲然道:“现在,老先生能否帮我再问问此生未了蛊呢?”
    明月照在她绝美的脸上,她整个人仿佛都散发出逼人的光彩,与刚才重伤委顿判若两人。
    或许是因为不能看见她的脸,老乞丐的神色并未有太多改变,他方要开口,一个淡淡的声音却从几人身后传来:“蓝姑娘此刻的容貌,正应了古人一句话之评。”
    众人骇然转身,就见身后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多出了一顶镂花软轿。
    轿子样式十分古雅,紫檀轿身上雕着仙鹤云藻,看去十分华丽,青玉色的轿帘徐徐垂下,让轿中人的身影也变得隐约起来。
    蓝彩衣心下一沉,荒山野岭之中,人行走都极为困难,何况一顶轿子?更何况,他来到自己身后,自己竟完全没有察觉!
    蓝彩衣眉头深深皱起,轿中人的武功显然在她之上,若也是为七禅蛊而来,倒是个真正的劲敌。
    轿中人顿了顿,似乎在等几人的惊愕散去,才徐徐将刚才的话说完:
    “美则美矣,全无灵魂。”
    蓝彩衣脸色陡变,欲要发作,却忌惮那人武功了得,只有强压心火,怒目而视。
    轿帘在夜风中轻轻飘扬,宛如空中的一段夜云。
    却听那人道:“此生未了蛊天生神物,所求所待,绝不是妖蛊之术造出的木石美人。只有完美容颜加上绝代风姿,才可称得上真正天姿绝色,也才能打动神蛊。”他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蓝姑娘如今容貌不可谓不美,但心胸狭窄、冒进妄为,绝代风仪几个字,却是万万说不上了。”
    蓝彩衣怒到极处,反而笑出声来:“说得倒是容易,你倒是找出一个容貌既是绝美,风华亦是绝代的美人,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那人默然片刻,良久长叹一声,一字字道:
    “就是我。”
    “你?”蓝彩衣忍不住暴出一阵大笑,笑得躬下身去,“你是谁?”
    “南宫韵。”他的声音并不高,也没有丝毫炫耀,仿佛只是与朋友谈笑中,不经意地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蓝彩衣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她霍然抬头道:“你是南宫韵?”她又重复了一遍,“南宫世家的南宫韵?”
    南宫韵淡淡笑道:“是我。”
    蓝彩衣猝然闭口,吉娜却觉得她的身体渐渐沉重起来,几乎扶持不住。
    江湖也是一个世界,总会私下流传着种种排名。百年前,武林异人百晓生排兵器谱,名噪一时;一些登徒浪子也会不时炮制出武林美人谱来,私下流传。而武林女子相对官宦闺秀而言,受到的约束较少,风气较为开化,自然也模仿着排出了她们心目中的美人谱。
    ——当然这美人全部都是男子。
    这份特殊的谱册叫做兰台谱,以楚国美男子宋玉之号“兰台公子”命名。谱中之人也以宋玉为楷模,主论容貌风仪,兼考人品武功,共有二十余人榜上有名。
    谱册在武林世家小姐闺房中秘密流传,向来无人知晓,直到五年前,蜀中唐门大小姐唐岫儿,无意中将之丢失,就此泄露,顿时引得江湖一片哗然。
    武林中的老顽固们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碍于唐门的声势,也不敢多说。于是这份兰台谱竟流传得越来越广,妇孺皆知。上榜的少侠们表面不屑,心中却暗自窃喜,之后无论行走江湖,还是门派联姻,都是身价十倍。到后来这份谱册干脆从地下转为公开,人人传抄,洛阳纸贵,真是武林中古今未有的奇观。
    在兰台谱上,南宫世家九公子南宫韵,正是榜眼。
    南宫韵名字下,还有武林第一才女卿云亲手写下的品题: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没有人怀疑,南宫韵是当时最当得起这个品评的人。出生世家,文采风流,年未弱冠,归云剑却已练到了江湖一流的地步,的确是武林中难得的人才。
    南宫韵虽出身高贵,为人却温宛和蔼,时常行走江湖,为武林中人排忧解难,一改南宫世家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印象,一时声誉鹊起。
    当时,几乎每个少女都做过一个梦,自己能在深山秀谷中邂逅九公子,被他援手于危难之中,从此相识相知,演出一段传奇。
    甚至有一些迷恋九公子的少女,暗中结成组织,准备离家出走,去江湖中追随九公子足迹。她们甚至还发动了一次口舌之战,要将兰台谱的排名改一改,将九公子推上第一的宝座。
    然而争议良久,九公子依然排在榜眼之位。
    因为第一是魔刀堂少堂主,孟天成。
    如果说九公子尚经常行侠仗义,行走江湖的话,孟天成则离群索居,神秘莫测。魔刀堂与南宫世家乃是夙仇,百年来争斗不休。南宫韵与孟天成一正一邪,又恰恰都是两家翘楚,自然成了少女们闺中最好话题。
    只是三年前,南宫世家与魔刀堂决一死战,南宫世家损失惨重,几位长老尽皆战死,而魔刀堂则满门被灭,从此销声匿迹。传说孟天成也在决战中坠落山崖,引得少女们好一阵叹惋落泪。
    自此,兰台谱虽未改写,但南宫韵却已成为无冕之王。
    神魔洞前月光明灭不定,蓝彩衣只觉心中暗暗发苦。
    她当然听说过南宫韵的名字。且不说他的容貌是否有传说中那般清绝天下,单是他手中的归云剑,自己就一分胜算都没有。
    这时,南宫韵却笑了:“南宫韵绝非恃强凌弱之辈。蓝姑娘既然先到一步,若执意要入洞去见此生未了蛊,在下绝不阻拦。”
    蓝彩衣一怔,似乎没想到南宫韵竟如此大度,放她先行入洞。须知七禅蛊只会选定一个主人,若先认可了蓝彩衣,就算南宫韵是神仙化人,也是再无办法了。
    但随即,她从这大度中读出了轻蔑。
    她注视着软轿中的人影,冷冷道:“你如此自信,是笃定我不可能成功了?”
    南宫韵微笑不语,似是默认。
    蓝彩衣扶着吉娜的肩头,勉强站直了身子,伤口的疼痛反而激起了她的勇气:“我受了整整十年的折磨,才等来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百蛊门虽非高门大派,却也不曾怕了别人。”
    她秀眉微颦,轻轻咬住嘴唇。那一点点委屈与坚强,反而使她木石般的美貌变得生动起来,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
    南宫韵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又何苦执著,白白舍弃生命呢?”夜风轻轻吹起轿帘,他已从软轿中走出。
    万千金蚕蛊身上突然发出夺目的彩光,仿佛它们也禁不住齐声赞叹。无数彩光在一瞬间凝结为朵朵秋云,轻轻环绕在他周围。
    但这些光芒再明亮、再美丽,却也掩盖不了他本身。
    他青玉色的衣衫上,淡淡描绣着云纹。让他整个人都宛如笼罩在美玉一般柔和的光晕下,看去是那么的高远清华。蓝彩衣聚精会神想要看清他的容貌,却始终不能。片刻之间,她竟起了一种错觉——她甚至不能确定眼前之人是否还在世上!
    只有那淡淡的笑容,让他整个人又变得如此温暖,似可触摸,仿佛他本是天上之人,只因这一笑,又回到了人间。
    蓝彩衣却觉自己心中的热情在一点点变冷,最后凝为寒冰。
    玉山在侧,顿觉自惭形秽。这种感觉真切地袭来,一点点将她的心侵袭为死灰。
    她在心中默默对比着彼此的容颜,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只知道自己的确是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七年痛苦换来的刹那之美,最终还是不敌他的一个笑容?
    难道自己真的与七禅蛊无缘吗?
    蓝彩衣脸上的惊愕、失望渐渐转变为苦涩。
    吉娜本来为南宫韵的容貌所摄,正看得目瞪口呆,却感到蓝彩衣的手渐渐变得冰凉,不由担心地道:“姐姐,你怎么了?”
    她目光落在蓝彩衣脸上,却不由大惊失色。她的脸并没有改变,但美丽眸子中却泛出一片死灰的色泽。
    她的目光看上去竟和垂死的阿婆一样苍老。
    吉娜只觉一阵恶寒从心底深处升起,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姐姐,不要……”
    就在这时,蓝彩衣眼中掠过一丝决绝,两条彩色丝带突地从她袖中激射而出,将她整个身子托起,向神魔洞中飞去。
    “不要!”吉娜失声惊呼,正要去抓住她,却被一股强大的反挫之力弹开了。
    吉娜连忙爬起来,却只看到蓝彩衣最后的眼神。
    她投身神魔洞,并不是想要获得此生未了蛊的认可。而是一切希望破灭之后,她只有用毁灭,来表达对自己的最后一点尊重。
    她宁愿在最美的时刻,葬身七禅蛊身前,也不愿在病痛与丑陋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如果我不能得到你,那请让我再看你一眼。
    然后,沉醉在你给予的死亡中,无怨无悔。
    吉娜怔怔地跪在冰冷的青石上,蓝彩衣最后的身影如惊鸿一瞥,却是如此动人。
    然后,一声巨大的兽啸直冲云霄。
    天地动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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