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笏剑曲》正文第一一二回:渡水歇马归,共和笏剑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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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百姓受我蒙骗,呼我金善人,而我却将长江沿岸各处明朝官军、李自成张献忠农民军军情和山川地理暗中通报给满清朝廷,今日清军入关,屠戮汉民,我罪不容诛。昨天夜宿紫和山下,为紫和娘娘所擒,诸君国仇家恨可一齐发泄,我虽死,绝无半句怨言。”
    众人听了,个个愤怒,一齐冲上去,打脸的打脸,扯发的扯发,剥衣的剥衣,有用刀割肉的,有用棍戳脸的,有用手抓面的……
    金善人?唐海大惊失色,见数百人围着金善人发泄仇恨,慌忙跑过去,边跑边喊:“不要,不要呀……”
    金善人双手张开,粉丝不动,任凭愤怒的流民千刀万剐,他只是咬紧牙关,双眼紧闭,不支半点儿声音……
    流民们满腔怒火,一朝爆发,势不可挡,有的割肉放在嘴里狠嚼,有的扯下皮毛丢在地下用力踩,有的用石头敲下牙齿乱扔,有的用荆条猛抽腹背,片刻功夫,好端端地一个人就变得血肉模糊了。
    唐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金善人面前,见他满身污血,手臂、前胸、腿上被生生地割去许多块肉,唐海喊道:“金善人,你这是何苦?”
    金善人睁眼,识得是天下第一寇盗跖,踹着粗气道:“我见明廷昏庸,百姓苦不堪言,立志救之,天真的想如果改朝换代,让我大清国入主中原,福泽天下,百姓即可解脱水火之灾,可谁曾料,清军入关,中原百姓尽成鱼肉,此皆我之罪也,今日能被千刀万剐以解百姓心中之恨,我之愿也。”
    唐海复欲再言,一流民上前揪起金善人的耳朵一刀割下,悲呼道:“爹,娘,儿为你们报仇了……”又有人要挖眼睛,唐海慌忙拉住,几近疯狂地呐喊:“不可,此人至善杀不得……”怎料众怒难犯,唐海非但阻拦不了,反被人群挤出十数步外。
    唐海心急火燎,边哭边喊,眼睁睁地看着金善人遭受折磨。
    大家拿着刀活生生地在金善人身上挖洞割肉,未过多久,好端端地一个人就被分解成肉块,仅剩一摊红血和散落一地的肝肺心肠、皮发骨肉,现场惨不忍睹。
    流民们报了仇,泄了恨,个个心满意足地走了,独唐海一人热泪盈眶地留在紫和寺外。
    到了晌午,唐海止住泪,朝着那一堆残骸拜了三拜,在寺外树林里用手爬了个坑,将残骸一块一块地捡起放在坑里埋好,立了石碑,用小黄石在碑上写了“至仁至善,天鉴日昭”八字,而后复拜,悲声戚戚,热泪滚滚。
    “阿弥陀佛!有天下第一寇亲手立碑作记,金善人可以瞑目了。”
    唐海大惊,人都走光了,这是谁在说话?猛回头,见一道姑立于寺门口,双手合掌。
    “仙姑怎识得唐海?”
    “天下第一寇盗跖之名在贫道心中刻骨铭心,如何不识?”
    唐海大奇,一边擦泪一边起身走了过去,近前细看,觉得道姑似曾相识,可就想不起来是谁。
    那道姑转身进去,径到佛堂紫和娘娘神像边坐下,闭了双眼,专注打坐。
    唐海跟进去道:“紫和寺乃佛家禅院,仙姑属道,应在三清道观清修才是,为何在此坐禅。”
    道姑道:“世间万物皆是道,天下何处无阴阳?”
    唐海道:“以仙姑之意,佛也是道?”
    道姑道:“岂止佛!”
    唐海奇问:“难道?”
    道姑道:“佛亦道,道亦佛。道无处不在,万物有道,山有山道,水有水道,鸟有鸟道,人有人道,至于虎狼牛羊树木花草俱有其道,万物循道而生,而长,而死,人亦然。”
    唐海再才注意到,紫和娘娘神像两侧各有一联,文意乃佛乃道,联曰:
    天道无常常常在
    六道轮回回回是
    唐海大惑,沉吟须臾,道:“道祖有言:‘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唐海一生,谨记三宝,破邪立正不可谓不慈,粗茶淡饭不可谓不俭,隐名埋姓正是不敢为天下先,今日落魄至此,敢问仙姑是何缘故?”
    道姑道:“生亦道,杀亦道。活亦道,死亦道。善亦道,恶亦道。无有生,便无有杀。无有活,便无有死。无有善,便无有恶。英雄当年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是道,今日兄弟死伤殆尽,姐妹魂飞魄散,岂非无道?”
    唐海道:“怎讲?”
    道姑道:“天下本无善恶,一份善生,一份恶现,有多少善,便有多少恶,苟若你不行善,天下便也无恶。譬如,恶霸神谦做恶无数,他死后,他的女儿也行善无数,但愿,他们父女俩的一生善恶相抵,再无孽债留与来世。”
    唐海心头一震,细看那道姑,顿时大惊失色,眼前的女人不就是神谦的女儿神燕么?唐海做梦也想不到,神谦的女儿竟然做了道姑,而且与自己在紫和寺相遇。
    “仙姑想杀唐海报仇!”唐海道。
    神燕苦笑道:“天生天杀,道之理也。爹爹和哥哥作恶害人,是道;你杀了爹爹和哥哥为民除害,也是道。”
    “仙姑今日为父兄报仇,也是道。”
    神燕道:“道无始终,物有生死,顺其自然吧。”
    唐海拜道:“多谢仙姑。”
    又走了半个月,唐海终于来到雄山脚下的岩寨村,见前面有一小溪,唐海渴极,跳入溪中猛喝,喝饱后举头四望,但见高垚巍峨,林木葱葱,山色空濛,流溪潺潺,飞鸟似在云端,石径恰如天梯。
    唐海洗了脸,理清发,徒步攀援而上。走了一会,又肚中饥甚,胡乱在地里拔了几个红薯和萝卜,用手抹掉泥土,一边登山一边吃,爬了两个时辰到了山顶。唐海四处搜寻,忽见远处有一木屋,赶紧踏步过去,果见屋外有一人正埋头清理犁耙上的泥土。
    “曹大人,”唐海从背后轻声呼道。
    曹印回头,见背后立有一人,手柱拐杖,衣衫褴褛,细看认得是自己的老冤家,不禁大吃一惊:“唐海?”
    “唐海志败,特来相聚,”唐海满脸的羞愧。
    “哈哈哈哈……”曹印开怀大笑,唐海的失败是意料中的事情,可未曾想他竟然这么快就上山来了。忽然,笑声戛然而止,曹印惊问道:“怎么,你一个人来?你的十七个兄弟呢?”
    一提起兄弟们,唐海潸然泪下,一字一句沉痛地念叨:“枭龙、金子剑里逝……段七、狼霸刀下殒……王风、王雨锤下毙……柳甲、秋光戈中卒……鲁奇、章船马踩死……林源、叶阳落水亡……阿拉太、斯仁斧劈肩……洪世安、唐喜枪戳身……最惨兄弟是山勇,万箭穿身……上黄泉……”
    唐海念着念着,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曹印大震,想不到唐海之惨,不亚于自己,本欲细问,又见他悲恸欲绝,只好劝慰道:“往事如烟,由他去吧。”
    唐海道:“众兄弟皆因我而亡,我岂忍独生!想那金善人,虽是番邦夷人,却也至仁至善,唐海之罪大他百倍,他且以身赎罪,我怎可‘由他去吧’。今日来雄山,为的是不失象山之约,既已拜见曹大人,我当剑加贱躯以赎前罪。”
    曹印道:“我与你象山斗志,各展宏图,谁料两败俱伤,你失兄弟姐妹,我丧老母爱徒,如今落魄如此,想起来真是笑煞世人了!也罢,也罢,我与你同死。”
    唐海道:“这一片茶林尚需人看守,曹大人当好好活下去才是。”
    曹印道:“茶林扎根深土,自有天地滋养,何须挂念。”
    唐海道:“也好,你我先前是仇敌,今朝同葬雄山,就让这辈子的爱恨恩仇一笔勾销吧。”
    曹印道:“好,好,雄山风景秀丽,葬身于此真乃大幸。”
    唐海道:“临死前,唐海需求见马笑先生一面,不知他在何处,有劳曹大人引路。”
    曹印道:“此人自象山斗志后就不见踪影,原以为他死于洪范之手,可来雄山后,百姓都道马笑五年前曾回来过,在此搭了这土墙草瓦房屋两间,题名‘二贤屋’,说是留给二位故人住的,然后逍遥而去。有人问他何往,他说什么‘国将大乱而不止,我将远游而不归,’看来,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唐海听了,悲中更生绝望,一心想要自尽,可环视周围,又无刀剑可用。正愁苦间,忽见百来步外有一处悬崖,遂痴痴呆呆地朝那山崖走去,意欲纵身跳下了此残生。
    “且慢,我这农具乃山下王老樵夫所赠,今辞世而去,不可不先还了。”
    唐海木讷言道:“好,曹大人自下山去,唐海在此等候。”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呆。
    曹印道:“好。”
    曹印清理好犁耙上的泥土,将锄头和犁耙捆在一起放好,疾步进了木屋。唐海神情恍惚地坐在地上,忽然抬头见四周空荡荡的,这才意识到曹印进屋许久了,正在纳闷,又见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袍出来了,随问道:“曹大人何故换衣?”
    曹印扛起犁耙和锄头,回道:“王老樵夫乃世外高人,不可携垢带污相见。”
    唐海奇道:“这荒山野岭里也有世外高人?”
    曹印道:“他虽无什么经天纬地之才,更不曾有超群绝伦的武艺,但他洞观世事,明察万象,谈古论今,堪称奇人。”
    唐海“哦”了一声道:“既如此,唐海亦当相访。”
    曹印放下农具,喜道:“好,我粗布旧衣也有几件,你速沐浴更衣,我们同去。”
    曹印带唐海进屋梳洗一番,又换了旧衣,与曹印一道下山而去。快到半山腰时,远远闻见有人高歌:
    日月更替兮,昼夜反复。
    春夏往来兮,年月轮回。
    世事纷繁兮,古今皆同。
    众人儦儦兮,陈陈相因。
    曹印笑道:“王老樵夫上山砍柴来了。”二人又走了一里左右,来到一片桃林下,果见斜坡上有一樵夫在一边砍柴一边高歌。
    “王老哥,我给你还农具来了,”曹印朝斜坡上喊道。
    王老樵夫仰头见是曹印,笑道:“老弟,稍等,老汉这就上来。”
    老樵夫将刀别在腰间,手抓藤葛攀上来道:“不是说好借三日么,怎么昨日借去今天就还?”
    曹印指着唐海对老樵夫道:“故人远道而来,我欲伴他远道而去,故而提前来还。”
    唐海深深一拜道:“拜见老哥。”
    王老樵夫上下打量一番唐海,笑对曹印道:“既是故人远道而来,怎可无有酒肉,我家里尚有鸡鸭数只,米酒一坛,你可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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