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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爹见林子渊到家里来,那是分外的热情:“女婿…林老弟,哦,不是,你看我这张嘴…”
“老爹,你叫我子渊就好。”
“那行,那行!子渊啊,屋里坐屋里坐…你这伤莫得问题吧?难得你清闲,今儿咱老哥俩…啊!咱爷俩好好喝一盅…”
林子渊哭笑不得:“老爹,回头我再陪你老喝一杯,今儿,我和巧云去下河村集市上看看,把山货卖了,打些好酒来孝敬你老…”
“也好,也好!”孙老爹笑的见牙不见眼:“酒就先不要打了,去集市上扯几尺布来,再换些棉花…老爹这里还有钱哪,这天眼见的就下凉了,你还穿的这样单,那可不行。
回头叫巧云和他娘给你做身棉衣裳,再做身中衣。厚厚的,暖和。巧云这妮子手巧着哪!…洞子里冷了吧?那是老爹搁皮子用的,哪能住人那?再说,一家子人,这两头跑也不是个事。这么着吧,回头搬家里来,巧云那屋敞亮着哪,住俩人也还宽绰…”
林子渊满头黑线,这都是啥跟啥嘛!孙老头今天不大对劲,很不对劲!
和孙老爹说话的功夫,巧云被孙王氏拉了去。
“闺女,闺女!你和这林…你奶弟,咋样了现在?有没有…”孙王氏上来就直奔主题,巧云大羞,摇头。
“哎呀!你这死妮子,死性!娘给你说,遇到个好男人不易,要赶紧搂住喽!就咱家这样,外头又是兵荒马乱的。听你爹说,这林家小子本事大着那,要是明个儿走出这山沟沟,心就野了…咱在那河沿里头救了他的命,他也要报恩…”
“娘!你说啥呢?啥叫救了他的命,图稀他报恩…”巧云急了。
“闺女,娘是在替你着急那!娘看你胸大,屁股又圆,男人最受不了这个,娘是过来人…晚上睡他被窝里头,你爹交待的,把这事坐实了…”
孙王氏随孙老爹逃到山里这几年,也被大山同化了,说话就没个把门,好的坏的通通往外倒,越说越是不堪入耳,当娘的这是给自己的闺女出了啥主意!
“娘!娘!”巧云脸红的像蒸过的大虾,没想到自己的亲娘长辈给自己说这个:“娘!你都知道自己说了些啥话嘛?…子渊他说了…稀罕俺,愿意要俺…”
“那就好,那就好!娘说差了,嘴上没个把门,莫往心里头去…那你回头给那林家小子说一声,住家里来,就住你屋里头,你爹交待的,他乐意见你们这样,回头怀个大胖小子…”
“娘啊!…”巧云实在是受不了了,转头跑了出去。
“咋啦?你娘都给你说啥话啦?咋一声不出?”路上,巧云跟在林子渊后头,脸红红的,一句话都不说。
“…要不,咱再来一段山东大鼓?”
“大鼓!大鼓!我敲你个大头鼓…”巧云手上裹着一张兔皮,对着林子渊的脑袋敲来。林子渊挑着山货,立刻抱头鼠窜…
下河村集市上已经有不少的人了,山里的老农最多,五天一集,人们来这里卖鸡蛋、山货,换些油盐布料的回去。
手里头有些闲钱的,买一个吊炉芝麻大烧饼,回去哄小孙子高兴——要是能在烧饼里夹上一根油条,那就是过了年啦!小孩子胳膊底下夹着烧饼油条,边走边撕着吃,能在村里炫耀一整天!
山货场子里人最多,也是整个集市上最大的一个场,卖山货的老农,大多手里的山货不多,几颗草药、一只野兔子,还有刺猬、山鸡、鸟蛋…城里人买山鸡,要鸡毛胜过吃鸡肉。
也不知道那些有钱的老爷们怎么想的!鸡肉吃起来还能解解馋,要鸡毛为了哪个?吃罢饭拿来剔牙缝吗?管他呢,只要能多给几个铜板,要鸡屎咱也能给他们整最新鲜的来!因此,山鸡收拾得很仔细,羽毛鲜亮,这是农人的智慧。
整个场子里,就数巧云手里的货物最多——家里有虎子帮忙那!虎子捕猎,往往拿猎物的脖子下口,因此,皮毛保存的最为完整,价格也就最高。像是用洋炮打下来的,全身都是窟窿眼;有用弓射的,像林子渊一样,箭口在什么部位的都有,这些皮子就不值钱了。
巧云一进场子,就围上了一大群山货商的伙计,一个个对着猎物评头论足。山货商也来集市上,大多住在旅店的包间里,一个个的穿着富态,眼睛四十五度看天,高人一等的样子,也不怕绊倒了摔死!
收货的事大多交给手下的伙计,货好价低,往往能得到主人家的奖赏,因此,这些个伙计个个练就了一张好嘴,难缠得很。巧云非常的老练,小嘴叭叭的,对付这些人精,游刃有余。
一番讨价还价,卖掉了手中的山货,换了为数不多的几十个铜钱。价格还是太低了,这些个黑心商人!林子渊心中大骂!巧云却很高兴,拉着林子渊逛逛这下河村的集市。
下河村地势相对平坦,不远处就是大道,向南通往峄县,向西可到临城,进山出山都要经过这里,慢慢就形成了一个集市,逢五逢十有大集,农村人的规矩,很是好记忆。
整个集市只有一条主街,店面大多是茅草房,米面店、粮油店、杂货铺、中药铺、烧饼铺、炸油条的等等,林林总总,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卖的货大多都是山里人常见的东西。有家糕点店,有蜜饯、麻花果子卖,那就属于奢侈品啦!
唯一的一家二层小楼,是一家客栈,挂着“临城五和旅馆”的金字大招牌,和这小街小户的格格不入,是临城的大财主开的。至于是哪五和,这山里人有几个能说的全?
二楼大多是包间,住着来往的客商,一楼左手边是大通铺。右手边却开了一家饭馆,有临城曹家牛肉汤的招牌。山里草多,有地主家专门养牛的,山里农家有老牛、病牛的也卖到这里来。临城曹家酱牛肉,那是出了名的,据说香味可传十里。
“是不是饿了?想喝一碗牛肉汤?…我有办法!”巧云见林子渊盯着店里的招牌看,晓得他应该是饿了,这都快到中午了。
拉着林子渊挤过吃饭的食客,从一大摞空碗里取过两只碗,掏出一块老咸菜疙瘩,切出两小块出来,放到碗里划拉了几下,做出这碗盛过汤的样子,挤到汤锅前:“周老爹,再添两碗汤!”
“好嘞!闺女,端好喽!…热的!”大马勺哗哗的倒进碗里。
找个空桌子坐下,从布兜里掏出出门前备下的干煎饼,泡在碗里,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就备好啦!免费的!
见林子渊在看她,巧云脸微红:“在以前…我十多岁的时候吧,我们家刚到山里,正赶上灾年,地里收不见粮食,山民都跑进山里找吃的,码子也多,山里的野物就少了,我爹打到的猎物就少,换不来几个钱。
跟着爹来到这集市上,看到这牛肉汤就走不动道啦,我爹就切了这老咸菜放碗里,问店家要牛肉汤喝,店家以为这是吃剩的牛肉那!只要有肉就给添汤。
我饿呀,喝了一碗又一碗,觉得这汤就是世上最上等的美味,后来,掌勺老爹怕我撑死了,就不给我添了…掌勺老爹是好人…”巧云眼睛红了。
当然是好人啦,是不是牛肉,还分辨不出来?不说出来罢了,十里八乡的,时间长了,都混了个脸熟。
林子渊怜惜的摸了摸巧云的头发:“老板,再切一斤牛肉!”
“好嘞!客官你瞧好!”那边回应得干脆利落。
“啊!”
“啊什么啊!你男人现在是有钱人!一斤牛肉吃不起?”林子渊瞪眼。
一斤牛肉,巧云吃的眉开眼笑。
饭后结账,林子渊掏出一块大洋拍柜台上。
“啊!这位客官…少爷,十几文钱的事,你这是?…要不,这顿饭我请?”
账房愣了,看眼前的少年,穿着普通,出手却阔绰,拍手就是现大洋,掌柜的因为是有人存心找茬,派手下人捣乱,吃霸王餐的。
山里的强人遍地,这场面,掌柜的见的多了。附近的厨子伙计、食客看见了,瞬间静了下来,转头看向这边——要的就是这效果!
“怎么,找不开?”
“找是找的开,可小店小本利薄,零钱都找给你,我今天的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不是敲竹杠的,掌柜的放下心来,其他人也是该干嘛干嘛——遇到个城里来的纨绔,进山找乐子的。
“那这块大洋,能买多少牛肉?”
“十几二十文一斤,能买…几十上百斤吧…”
“那….再切上十斤牛肉,包好了,回头我带走…剩下的不用找了!”林子渊很是大气。
“好嘞!谢少爷打赏!”
“等会!这…以后遇到进店吃饭添汤的,就多给添碗汤!多加两瓢水的事!汤里再多漂两片肉片子…花不了你店里多少钱!”
“好嘞!少爷你放心,妥妥的给你办好!”老掌柜会心一笑,知道林子渊指的是哪些人,这是把添汤加肉的钱给包啦!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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