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庶氓》第二卷第卅四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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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算是看明白了,国民党考虑的只是自身利益,它绝对容不下共产党,两党之间的战争是免不了喽!”
    石柱听罢,便又问道:“那,依先生之见,鹿死谁手?”
    张半仙摸了摸半白的山羊胡子,笑着说:“自古以来,虽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亦有‘好战者必亡’,然好战之人也有强势之时,非一时间就能湮灭。这仗何时开打、能打多久,老朽我才疏学浅,并不知晓。倘若现在让我选,我必不会再选国民党,国民政府早已忘了中山先生的教诲,算是失掉了民心,至于共产党能走多远,只能拭目以待了!”
    张半仙的这番言语和石柱所想的颇为相似,两人又聊了一会后,石柱便去招呼其他人。
    下午时候,祝庄来的几个表兄弟祝怀庆、祝怀庐、祝怀庚、祝怀庁,连同罗二荠和罗氏家族长孙罗士林等几个人到新房里闹了阵洞房,随后,众亲朋好友才陆陆续续回去。
    祝广连临走前又专门来找石柱谈了谈,希望石柱能再去港口那帮商行做事,可石柱想了又想,目前他所期望的只是做个庄稼汉,帮村里几个大户人家打点长工或是短工,只要能维持生计,并不想去外地工作,因此他还是回了祝广连那句话-等以后再说。
    到了晚上就寝时,石裕氏请了罗二荠的父亲罗老四和张半仙的小儿子张友华给一对新人送房,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鞭炮声,至此,婚礼才算全部完成,石柱和季氏思恩这对天命鸳鸯此刻才光明正大地同床共枕,享受着春宵之乐。
    新婚第二天,石裕氏把当年老石头抽的那杆烟袋拿给了石柱,先不管用不用上,如今石柱已成了家,就把这烟袋当作传家之物吧,这个家,以后就交给石柱了。
    一个多月后,季氏便怀了身孕,这可把石裕氏给乐开了花,她所盼望的不正是这件喜事么!
    第二年“处暑”这一天,季氏生了个女娃,这又把石柱高兴坏了,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石裕氏此时已六十又六,但身体依然硬朗,仍在一旁乐此不疲地忙着,这一幕也让她想起了石柱出生时的场景,一晃二十五年就过去了,自己孙子已为人父,石家终于又迎来了新生。
    在石裕氏的记忆中,她的这个重孙女应是石家近九十年来的第二个女娃,上一个是老石头的姑姑,还是在大清朝咸丰年间出生的。至于这位姑姑嫁在了哪,她早已记不得了。
    这时季氏从石柱手中抱过女儿,边喂奶边对他说:“他哒,你给孩子起个名吧!”石柱看了看母女两人,犹豫了片刻,“这是咱家头一个小鬏,我看,还是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季氏知道自己丈夫石柱是看重她在这个家的地位,但自己不识多少字,便微笑着说:“你看你又说笑了,我就念过几天书,还是俺爹说俺要嫁到你家,不能不识些字,这才让俺上了几年学,会写几个字,要说起名字,我哪有那水平啊!”
    喝完奶后,石柱又将闺女抱过来,爱不释手,他想了想,先问石裕氏道:“俺老奶,你知道咱石家的家谱么?”
    “家谱?”石裕氏面露难色,想了许久方皱起眉头说道:“我记得听你老爹讲过,好像是‘万福久呈瑞德书笑近文’,你是在‘瑞’字辈上。不过咱石家打你爹开始,往上数五代都是捕蛇之人,到你这才改了行。捕蛇人家有些忌讳,只能留一根血脉,到你这已经是五代单传,而且又不能讲究那么些规矩,所以几代人都没有在家谱上起名字,只有你老爹,将‘久’改成了‘九’起的名。”
    石柱听罢,说道:“既然家谱有些疑惑,不好续上,那咱就按自己思路起吧,行不行?”
    石裕氏说:“柱子,你成亲第二天,我就把你老爹的烟袋交给了你,就是把这个家交给你当了,家里事情你做主就行,实在不晓得的,再问问我。你家女娃取名字,你跟思恩商量好就好!”
    “那就不按家谱起了!我名字‘柱’字五行属木,木生火而克土,唔家小鬏以后名字就都用火字旁。这丫头到唔家来,所有人都乐呵呵的,也希望她以后能快快乐乐的,那名字就取‘火’字旁加一个‘乐’字,叫石烁,也就是闪烁的那个‘烁’字。”
    这个名字自然是没有人反对。
    然“快乐”两字似乎已遥遥无期,正如张半仙所说的那样,国民党早已撕毁“和平协议”,公然挑起了内战,中国又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这场战争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雪上加霜的是,这一年夏天暴雨不断,竟使得淮河水和黄河水汇到了一起,海州地区也遭受了空前的洪灾。虽然各界人士有所赈济,然普通百姓人家仍是缺衣少食,地主人家也损失惨重。这时便有不少饥饿乡民想到地主家借些存粮,甚至有呼声要求地主家开仓放粮,更多的则是要求地主响应共产党的号召,将土地分给老百姓。
    对于这些要求,地主人家当然不会同意,这也使得他们和农民的矛盾进一步尖锐,这些人家害怕饥民生变,遂独家或三五家联合组建起所谓的“保安队”,专门负责保卫自家的安全。
    抗战时,在海州的鬼子龟缩于城里的几年,像谷圩这样的乡村便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们常到这里宣传抗日主张,帮老百姓做事,有很好的群众基础。那时为了一致对外,八路军、新四军只主张地主减租减息、农民交租交息,但现在都在传共产党主张“耕者有其田”,要把所有土地都平均分配给老百姓,响应共产党号召的百姓不可胜计。
    谷圩村灾情虽没那么严重,但丁、柳两家和几家大户人家还是怕村民会闹事,便也商议集体组建一支十几人的“保安队”,以防万一。
    柳老爷因丁家将其闺女柳山秀和丁发财的亲事退掉一事,已有几年未同丁老爷来往,但此番事关自家生死存亡,他也只好暂时冰释前嫌,到丁家与众人坐到一起商议此事。在生死跟前,女儿的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找十几个人身强力壮的人看家护院容易,但想找一个靠得住又有能力的“保安队”队长却难,几家人家一时陷入了分歧之中。
    这时丁老爷说道:“众位觉得庄上的石柱如何?”
    扬大户略有保留地说:“这人倒是靠得住,听说也有些本事,但不知会不会来‘保安队’。”
    柳老爷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在一片缭绕的烟雾中说:“柱子那小子,我觉得靠得住,而且他确实有些身手,能保得我们安全。我看,不管他答不答应,还是先去探探他口风再说。”
    “那行,改明儿我到他家去看看!”丁老爷是谷圩最大的地主,这件事他自然要积极。
    接下来,几户人家又商议“保安队”的武装配置,住哪,薪资报酬如何,费用怎么分摊,如何执勤、如何巡逻等诸项问题,这些皆容易解决。
    第二天,丁老爷果真带着老管家丁大力亲自到了石柱家。这时季氏还未出月子,石裕氏一直在家照顾着,石柱则抱着闺女石烁在门口玩,见丁老爷来了,便将闺女交给季氏,自己去招呼客人。
    丁老爷人是来了,但若非用人之际,他并不想在他眼中的穷人家里多呆哪怕一分钟,唯恐身上沾上了穷气、晦气,于是他连堂屋都没进,只在院子里和石柱说明了来意,希望石柱能在这段困难时期帮上大家一把,当然他也许以了重谢。
    “丁老爷,这件事,事关重大,你看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一时半会恐怕没法应承下来,我得跟家里头商量商量,尽快给你回复!”
    石柱这么说,的确有一部分是家庭原因,但主要还是洪灾对他家影响很小,凭着祖传的捕蛇手艺,在粮食紧缺时,他很容易就能抓到些蛇,不用挨饿,因此并不稀罕这样的差事。另一方面,说到底,所谓的“保安队”就是对付穷人的,石柱当然不会去得罪村里那些更加困难的乡亲,毕竟他还要住在这里,想搬也难以搬走。
    “嗯,是啊,柱子,这事确实需要好好考虑考虑!”丁老爷也料到石柱不会立刻答应的,“当年你老爹和你哒两人,在地里头没少帮我们丁家忙,这次就拜托你了,我们丁家不会亏待你的,等你的好消息!”
    回到家后,丁老爷立刻吩咐下人准备了洗澡水,得把从穷人家带来的穷气给洗干净,而且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衣服全都换掉,本来是想扔了,可他看看新买的那件毛绒风衣,着实有些贵,舍不得,便吩咐下人把衣服全部洗了一遍。
    石柱在家也和季氏跟石裕氏商量此事,石裕氏说:“柱子,这事咱可不能干,这‘保安队’要是当年对付小鬼子的,我倒支持你,可它明摆着是对付咱穷苦人家的,你要是答应了,可就相当于跟全村人作对,绝对不能去!”
    季氏也说:“是啊,他哒,干这事得遭人骂,遭人耻笑,俺也不同意!”
    石柱又想了想,方说道:“那好,这事我心里有数了,但既然丁家来找我了,我得给他个面子,正好借这个机会来干件事情,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到秋分这一天,石柱去了丁老爷家,正赶上丁老爷在堂屋打麻将。丁老爷见石柱来了,赶紧让人顶替下,出去把石柱接到边屋坐了下来。
    “丁老爷,你前天提的事情,我想过了,只要你们几家答应赈济些粮食给最困难的人家,并且愿意低价卖些粮食给其他人家,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石柱开门见山地说道。
    丁老爷把烟斗装满烟丝,用洋火点着,又似有所思地深吸了一口,方说道:“柱子,这次你能想来帮我们,真是太好了,只是,放救济粮这事,恐怕不好办!”
    石柱说:“丁老爷,以前遇到荒年,你们也不是常救济下我们么,今年怎就不行了?”
    “你有所不知,今年大水太厉害,我们皆损失惨重,也没多少存粮。谷圩两百来户人家,若发了,恐明年他们还不上。最要命的,听说国军还要来征粮,要是我们交得少了,只怕大祸临头啊!”说完,丁老爷一直在摇头。
    “丁老爷,我话就说到这了,愿不愿意,你们决定吧!”石柱说完便告了辞,只留下丁老爷一人吧嗒吧嗒在那抽着烟,竟忘了让下人将石柱刚刚坐过的板凳拿去洗一洗。
    两天过后,九月初一这天傍晚,丁大力突然到了石柱家,通知石柱,丁老爷已经跟其他几户人家商量好了,同意临时放出一些救济粮,但救济粮其中的一半是要各家还的,明年夏收之后必须还清,可以不收利息,也可以用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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