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96章微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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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字大章节,算是抵两更了,不够的字数后面再补。
    韩钟起床的时候,秦琬刚刚闭上眼睛。
    昨天夜里,他只睡了半个时辰,还是加起来的。
    现在秦琬就是见缝插针一般的睡觉,找到一点空隙就闭上眼睛。也许下一分钟,他就会被辽人的进攻叫醒,但现在的这一分钟,他还是要好好的睡上一刻。
    从辽主犒军的那一刻开始,辽军的攻势陡然间就加强了数倍。
    一天一夜的时间,上万名苦力日夜苦干,头顶烈日,披星戴月,坑道飞快的加长加宽,最后包围了天门寨。
    站在城头上,看着一张坑道组成的大网将天门寨网在了中央,秦琬不禁在想,钢铁还真是好东西。
    如果没有成千上万的铁锹、铁铲,不擅工事的辽人不可能那么快就把天门寨给围了起来。
    辽人还聪明的学会了利用所有的能用得上的东西,包括关口镇上屋舍里的砖石、木料,也包括城下连接宋辽的铁轨。
    辽人顶着城上的弹雨,将铁路上的铁轨都拆了下来,然后用在了坑道中。
    天门寨中的火炮,每个时辰都要发射数百发炮弹,大部分会打到地里,也有击中活动的人和马的。在炮弹的落点,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声音——被炮弹击中的动物,一般不会有来得及能发出一声或几声惨叫,通常都是立刻毙命的;打到了地上,也只会噗地一声闷响,直接掩盖在火炮轰鸣的余波中。
    只有偶尔,炮弹落地后会有一声如同敲钟般的巨响,那就是炮弹砸到铁轨上的声音。
    成百上千根铁轨架在了坑道顶端,有的铺了土,有的则没有,而这些铁轨封起的坑道就变成了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最犀利的矛对最坚固的盾,哪个会坏?
    昨天白天的时候,刚刚看见辽人将铁轨架在坑道上,秦琬曾开玩笑的问文嘉。
    文嘉则很无趣的回答说,铁轨造出来不是做盾用的。
    现在多少炮弹下去,都拿铁轨没办法,秦琬的玩笑开不起来,只能干瞪眼。
    城中的炮弹,一天一夜发射了许多,命中了辽人数目也不少,可都是些苦力,可以说浪费了许多弹药。
    但要说不去攻击这些苦力,那之后他们给城中带来的麻烦,再多花一倍炮弹也不一定能解决。
    火炮就这么一刻不停的发射着,弹药的库存量一点一点在降低,而辽人与天门寨的距离同样是一点点的不断接近。
    秦琬只能让自己在更多的时间里保持清醒,以免当辽人突然冲上来时,自己还睡眼惺忪的搞不清状况。
    “都监!”一声惊叫在耳边响起。
    暗叹了一声,秦琬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辽人又在布置炮兵阵地了。”亲兵指着远处。
    “不是已经好几次了吗?”秦琬说着,举起望远镜望过去。
    “这次不一样。”
    不要亲兵说,秦琬已经看见了,的确不一样。
    或许在坑道上尝到了甜头,辽人开始用铁轨作为火炮的盾牌,将一根根铁轨半埋在地里,围成个半圆,后面或许还堆了土,能看见一点迹象,然后只留下一条供炮管穿出的缝隙。
    秦琬看了两眼,把望远镜丢过去,不屑一顾,“这种小事,有文走马处置,用不着慌。”
    亲兵接过望眼镜,还是惶惶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
    “怕什么。”秦琬说,“我的话都不信了?运气在我们这边。”
    运气缥缈无定,如果做得了依仗?但秦琬既然如此说,亲兵已经不好再纠结什么了。
    不过真要秦琬来说,他觉得天门寨中的确是有运气在。
    这些天来,天门寨的火炮几乎都没有停歇过,每分钟都有火炮的声音响起,发射的速率要远远超过城外的辽军。
    可是让秦琬感到惊讶的是,尽管发射频率这么高,上百门火炮也没有一门炸膛。
    秦琬在文嘉面前赞叹不已,不是文嘉的计算,是很难如此精准的卡着火炮使用的频率和安全的上限,不过文嘉被夸奖了之后没有丝毫得色,反而说是运气。
    ‘真要说有什么运气,那肯定是文兄弟你到了天门寨。’
    秦琬当时半开玩笑的夸奖文嘉,不过他也相信了文嘉的话。使用火炮多年,手底下就有百八十门,秦琬对火炮也算有所了解。
    一百多门火炮,每一门都射击了上百次,到现在还没有一门损失,的确只能归功于捉摸不定的运气了。
    ………………
    炮垒中。
    一声巨响,一门四零榴弹炮猛地向后一顿,将把它半固定在炮位上的两条绳索猛地一拽,在系绳的柱子上发出吱吱的响声,气味浓烈的白烟也在同时从炮口中弥散开来。
    炮弹离膛而出,呼啸着飞向远处的目标。
    文嘉和炮组观瞄手都拿着望远镜,挥开烟雾,一眨不眨的观察着炮弹落下的位置。
    “唉。”
    一声惋惜的轻叹,证明了炮手对炮弹射失的遗憾。
    文嘉呵的一声轻笑,“算他运气。”拍拍炮手的背,“没关系。”
    炮组的成员都上来了,降温、清膛、复位,重新准备炮弹和药包。
    炮组的行动,文嘉没有多插嘴,他向后靠着墙,半闭着眼,争取一分一秒的休息时间。
    他的身上全都是烟灰,根本都来不及清理。
    这两天,几乎每时每刻,文嘉他都在天门寨几座炮垒的其中一座里面,要不然就是在去炮垒的路上。
    但文嘉感觉自己的生活很是充实,每天都能与他最喜欢的火器在一次。比起拾掇同袍短长,密报于开封都堂,文嘉更喜欢现在这种简单充实的生活。
    只要想着怎样才能命中城外的敌军,其他都不要考虑,这让本就苦于勾心斗角的文嘉,更加不想做他的走马承受。
    文嘉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快活多久,他现在只能设法帮助天门寨,尽可能的熬过这一次大战。
    很快,这个四零榴弹炮的炮组就做好了第二发填充的准备。炮长很得意向文嘉报告准备完毕。
    但文嘉没有立刻下令,他拉过这位炮长,悉心指点道,“看到没有,炮口内还有余温……不要用手试,拿钎子沾了水进去……听到声音了吧?这里的烟也证明了炮膛内的温度有多高。现在倒进火药,很可能就会立刻燃烧起来。明不明白?这门四零炮必须要再冷才能用。如果很急的话,用水冷,从哪边先开始,你们知道的,我就不说了。我们现在有时间,不需要用水冷却,让它自然冷下来。”
    文嘉的机会教育,教导炮长听得连连点头,让他明白四零炮最好在什么时候发射。
    转过来,文嘉又指挥同一座炮垒中的另一个炮组,将他们已经装好膛上好弹的火炮,瞄准目标,立刻发射出去。
    炮垒的指挥,跟在文嘉身后。文嘉这几天都在教导炮兵的指挥使和副指挥使,怎么合理调配炮垒上下十几门火炮的发射速度,以保证炮垒整体发射频率的稳定。
    炮长和观瞄手,又从文嘉这边更系统的学习了如何测算敌军距离,如何将风速、高度差计算进来,与炮兵手册上给出的数字一起计算射击诸元。
    炮手们学到了整备火炮的流程原理,清膛手、装填手、送弹手,都深入的学到了自己岗位上的专业技能,如何配合炮手,并保护好火炮的安全。
    文嘉两天来说得口干舌燥,声音都沙哑了。而他的学识和才干,也让寨中的炮兵们对他心悦诚服
    文嘉现在很欣慰,天门寨的炮军官兵,上上下下都在认真的学习。他们的水平,也正显而易见的提高。
    天门寨中的上千名炮兵,以他们这些天的发射量,足以让他们战后在神机营中找到一个俸禄更高的好位置。
    就是神机营,一年下来,或许能有这么多练习量,但决不会有战争时的紧张感和迫切感。
    紧张并不能算是坏事。还在武学的时候,每次月考之前,文嘉和他的同窗学友,都会挑灯夜读,教室里、寝室中,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而武学中的师长,每次都骂他们这些学生,说他们是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可偏偏这临时抱佛脚,总是学得最快的时候。
    而敌人就在外面,自己被困在城中,要想保命就必须把炮术学好,这让城中的炮兵如何不去拼命学习?
    “走马!”
    文嘉闻声抬头,一位观瞄手拿着望远镜指给他看,“你看那边。”
    同一个的火炮阵地,秦琬看到了,文嘉于同时也看到了。
    看到辽人将铁轨竖起,扎进地里,一群炮兵咬牙切齿,大骂辽狗。可他们也惶惶不安起来,一旦辽人确认将火炮都用铁轨保护起来的手段有效,那他们就能把火炮运到天门寨的鼻子底下,在最近处射击城墙。
    文嘉不急不怒,指点道,“换个位置,对准人,而不是炮,那些铁轨只能把炮护住,人没护住。”
    在位于高处的天门寨火炮炮口下,辽人要想把炮手们一并保护起来,至少得把铁轨护盾加高一倍
    当一门火炮将炮弹送去那处新设阵地,准确的将一名辽军炮手打成几截,文嘉对炮兵们说,“你们要记住,火炮是死物,都是铁而已,不值多少钱,人才是最金贵的。能熟练使用火炮的炮手,远比一门火炮要值钱得多。别以为我是乱说,‘须知人贵而物贱’,这话是韩相公说的。”
    炮垒中,难得的安静下来,都在聆听文嘉的话语。
    “辽人经过训练的炮兵不多了。这几天来,能直接命中城墙的炮弹,按照比例来说是越来越少,而炸膛的次数,你们也听到了……有多少?”
    一阵轻笑声中,文嘉又道,“还有,铁轨的确坚固,能承受几万斤的车厢碾压,但这坚固也是有限度的。坑道上的铁轨能挡住炮弹,是因为炮弹只有坠落的力度砸下来,前冲力量并没有释放到铁轨上,现在铁轨挡在炮弹前面……你们试一试,看看会有什么情况。”
    炮兵们飞快的行动了起来,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证明文嘉的话,三门火炮同时准备完毕,都是四零榴弹炮,仅是炮弹都有二十余斤。
    轰、轰、轰,三门火炮接连发射,硝烟弥漫在炮垒中,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不过几秒之后,铛的一声巨响传来,证明了其中一枚掠空而至的炮弹,已经准确的撞击在了其中一根铁轨上。
    “看看怎么样了?”渐散的硝烟中,文嘉平静的声音传来。
    “断了!断了!砸到辽狗了!”炮垒顶端,负责观察战果的士兵兴奋的叫了起来。
    硝烟渐散,炮兵们也看到了他们的成果,原本整齐的排成了一道弧线的铁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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