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自传第四卷,洪波曲》洪波曲——抗日战争回忆录第十一章 生活面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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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开始工作的时候,张群向我推荐了一个人,拿着他的信来见我。这人的姓名我不记忆了,是张群的亲戚,一位日本留学生。编制已经满了,无法安插。如推荐为设计委员时,资望又不大够。我倒很坦白地回了一封信去,希望张群直接去信给陈诚,陈诚一定会买他的账,可以想出一个通融的办法出来的。
    这件事以后没有下文。但没有想出隔了三四个月,我们在东湖第一次会面,而张群却把那推荐书的词句记得那么清楚。
    愕然之**别了。以后这位张“大宰相”便和我很少有私人的交际。虽然有时在会议场上见了面也点点头,但谈话的机会却是很少的。
    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我知道他一定在后悔,他是认错了人。然而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始终没有把人认错。
    四、坐朝论道
    军官训练团是高级将领的短期训练班,受训者是将官阶级,大抵是由远远的各战区调来的。以三个月为一期,在武汉时代只办了两期便结束了。
    做到了将官还要调来受训,从表面看来当局对于军事科学似乎非常重视,而其实是别有用心的。那主要是一种封建的洗礼,用以收拾杂牌或分化杂牌而已。
    中国社会是尊师重道的,每家的祖先堂上都供有“天地君亲师”的香位牌,近年来“君”虽然变成了“国”,而“师”的地位在某些人的心目中却是更加隆重了。当局在训政,“师”不就等于“君”吗?这都还太空泛。假使高级将领一受了训,那就本来是分属君臣的,更兼谊契师生而情同父子了。“最高”一人岂不便在受训者的祖先堂上占了五分之三的香位,直“与天地参”了吗?
    知道这通算盘,你便可以知道为什么总有人爱当校长,爱训练军官。算一下吧,黄埔军校的校长,陆大的校长,警官学校的校长,中央政治学校的校长,前任中央大学校的校长……俨然是一位泛校长主义者。而军官训练呢?搞过庐山训练,眉山训练,现在又是珞珈山训练了。
    就在这珞珈山训练的时候,我相信恐怕就是师道的尊严登峰造极的时候。尽管敌人在毫不容情地凌厉,然而全国民情振奋,都一心一意在拥戴着一人,作之君而作之师。自有历史以来,任何帝王的金冠,我不相信还有比这“民族领袖”的徽号更加辉耀的吧?
    请看这辉耀的最集中的表现吧。每星期一例行的纪念周,这时是联合举行,所有武汉三镇党政军高级机关的高级人员,都奉命到训练团的团本部来参加,小汽车不用说要像龙虱过街一样布满武汉大学的校庭,霎时间真显得是猛将如云而谋臣如雨。
    请看那座两面全是玻璃窗,可以容纳两三千人的高大礼堂吧。仪式将要开始之前,左文右武,整整齐齐,济济跄跄。在那武将班头,你会经常看到好些威风八面的将军,一个个佩剑戎装,精神飒爽,真是满颈子的星斗,满肚子的军粮呀!文臣要逊色一些,因为国民**和中央党部已经搬到重庆去了。但也不要失望,你在这儿也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候补“大宰相”,候补“大汉奸”,而阴阳界的小区区也是僭列在里面的。
    忽然军乐齐鸣,全场肃然鹤立。如此三五分钟,那位“与天地参”者,稳移玉步,跨进礼堂,眼睛在睥睨,嘴唇在紧张,白手套分外的白,三星牌分外的黄。两肘略弯,两臂略弓,这一略示的随便,分外的鹰扬。而后面则跟着“袖珍本”陈诚,“盖世太保”戴笠,登坛分站两侧,一如关平、周仓。威仪之盛,呜呼,应叹观止矣。
    一切到这里为止,场面是很**的,但可惜是有声影片,主角演员一发出声来,情调可就要打破了。
    乐止,行礼如仪,训话开始。一种咬字不准确的宁波官话从尖锐而亢燥的嗓子里很勉强地逼出,为了调整脑细胞的联系,每一句话中,差不多都要插进一些“这个是”。多的时候,甚至可以插到五个。
    “今天啦,哎这个是,这个是,要给诸位,讲一讲这个是,这个是,这个是,‘亲亲与尊贤’。(贤字的声音被读如县,并特别拉长而打一个漩涡。)”
    “哎,这个是,这个是,哎,这个是‘中庸’的治国平天下之道呵,治国平天下之道呵。哎,这个是,这个是,这个是,就是要亲亲与尊贤。”
    “什么叫亲亲呢?哎,这个是,这个是,这个是,这个是,凡是本党的同志就都是亲。凡是本党的同志,我们都要亲信他,哎,这个是,这个是,这个就是亲亲。”
    “什么又叫尊贤呢?哎,这个是,这个是,这个是……这个是不是本党的同志,只要他有本领,哎,这个是,这个是,我们就叫他做官。……”
    这样的一篇大道理,翻来覆去,差不多要讲一个钟头,不过“这个是”起码要占四十分钟。
    但有时候却不讲“中庸”之道,而是即景生情地怒骂起来,骂得来真是脸红筋胀。假如有戴军帽不整的,他必然要骂他侮辱军人人格。(那时候还不兴美国式的歪戴帽子的风气。)又假如有谁从裤包里搜出了抄本来,他必然要骂他不懂西洋规矩,替中国人丢脸,西洋人的裤包是藏擤鼻涕手巾的,如何可藏抄本?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日本人才来侵略我们,欺负我们了。……
    但是好,这样骂人的时候却是口角生风,不再有“这个是”的打搅了。
    五、御前会议
    日期记不准确了,大概是八九月间的事。日寇在南海的一个岛子上登陆。(我记得好像就是西沙群岛,登陆后不久又撤退了。)
    为了这事,蒋邀请了七八个人在汉口的官邸里吃夜饭,商量怎样来宣传。
    被请的人中,我记得清楚的,有张季鸾、陈博生、王芫生、陈立夫和我,此外还有一二位,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了。侍从室的陈布雷,他是以招待员的身份,斡旋于宾主之间的。
    大概顾虑到我的听觉不敏的缘故吧,陈布雷把我安置在蒋的旁边。其次便是张季鸾、陈博生等,在一个不甚大的楼上的客厅里坐满了三方,陈立夫坐在座尾上。
    蒋开始提出了问题:日本人登陆某岛,你们怎么看法?
    他侧问着我。照次序该我说话了,我也就只好说出了我的见解。
    “这可能是日本海军向英法,特别是英国的试探。假如英法没有什么反应,他可能在华南发动战事。日本人的陆军派和海军派,意见是不甚一致的。陆军主北上,海军主南下。陆军派在张鼓峰试探了一次苏联,失败了,故海军派又到南方去试探。”
    “英法会怎样呢?”
    “我估计英、法会不动。英、法在东方的军事准备不够,在欧洲更采取着绥靖政策,他们会作壁上观的。”
    “日本人的第二步呢?”
    “日本人是攻弱不攻坚的,只要英、法不动,日本人便会大动。”
    “该怎么宣传?”蒋考虑了一下,又这样问。
    我没有懂到他所问的意思,只好说:“只好用实力回答了,发动华南民众……”
    “不,”他插断了我的话头,“我是问该对英、法怎样宣传啦?唵?”
    这一追问,使我更加茫然了。我是认为英、法是不会动的,又怎样去向他们宣传呢?我踌躇着没有再回答。
    蒋的视线向众人瞻视了一巡,接着连连说:“该怎样宣传啦?唵,该怎样宣传?”
    奇妙得很,大家都望着没有回答。
    “我看啦,唵,”停了一会儿,结果是蒋自己说出了,“这个很是严重的。这个是,哎,这个是,是太平洋上的‘九一八’。我们应该,这个是,把英、法鼓动起来,要他们出来这个是干涉。要是他们不动的话,哎!这个是,这个是,他们的利益就要受侵害的。英国的**、南洋,法国的安南、广州湾,就要受侵害。还有英国在华南的利益啦!英国是不能坐视的。唵?唔?这个是太平洋上的‘九一八’啦!这个是,哎,这个是,我们应该这个是这样宣传啦。晤!唵?”
    大家都表示好像得着了天启的一样,点头的在点头,称是的在称是,而张季鸾更持重安详地说话了。
    “委座的看法是很透彻的。英国自从把日、英同盟废弃以来,一直就在防备日本。英国人是重实利的民族,自己的利益受了威胁,是决不会坐视的。今天的太平洋上是日本与英美的冲突,我们把事件的深刻意义和危险性向他们说明,假使能由英、美、法三国联合起来干涉,就跟以前三国干涉使日本退回了辽东半岛一样,日本的大东亚侵略战都可能适可而止啦。”
    问题就这样得到一个结论,向国际宣传,强调太平洋上的“九一八”。决定由陈布雷整理出一个声明来,明天见报。
    吃饭了,在邻接的餐室里一条长餐桌上,四菜一汤,是中餐西式的吃法,量不多,大家都吃得非常客气,毫无疑问是谁也没有吃饱的。
    这样的御前会议我是第一次参加的。以后在武汉快要撤退前,我也还参加过一次。但那一次讨论的是些什么,我却完全忘记了。只记得在来宾里面,又添了朱家骅、张公权、胡愈之三位。
    六、妇女工作
    一般地说来,武汉时期的妇女界是非常活跃的。尽管希特拉的徒子徒孙们在高喊着“回厨房去”,在反对“花瓶”,而进步的大姐们却不顾一切地在埋头苦干。像上海时期那样上前线的机会,在战地服务的机会是减少了,而慰劳、保育等切实的工作却更唤起了广泛的注意。内容决定形式,呢绒哔叽换成了阴丹士林,不也就是一项极显明的形象化吗?
    在这时,就我所知道的范围内,有两个妇女组织是认真地在工作,而且有成绩的。一个是战时儿童保育会,是由邓颖超、史良、曹孟君诸位大姐在积极推动,使不少的孤儿,在战争中失掉了父母的,保留下了他们的小生命。另一个是难民妇女工作队,负责人是张启凡、胡绣枫,立群也在参加。这后者,是把难民收容所里面的年轻的妇女们发动起来,为伤兵服务。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一百人左右,而工作却很有条理。她们经常分组轮流到各伤兵医院去替伤兵写家书,洗衣服,饪烹调,打扫病房等。这不仅使伤兵得到了切实的慰劳,而且把难民妇女也组织起来了,倒真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虽然在外表上毫不显得辉煌。
    据立群告诉说:伤兵的生活是够悲惨的。他们大都不是重伤,假如是重伤,早就被丢在战地里死掉了,但一个个都被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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