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马王爷》敌手第1196章梧桐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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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永宁坊,众人都看出峻王爷很累的样子,以为他在朝会上吃了多大的亏。但再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他又小胜了一把。
    只有马王自己知道,这活真是累人。
    自打回京之后,一次是在长安城外,另一次便是今天的朝会,他与李治见过两次面了,却再也没用过以往用的很自然的自称——“微臣”。
    这不是马王故意的,完全是事后才发觉自己累在哪里,原来他已经很不习惯再像以前那般、以这样的位置来面对李治了。
    本来,今天在朝堂上,追究御史台责任的话已经溜马王爷的嘴边儿,但赵国公长孙大人的静默、以及御史大夫萧翼略显紧张的神色提醒了他,让他将这些话临机咽下了。
    赵国公以往对永宁坊的支持不可谓不明显,但最近他有些明显改变。
    那就是不偏不倚起来了,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以前,尚书令是鹞国公,不是马王,所遇的对手也不是太子,而眼下,他是亲王了。
    对于赵国公的变化,马王峻能够理解,因为两边都是长孙皇后的孩子,赵国公能站到东宫和永宁坊的正中来,其实内心里一定还是稍稍偏向永宁坊的。
    因为东宫和永宁坊,在法定的份量上还是东宫更重了一些。
    同时,赵国公的中正,已经对稳定朝局、未致朝臣们忙着选边站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不然,皇帝陛下岂能还在翠微宫坐得住?
    陛下对于兄弟倾轧、手足相残的事也许冷静过自己,或者陛下认为对这类事的控制上一定能够胜过高祖,因而更沉得住气。
    马王感觉有些累的原因,还在于今天的对手是李治,是他的兄弟。
    以往在剑南道的时候,他只有临战前的兴奋,丫环、敌对、奸细皆可为已所用。可现在有些不同了,马王爷坐在餐桌前好长时间,眼睛里只有饭菜,脑子里总理不出头绪来。
    他的这位兄弟更像权场中人,而马王一直认为自己属于战场,那里才敌我分明,李治能轻松做出来的事自己就做不了。
    比如,太子行事的目的同样也很明确,可以倚仗许敬宗、李士勣、褚遂良、王仁佑、柳奭、柳爽,令人瞠目地将他们在短时内利用起来,有些人有劣迹也不受影响。
    而自己呢?明明知道薛礼、长孙润、江夏王、赵国公在关键时刻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但自己却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
    只是,他与柳玉如这两个刑徒,从长安到岭南,从岭南到西州,再从西州回到长安、回到永宁坊,最后居然没有中间道路可走了。
    难道也让她们和孩子们、随着自己到某一处偏僻的封地,被地方官员欺兑的将鸡笼架到窗台上、将宴饮的酒桌、丝竹的排场摆到头顶上?
    快半夜的时候,书房外响起的脚步声,原来是有丫环各自陪着她们的主人——大王妃柳玉如、八王妃苏殷到书房来了。
    人送到后,柳玉如让两个丫环回去睡觉,她和苏殷留下来。
    显然,一向连白天都不大打妆的她,晚上过来前却精心打理过,美得几乎都不要天理了,还抿了红润的唇脂,让人恨不得立刻舔两下子。
    这让马王爷感到奇怪,马王一瞬间里甚至认为,自己一晚上枯坐、毫无头绪的苦思冥想,是浪费了大好的光阴。
    柳玉如也坐到马王的书案后边来,紧紧挨着他,让苏殷坐到另一边,然后对他说,
    “苏姐姐已经饱尝过一次跟随着失势太子的困厄,峻,你不会再让她跌回到亲王失势的深渊里去吧?”
    苏殷竟然是被柳玉如半夜从睡房里拉过来的,也精心打扮过。
    不得不说,真正的婚后,苏殷也比以前更令他不能忘怀,这也是个曾经有资格做过太子妃的人。
    柳玉如说,“还有我呢,我已从永宁坊走出过一次,是以犯妇的身份。如今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又回到了这里,我争的可不是什么富贵和荣耀,争的是这口气。”
    马王道,“看把你认真的!”
    苏殷说,“峻,柳妹子的话也是我要说的,如果再去黔州,我当然要同你去,也可住到承乾故居里,但这次就一定不如上次了!”
    “怎么不如?”马王问道。
    外宫苑总监说,“上一次我没有孩子!苦都是我自己的,和李承乾都没什么关系……你是男人,不能体会做母亲的心思。”
    马王一时无语,半晌才说,“虽然我不再记得文德皇后的样子,但我体会她失子时的一切痛苦!”
    柳玉如说,“普通人家的小兄弟们玩骑大马,真是再普通不过了,但大郎和二郎当着皇帝的面、当着那些宫人和侍从的面骑过了陈王。从那晚起,我和崔嫣便立了誓,陈王绝不能做未来的太子。”
    马王伸手,拍拍她美艳而严肃的脸,笑着说,“我听说,连大慈恩寺的尊者都赞过你们,那就再也不要说狠话了。金善德母子也指望着倚靠我呢,我从未想过后退,只是……”
    “只是什么?”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只是,青出于蓝便应胜于蓝,本王总该胜得过贞观皇帝!难道我们,不是踏着一路的凯歌走过来的?”
    苏殷无限温柔地说,“想胜过皇帝,须先胜过太子。”
    柳玉如听着,眼睛里的光彩更明亮起来,“李忠也是不错的孩子,和顺。比咱家那四个虎犊子懂事多了,峻你要善待李忠,也须有善待他的资本。”
    马王道,“刚才视陈王一个孩子为大敌,一转眼又要善待他了,我是真不理解你们女人了!想来后宅那些人也是让你这样教唆的。”
    她的脸上溢起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只要永宁坊胜,至于峻王爷大撒把地、将打击李治的两道杀手锏扔还回去,还如何的取胜法,她可没必要操心。
    她拉起苏殷,打起哈欠说,“我们要去睡了,你来不来?”
    马王爷摇头,目送她们走后,自己留在书房里。
    ……
    今天朝堂上的这件事让太子李治感到羞辱万分。羞辱于一个以前安分、低调的臣子,猛然间身份逆转之后对自己的不恭。
    太子今天可是领教了他这位王兄有别于他人的手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姚丛利逼到墙角羞辱,而太子手下那些人呆若木鸡地看着。
    柳爽不得不回到忠武折冲府去,但原来的果毅都尉的职位,几乎在柳爽起身时便有人占据了,柳爽只暂时尴尬地挂在那里,他不走,耗在长安。
    好像近些日子,太子匆匆拉起的这些人里,只有那个阎立本没什么异议,但阎氏兄弟一向老实本分的要命,根本就用不上。
    这件事带来的耻辱感,恰恰在于有人痛打了太子的狗,人们看到的却是太子的软弱。
    马王在明确告诉李治,他会认真守住所有拿刀动枪的领域,太子最好不要涉足,而太子只是弄上来一个小小的千牛备身,还没敢动薛礼呢!
    崇文馆后边生着不知长了多久的青桐,高逾五六丈,太子坐在这里,遥遥地便能望见它们在崇文馆的瓦顶上方伸展出来,摇曳着。
    青桐高大,有气势,而且是祥瑞的象征,它们是从南方移植过来的。
    再过一个来月,李治知道它们又要开出粉红色的团簇的花来,上边覆着浅黄色的绒毛,到八九月会长出果实。
    那年九月,李承乾还在东宫时,十岁的晋王曾经到这里来过一次,李治看得出哥哥的心情很不好,他们的母亲故去一年了。
    太子承乾曾领李治到青桐树的底下去过,他剥开革质的开裂果皮,让兄弟尝它的滋味。
    李治相信兄长,兄长绝对不会拿有毒的东西让自己吃,于是他尝了,味道很是香甜。
    承乾仰着看着树顶,就轻声地吟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李治知道这是《诗经》里的话,专门说梧桐的。
    李治也往上看,原来在树的顶部搭着一只鸟窝,李治却没看到有鸟从树顶中飞出,也听不到雏鸟的鸣叫。
    他的兄长说,“鸟已经孵出来飞了,这座鸟巢多么像我这东宫啊。”
    李治才十岁,不懂兄长如何会从鸟巢想到东宫,以为兄长大概是以凤凰自比。但随后,承乾再告诉他一件以前并不知道的事。
    “你可知道,为什么有时树上的巢里会掉下鸟蛋来么?摔的稀碎。”
    李治很聪明,“一定是风刮下来的!”
    兄长告诉李治,“那是先孵出来的小鸟,用它肉滚滚的小身子拱下来的,因为它想吃掉母亲叨来的所有虫子,”
    承乾告诉他,“半个月,所有的小鸟都要破壳,早的可能十二天就出来了,所以它的时间可不多。”
    这是李治的兄长第一次、这么生动地对他说起兄弟相残,当然这是李治事后才理解的。
    而在当时,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内心里只有好奇,但不怀疑哥哥的话,因为承乾是这方面的行家。
    而此时,坐在东宫的李治,就更理解了李承乾的话,觉着自己与马王爷比较起来,就是鸟巢中那个最后生出来、却早几天破壳、看到这个鸟巢的小鸟。
    但皇族比鸟类更残酷,后生小鸟将先生的挤出鸟巢的事,刚刚就发生过。
    李泰将承乾挤出去了,他又将李泰挤出去,猛然发现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已经从壳内探头,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李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因为另一个看起来比他更健壮,也更狡猾。
    李治刚刚调阅过内常侍上个月的皇帝起居记载,马王府的大郎李雄是如何骑在太子长子的背上,把他当马一样耍弄,太子看过后如在眼前。
    也许永宁坊同样会有某些不可辩驳的理由,非要与东宫作对不可。当彼此都有理由要取得某种结果时,理由还重要吗?
    重要的是结果,所有的眼见者最终也会忘记过程,只记住结果。
    马王“腰病”恢复之后,当天送到太子跟前的信息立刻少了起来,李治要解决好这件事,还要亲往翠微宫一趟,向父皇解释一下柳爽的事,以求主动。
    ……
    崔嫣去芳林园听戏,中午回来时再次经过那座石桥。
    这一次碰到的不是高审行,而是长孙冲。
    看样子长孙冲本来是骑马往东去的,但他在身后驻马,朗声冲着已上了石桥的马王五妃打招呼。
    崔嫣知道赵国公府同永宁坊的关系,热情地停下来回身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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