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歌有柚未》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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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猪口杯连着酌了好几杯清酒菊正,眼睛里萧索的如落叶纷纷。
    虽然说是辣口酒,但酒味依然寡淡,没过几个小时,裴叶已散尽所有酒意,便去存车库取车返程。近黄昏了,淋漓湖浸在微薄水气里。开着车,沿从枫林间的油柏路曲线行驶,他又打开播放器,播放了那张CD。
    我轻轻摇曳风铃,想唤醒被遗弃的爱情。
    裴叶敞开了跑车篷,完全与入暮的森林湖气息肌肤相亲,风淡淡地吹,歌沉沉地吟……车行到枫林腹地,枫树最密的所在,便感到车身向左侧微偏,行起路来一顿一挫的,原来是后轮胎由于漏气而瘪了。
    裴叶没有载修车工具,便靠边停车,索性沉住气看起了日落。夏日的枫树林里鸟语叽啾。黄昏时分,一台车也从云渡山庄出来,驰在这条路上。从后视镜里冷眼睛一瞥,是一台淡蓝色宝马迷你。他一呆,等那台车驰到与他并排时,果然是尹。
    看到是尹后,本来想合封车篷或者加速驰开一走了之的,但裴叶想了想,什么也没做,面对微不足道的尹,有躲藏的必要么?
    尹看清楚法拉利车里的人时,愣住了,她将车渐渐停到路右,开门从车里下来,迟迟地走到法拉利边。她还是不确定眼睛所看到的,她支吾着说,是你么……枫?
    裴叶看到尹眼里水光潋滟的,尹绝望地又说道,原来你一点也不贫苦。
    裴叶始终眼望着别处,默声以对。
    尹听进耳朵CD里弹起的旋律,不禁心头颤动,如同叫巨大的闪电给罩住了,然后。淋漓地落了泪。
    尹哭着说,谢谢你会听这首歌。
    裴叶将她拉过来,火焰般的眼睛里,有亲吻她的预兆。尹便弯下腰,低头去深吻坐在车里的他,吻的缠绵悱恻之极。裴叶有一月余没有刈胡须,刺的尹脸疼,尹则觉得尘世种种都无如此刻了。
    尹舌尖上的花,在他的唇里散发余香。
    后来裴叶将脸庞向一旁别开,不吻了。
    他关了CD。
    尹说,我给你打过电话,但一直关机。
    早前本来是停机状态,尹接连几次向号码里充值话费,依然无人接听。尹原以为枫是个需要照顾的贫寒少年,却没想到其实他比自己要富有的多。
    裴叶说,嗯,近期我没有使手机。
    尹将号码写在纸上,给裴叶,乞求的语气说,想要见我时,就给我打电话吧?
    裴叶邪气一笑,轻声说,果然就是贱啊。
    尹苦苦笑了一下,心里如翻山越岭,最后还是逼着自己问他,今天去我家么?
    不了,或许以后都不会去。
    尹一怔,她想哀求他,但是他漠然的眼睛并没有给她哀求的资格。在这场逐弈里,她从来都不是掌势的一方。他一会儿像春天的候鸟说来就来,一会儿像秋天的落叶说散就散。
    尹注意到他的车况,便从车里去拿工具,裴叶不客气地全接手过来,卸胎,补胎,安装。在固定轮胎的时候,一不小心叫扳手划破了掌心。
    裴叶把手一握,没让她看到。是微夜了,森林坠入在薄薄墨色里,月亮照出尹风吹薄衫的剪影。
    血晕开他的掌,紧攥着的掌心里一片潮湿,他故作没事地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在挂挡之前,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你是不是会弹钢琴?”
    尹说,会啊。
    琴屋里弹《枫》的女人确然是尹,裴叶心里这样想着,尹已将美丽的脸贴到他的耳朵边,眼睛里泫然欲泣,显然是动了情,她心里怀了月光般的温爱,她说:“并且我在弹钢琴时,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你来,好苦啊。”
    动了情的女人如夜蔷薇,如赤霞珠,最易入心扉。
    裴叶忽然魔了般手扼上她的脖子,五根手指越来越收紧,他红了眼睛锐利地说:“不要对我说这种话,我不想对你动心。”
    尹被掐得几乎要窒息了,痛苦地声沙着,裴叶才放开她,将她狠劲地推出去。月光下她的脖子里染过裴叶的掌中血,如烙了一片秋天的枫叶。
    尹用力地喘着气,好久好久才缓过来,法拉利已经急骋而去。觉得脖子里有股子粘湿,指尖一抹,呆住了。
    “枫,你照顾好自己啊!”
    尹奔出去好远,声喊着,但是枫早已听不见了。
    树林里只剩得尹一个人,素来怕黑的她并没有觉得害怕,是悲伤满了她的心。
    尹开着车,近光灯照着前方漆黑的路,仿如一场雾。
    次日白天,秘书给尹送文件时,看见她脖子里掐深的指痕,已经淤青,关心的语气说:“尹部长,你的脖子?”
    轻轻的一句安慰,宛如一根细针,轻易就触破了尹眼里的水布袋。
    尹先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泪,后来,泪如倾盆大雨,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
    “宜……我真是个很贱的女人吗?”
    秘书宜其实早就听闻过,尹那次中止会议而去奔赴别人的床的丑闻,但是宜从未有轻视她。女人更能懂得女人,若不是因为爱情,心高气傲的尹,怎么会那般委屈自己呢?
    “所有出于爱情的沉沦,都应该值得体谅。”
    尹轻轻地抱住了宜,她把头贴在宜的怀里,如同抱住了一个温暖的春天,她太寒冷了,她太需要一个拥抱了。
    六点下班,尹开车出公司大门,发觉门口的少年保安长得很像枫,她停车放落窗子,呆呆地望起了少年。同样清晰的眉目,同样刃锐的嘴唇,宛然就是幼了几岁的枫啊。
    少年保安见她看自己时的表情纷乱迷茫,走过来,礼貌而又不失尊严地说:“尹部长,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他可比枫温润如玉多了。
    尹仿如清晨的初醒,眼睛燥热,她抿了抿嘴,嗫嚅着说:“你……你能吻我一下吗?”
    少年保安出乎意料地愣了半天,后来他微笑了,说:“您说笑了。”说完,他走向另一旁去指挥车辆,没有理会尹的无理取闹。
    这天晚上,她又去酒吧买醉了。
    以后的日子,一日接一日地浪费,还没来得及历数,时光就荏苒了。尹无所谓,对枫的想,也一日淡似一日。
    后来,尹渐渐习惯了不见到枫的生活,吃饭,工作,睡觉,飞各种远方谈合同,生活又开始回到按部就班的轨道。就算偶尔在飞机上想起了枫,也会淡淡地一晃而过。有某些时候她忽然觉得,离开枫,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在某一天的黎明,月光还没有散去。她熄灭了一棵烟,决定了,以后要善待自己,远离枫,戒烟,戒枫,绝不让心里的城再一次沦陷。
    她觉得现在清醒的自己,完全能够抵挡枫的强烈诱惑。
    但是在夏末一个阴天的中午,尹接了个拨进来的陌生号码,便再一次沦陷了。
    尹当时呆了好久,最后说,好。尹放下电话,感觉到眼里的温暖的泪水。
    尹本以为当自己再听到枫的声音,她会若无其事地一笑置之,可她还是没出息地颤抖了心动了哭了。
    连她都不自知的,爱枫,已是她戒不了的瘾。
    枫说,一起吃个饭吧,我在潇府邸①号。
    潇府邸①号是一家私家菜餐厅,在山南,尹曾在这家餐厅宴请来自南方的客商,菜由江北韩居士亲手烹饪,一点儿没折损大自然所馈给的丰沛风味。牧羊逐向遥远的水草,篝火里唤醒沉寐的味觉;染山麓的松茸菇,陪一碟春天的野菜;轻霜滋养火腿;江月诱惑鲈鱼;秋风低低吹着蟹脚痒;还有海棠树根底私埋着那年米酿的酒。
    尹开车抵到潇府邸①号的时候,阴天更浓郁了,墨墨的云层压住北山上的那一排民居。她沿着石头路进屋,枫坐在落地窗边的一张桌子,枫对面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素颜清丽的女孩,宽大的男式白衬衫随意地散开两粒衣扣,露出精致的锁骨。女孩眨巴着眼睛,远远看见还没走到地方就发起了愣的尹,女孩很聪慧,一眼就了解了所有,她向尹招手,说:“你就是尹吧?来,坐这里。”
    枫的左边有个位置,尹坐下,枫给她掇起一筷子春菜,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望着突然就温柔入微的枫。
    枫一笑,说:“记得你爱吃鹿肉炒瓜丁的。”说着又掇起一块麋鹿肉到尹的碟子里。
    尹其实是第一次吃麋鹿肉,麋鹿是可爱温驯的动物,她从来不忍心吃。但枫给她掇了,她便夹起来细细嚼着,细嫩适口的肉质,掺入松仁的木柴般的香气,确是滋润朵颐的美肴。
    枫又给她注了一盏绍兴黄酒用来佐餐,尹轻嘬了一点,酒味颇是厚,尹突然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枫看了看落地窗外头如水墨晕染的云色,说:“是阴天。”
    “阴天也好,晴天也罢,以后我肯定会一遍遍怀念今天的天气。”尹不无伤怀地眼望着窗外说。她又不傻,自然知道枫这样子对她好,是演戏给女孩看的。以后,以后的以后,再不会有今天这般与他一起吃饭的时候。
    枫细微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就站起来,到后厨看餐去了。
    “今天我在黛溪路街上与他碰着……”女孩趁他不在,便说开了话:“见他还穿着很久以前的旧衣服,我就觉得好难过,以为他还没有释怀。”
    “可他说他早就找了新伴,起初我还不信,嘻嘻,尹,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让他堕落下去。”
    “好啦,我得先走了。”
    女孩说完,就拿了外套要走。
    “喂,”尹怯怯地唤住她,张了张口,尹想询问枫的名字是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她实在不愿意自取其辱,只好改了:“外面快下雨了,你拿把伞吧。”
    女孩嘻嘻一笑,“我从来不打伞的。”
    枫回来时,女孩刚走不久。屋外落起了细雨。远目看到女孩漫步走在弥弥的雨帘里,衣服淋湿了也不在乎,潇洒的无可匹敌。忽然她调皮地踩到路沿石上循直线走,还张开了双臂找平衡,倒反而如风摆荷叶般左右摇晃。
    尹微笑了,一扭头,却见枫一语不发地坐了。枫不会再给自己掇菜,他又在默默地精骛八极了。
    饭后,依旧是轻雨飞濛,枫载了尹去到一家民宿。在屋里,枫这次是轻吻着尹,淅沥沥的雨声里,那一整盆的水兰花气息很浓。
    “今天是危险期,用安全套吧。”
    枫不答声,尹便不说了。她总是这样无条件地迁就他。
    一段缠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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