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正文第172章 暗潮(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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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出产的马车。
    故而铁路总局的马车,只是在京师,就有两三百辆之多。各个衙门都经常借用这些马车,有的记账,有的不记,但无论记与不记,基本上都是不给钱的。
    铁路总局财大气粗,每天在几万里铁路上奔行的挽马就有数万匹,区区几百辆马车拿出去让人用,只是九牛一毛。
    但是现在真要认真计较,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说得过去了的。
    两人都是行动派,约定好中午未时前动手,一起把御史台给围了,就各自回去安排,半点也不再耽搁。
    ……………………
    “你说什么!”
    正当黄裳、游师雄在一起拍着桌子,商议要给太过嚣张的吕嘉问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吕嘉问同样拍桌而起,几分钟之前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他脸皮涨红,嘴唇都在发抖,恨不得要吃掉对方的吼着,“你说什么!”
    回话的吏员几乎就要昏过去了,“回枢密的话,余殿院说杨弘方已经放了。”
    御史台如今的职责,依然是监察百官,只不过过去是向皇帝负责,是皇帝制衡宰相的工具,现在则是向都堂负责,向宰相负责,
    御史台的官员,从御史中丞、侍御史知杂,到殿中侍御史、侍御史、监察御史,直至实习的监察御史里行,越来越多被吕嘉问抽调走,参加到都堂枪击案中,这件案子的规模也越来越大。现在除了御史台正副手的中丞和知杂两人不可能放下本职工作,总数八名的殿中侍御史和侍御史有一半调到了吕嘉问的手下。
    深得吕嘉问信任的殿中侍御史余深,正负责审理杨家,一切相关的事务都是余深在处理,而吕嘉问处理外界的压力。
    吕嘉问正准备借用杨弘方这个小卒,与宰相周旋一番,现在却回来说,余深已经把杨弘方给放了。
    “把余深给我叫来!”他嘶声低吼。
    片刻之后,当余深奉命而来的时候,吕嘉问的怒意已经收敛了起来,但眼神闪烁,里面尽是凶光,“原仲,为什么放了杨弘方。”
    面对眼神直欲噬人的都堂成员,余深很是镇定,“查无实据,只能放了。”
    他一脸无辜,“台狱关得人太多了,这些明显是被乱攀咬的,关着也浪费钱粮,也该放了。”
    吕嘉问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愤怒。
    御史台这些日子,这还是第一个被释放的嫌犯。抓进去的,要么失了,要么流放,要么继续关着,没释放过一个。
    “我之前说过吧,杨家的案子要好好查。”吕嘉问捏着拳头,和声问道。
    “下官正是秉承了枢密的吩咐,特意安排了七位御史和里行,还有三十多台吏,一起彻查此案。彻夜审理,不放过一条供词,先后抓捕了一百七十余名涉案嫌犯,仔细进行了甄别审问。已经招供的有十一人,三十二人嫌疑甚重,其他人等还待细查,确认无罪牵连的只有杨弘方一人。而且他有官身,又要去武学学习,即使之后又发现嫌疑,也不怕他跑掉。”
    余深认认真真的回应吕嘉问的问题,但问话的人,回答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些话只是在糊弄鬼。
    吕嘉问恨得磨牙。
    余深故意在装傻,吕嘉问他也明知余深在装傻,但能拆穿吗,能明说抓杨弘方跟杨家无关,而是因为他是河北回来的功臣,被韩冈安排去武学学习的人才。
    之前让御史台抓人,吕嘉问从来没有留下口实,许多事并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大家都会心领神会。
    但现在余深装起傻来,吕嘉问却无法将话明说出口。那样的话,余深直接骂回来,吕嘉问都不能拿他怎么办。
    “原仲,”吕嘉问轻声说。“现在已经七月中了,到过年就只有四个多月了。”
    韩冈就要辞位了,你还听他的话做什么?
    余深拱手行礼,大声保证,“吕枢密放心,半年之内,只要上下配合,下官肯定能将都堂枪击案的相关案件都彻查明白!”
    但你的时间就更短了。再过半年,你还能留在这里吗?
    吕嘉问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以防自己抓起桌上的镇纸砸过去。
    余深拱拱手,“枢密若没有其他吩咐,下官就先告辞了。”
    御史台的人是疯狗,可惜不是他吕家的疯狗。他是听韩冈的吩咐,所以暂且听吕嘉问的命令。
    别说韩冈才四十,说是退了,不过是践诺,过两年就会卷土重来。就算要另行投效,也不会是吕嘉问这只死老虎。
    余深从正院出来,守在外面的亲信御史就迎了上来,他向里面一张望,紧张地问,“殿院,没事吧?!”
    余深疾步往外走,等到周围没人的时候,他急声道,“快点把杨弘方给放了。我都在吕枢密面前说人已经放了,也不知能瞒多久。”他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消息来得太迟了,要是再迟一步,可就不好应付了。”
    亲信御史立刻说,“殿院放心,张宝已经赶去台狱办了。但殿院你知道的,台狱放人的手续一向麻烦,张五又六亲不认,可能还要耽搁一两个时辰。”
    余深急促的说道,“下午,下午之前,在这之前,有关杨弘方的任何消息都不得传进正院。”
    “是,下官明白。”
    “还有,”余深眼神狠厉的说,“你带院里的人给我在台狱前守着,如果有其他人想要提杨弘方,给我直接动手,不需要顾忌什么。”
    “殿院放心,下官一定把事情给办好。”
    ……………………
    出来了?
    杨弘方望着头顶上的太阳,一时有些恍惚。在狱中仅仅一夜的时间,甚至都来不及好好感受一下天下闻名的御史台狱。
    也许下半辈子都够不到资格再进台狱,才进去就给踢出来,似乎太吃亏了点。
    “哥哥!”
    熟悉的叫声让杨弘方回归了现实。
    他循声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大街对面拼命挥手。
    “哥哥!”胡叁大声叫,三步并两步,穿过了御史大街。
    胡叁紧张的上下打量,“哥哥,吃了不少苦吧,马上我们就去医院,找个上好的大夫来看病。”
    杨弘方摇摇头,“我没事。”
    “当真?”胡叁的一张大脸上写满了担心。
    “放心,放心。”杨弘方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心中也多有暖意,这是个真心关心自己的兄弟。
    “总算他们识趣,知道哥哥你的根脚,不敢乱下手。”胡叁咧开嘴,憨厚的笑了起来,“在狱里待了一夜,肯定没歇息,马上我们去找个能泡澡喝酒的地儿,好好洗一洗晦气。”
    杨弘方先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来不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胡叁得意的笑了起来,“哥哥你常说俺是夯货,可你一丢了信过来,俺就知道要去找相公。你看,一找韩相公就把你给救出来了。”
    胡叁说着,回头望着台狱的门卫,兴奋的说,“你看那些狗才的脸,就像死了爹妈一样。”
    “少说两句吧。”杨弘方根本就没有吃苦头,对御史台的人也没有太多恶感,他问胡叁,“你是从韩相公府上过来的?”
    “嗯,昨天晚上俺就住在韩相公府上的客房里面。”胡叁他咂着嘴,还在回味昨天晚上的经历,“相公府上的客房就是不一样,墙是煞白的,地上是水泥界的,器物一个比一个精致,被褥又轻又软,晚上还有宵夜,俺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茶点菓子。”他说着,突然打了个哈欠,“可就是没睡好,可能床太软了。”
    是担心才没睡好吧。
    杨弘方展颜笑道,“走,我们一起去韩相公府上道谢。”
    “好。”胡叁叫了一声,与以往一样,跟在杨弘方的身后,还不忘絮絮叨叨,“幸好去找了韩相公。”
    突然间他看见杨弘方手上抓着一卷纸,“哥哥,你手上拿着什么?”
    杨弘方扬手看了一下,“呃,是报纸。”
    杨弘方手上拿着一份报纸,从台狱中出来的时候,管狱的节级就往他手里塞了这么一份报纸,还散发着油墨香,看发行日期,就是今天。
    杨弘方本是开封出身,各家报纸的发行时间多有了解。应该是下午发售的这家晚报,为什么中午刚过就送到自己手上。
    心里觉得纳闷,他就在街边就把报纸打了开来。
    胡叁看了他样子,难得聪明一回,对杨弘方道,“哥哥,俺先去叫车。”
    杨弘方点点头,飞快的浏览起报纸上的内容。
    皇城根下长大,杨弘方对政治方面也很敏感。昨天被抓进去后,没有审问,也没有杀威棒,直接就丢进牢中。
    那间牢房,比杨弘方过去住过的军营、驿站、客舍都要高档,连饮食都很是精致,完全就是住客栈上房的感觉。躺在软和的床铺上,盖着厚实的毛毡,杨弘方把这件事想了很久。
    能被选进武学学习,也就是说自己是枢密院挑选出来重点培养的武将,杨弘方还没南下时就领会到了这一点。
    既然自己都知道,御史台也肯定不会不清楚。他们能卡准列车抵达的时间来抓人,分明早已经了解了所有的情况。
    自己区区一个都头,就能惹动到御史台,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情况。铁路总局是韩相公的铁杆嫡系,前任提举现在就在都堂中,御史台竟然肆无忌惮的跑到铁路站台上来抓人,这同样诡异得很。
    还有天波杨府,都已经败落的不成样子了,曾叔公文广公去世之后,就靠着杨家的旧日威名与宗室联姻,连娶了几个县主过门,赚到了几个差事,然而为了娶这几个县主,家里老底都快要翻上来了。
    就这样,还不忘打压支脉。之前神机营招人,自己眼看着有望入选,老父为了万全起见,跑去请族长帮忙。他们当面拍胸脯应承,谁知转过头来,就把自己打发到河北做都头了。可惜他们一脉的两个小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神机营大挑的第一轮就给刷下来了。
    一个破落户,狗来了都嫌弃的,怎么还有资格被御史台抓起来?
    到底是自己被他们牵扯了,还是他们被自己牵扯了,杨弘方现在都不敢确定。
    要是说他们是因为要将自己牵扯入狱,才会被抓进御史台。想一想,就觉得很是解气。
    不过这样一来,可就是千真万确的被牵涉进天上云端的争斗中去了。一个不小心可就会被人像一只虫子给碾死。
    答案会在报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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