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一千三百八十二章是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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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从宫门外向朝房奔来……不久后官员们都是从朝房涌出,伸长脖颈向南面看来。
    张位,沈一贯自也是步出,孙丕扬离二人不远。
    但见孙丕扬为百官簇拥,抚着白须对附近的官员言道:“国先有内忧而后必有外患,局面到了如今已是积重难返,海内兆亿生民无不望治,孙某感于皇上的知遇之恩,念天下之多艰,百姓之困苦,每夜踟蹰徘徊,却无所依。”
    “眼下林侯官能回朝,孙某心中就有底了。诸公就不要再言,孙某为何不举庙堂之辈,反而推举逸才了。”
    听孙丕扬之言,众人都是附和地笑了。
    但此话在沈一贯,张位听来很不是滋味。
    一旁户部尚书杨俊民也是道:“大冢宰所言极是,天下至此,还需林侯官入阁来主持国事啊。”
    连石星也在旁道:“治国安邦实为林侯官之长啊。”
    众人说话之间,但见在张诚,陈矩以及锦衣卫的簇拥中,林延潮身穿常服,手里撑一柄伞从金水桥上走过往朝房行来。
    连司礼监掌印太监与秉笔太监都前往相请了,这是何等隆礼啊!
    众官员都是羡慕不已。
    此刻朝房的官员不约而同向前,有的打着伞,更多则是冒着雨踏在广场上的青砖上拥来。
    “林公!”
    “林公!”
    林延潮立朝多年,虽知官员评价你如何,有时常非因为你的操守,而是在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但此时此刻林延潮左右看去,但见杨俊民,于慎行,萧良有,方从哲,孙承宗,叶向高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喉头哽咽。
    “见过列位阁老,见过列位部堂,见过诸公!”
    张位居中向林延潮笑道:“数年不见,林公的风采更胜当年啊!”
    “不敢,不及次辅万一。”
    沈一贯也是笑道:“林公入京就好,我等就有主心骨了。”
    林延潮微微一笑,这时候突然一名官员插声道:“林公,天下苦矿监税使久矣,两京十三省无不是民怨沸腾,你要为此替我们向圣上进言,立即废除矿监税使啊!”
    此言一出,孙承宗,方从哲等人脸色一变,但却有不少不明真相的官员跟着附和。
    林延潮当然是知道,这话不好说,但见他微微一笑,正要开口。
    孙丕扬已出声解围道:“矿监税使之事不操切一时,林公先面圣再说。”
    有吏部尚书开口,百官们都是称是。
    “正如太宰所言,皇上还在等着呢,诸位大人,咱们是不是等等叙旧。”在旁的张诚笑着道。
    “是。”
    面对笑里藏刀的张诚众官员都不敢得罪。
    雨水浇打着手中之伞,林延潮道:“天下之大,治理兆民,何其难也。林某不过山野之民,不堪操劳,只怕辜负了诸位期望。”
    说完林延潮作礼离去。
    张诚,陈矩闻言都是色变。
    而孙承宗,方从哲皆知原来天子与林延潮暂未谈妥。
    至于百官们,心底不由生出,‘林公究竟还有何顾虑’如此想法。
    林延潮撑伞从皇极门侧门而入,但见昔日雄伟的皇极殿及三大殿已尽为瓦砾。再加上乾清宫,坤宁宫。
    在三大殿的汉白玉台基上,就连原先千龙吐水之景象,也变得有气无力。
    林延潮到此驻足,见此一幕不由叹息。
    重建三殿两宫,最少要耗费四五百万两银子,这消耗都是国家的元气。眼下的明帝国岂堪如此折腾。
    张诚,陈矩引林延潮步入毓德宫时,但见另一位秉笔太监田义已是率着十几名太监在宫门口等着。
    “林先生来了,陛下已是等了许久,请随咱家来,还不给林先生打伞。”
    林延潮点了点头,负手步入毓德宫。
    对于这毓德宫林延潮并不陌生,当年林延潮随申时行,许国,王锡爵曾来此见了皇长子第一面。
    而今乾清宫被焚毁后,此宫即成了天子的寝宫。
    到了殿门前,张诚,陈矩二人都是停步向林延潮一揖。
    在田义欲给林延潮推开殿门时,张诚忽道:“林先生留步,咱家有一句肺腑之言。”
    见张诚神情郑重,林延潮转过身道:“请内相指点!”
    张诚敛去笑容道:“如此隆礼之下,皇上已是给足了林先生面子,切莫敬酒不吃吃罚酒,请林先生三思。”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果真附和天子的性子。
    陈矩目视张诚额上渗出冷汗,至于田义则暗笑,心底乐见于此。
    林延潮笑了笑拱手道:“真是金玉良言,林某感激之至。”
    张诚又是满脸笑容道:“林先生是聪明人,咱家倒似多次一言了,以后我等都要仰仗林先生才是。”
    “不敢当!”
    林延潮说完步入大殿。
    殿内两名宫女向林延潮欠身带他来至东暖阁前停步。
    林延潮挑开门帘入内,但见天子正坐于御座之上,目光审视着自己。
    “草民林延潮叩见陛下!”
    “平身。”
    林延潮站起身来。
    “这几年不见,林卿倒是气色不错。但朕却觉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林延潮道:“陛下有皇天庇佑,坐万年江山,草民哪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天子淡淡笑了笑道:“张居正之事才过了十几年,你骤然要朕复其名位,朕思量再三以为朝令夕改可乎?”
    “为大政者不可轻易更张,这两年来朕让你想一想,也让朕再想一想。近日朕偶有所得,前段日子朕已下旨让江陵知县祭扫了张居正之墓,此事就到此为止,卿以为呢?”
    林延潮道:“这几年臣一直在考虑此事,当初骤然提议,草民实在草率了,没有体贴圣心,此为草民之罪过。幸得陛下顾虑周全,明见万里,至今思来,草民仍是实是佩服之至。此事且容草民稍后再行陈奏,而今陛下急切召草民来此,可是为国事乎?”
    林延潮说完轻轻呼了口气,此刻他背后的衣裳已被汗水打湿。
    天子眉头微皱,又重新展开道:“确实是如此。矿监税使的事,下面的官员反对得很多,朕召你来想听听你的见解。”
    林延潮道:“劳陛下垂询,草民以为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故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
    “何也?天下承平日久生民加增,地之物产不变,如此乱之将至,而大乱之后必能大治,皆因生民稀少,较之物产富足,施政者予民休息即可大治。这治乱循环,皆在于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林延潮的声音回荡在暖阁内,天子听得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舒缓。
    他听到这里,不由从龙椅上起身,踱步沉思。
    “林卿你继续说下去!”
    林延潮道:“而今为国日久,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何也?富者愈富?贫者愈贫何也?正是人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故为政者当抑高举下,以有余奉不足也,此方为长久之计,切不可听腐儒一时之言,以为垂手而天下治,那是开国之时,并非享国之时。天道无私,故均,人道有私,故不均。何为变法?变法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也是以有余而奉天下!”
    天子忍不住赞道:“朕果真没有看错人,非胸怀天下不足以与朕共论。此话说来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唯有爱卿肯在朕面前直言道出。”
    说到这里,天子顿了顿道:“林卿,朕亲政以来深感积重难返,国事日趋艰难,朕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常想一旦败坏了列祖列宗托付万世基业,那么……那么朕就是千古罪人。你是朕钦点的状元,侍君伴驾多年,深悉朕心,不可不分君之忧啊。”
    林延潮道:“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此草民所愿也。”
    天子道:“朕不要你为尘雾萤烛,若使朕要你出山为阁臣,你当如何?”
    林延潮道:“蒙陛下垂询,倘若草民为阁臣,打算为朝廷作一点实事。”
    “什么实事?想好了没有?”
    林延潮道:“之前没有主张,但今日想来,草民可以在五年之内,定矿税为永法为朝廷之用。为社稷作一点实事。”
    天子神色一震。
    此刻宫阙之外,雨仍下个不休。
    午门朝房前的,孙丕扬立此抚须长望着宫阙。
    “太宰,雨越发大了,不如回部等候消息吧。”吏部右侍郎孙继皋向孙丕扬言道。
    孙丕扬摆了摆手问道:“林侯官面圣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吧!”
    孙丕扬有些出乎意料道:“不知不觉都半个时辰了,不知谈到哪一步了?你不必劝老夫,老夫就在这里等,什么林侯官出来了,你再来通报。”
    孙丕扬心底默道,此事就着落在此子身上了。
    毓德宫内。
    天子闻言随即摇了摇头对林延潮道:“为朝廷万世之用,何其难也?且不说百官会不会肯,就是收上来,此中损耗也是太大了,最后怕苦了百姓。这江南漕运,两淮盐税不就是个烂摊子吗?否则朕也不会派宫中内监为矿监税使了。”
    林延潮道:“陛下,管仲有言,夫国大而政小者,国从其政;国小而政大者,国益大。陛下,故大国者有大政者,无不治也!这大政在于台阁与陛下共之,君臣共治,天下方安!”
    天子眉头又再度皱起,负手于林延潮面前踱步道:“过去官员以风俗文教为考成,易**,后以钱谷为考成,则易生贪,当今官场有负朕心,朕何尝不愿整顿,但台阁屡屡违之,为奸臣庇护,为贪官开脱。”
    林延潮道:“太祖治天下以严,在于整肃贪官污吏,但这些年被贬斥数百名官员有几个是因贪污藏奸被贬的?如此说来,草民无辞以对。”
    天子闻言心底一堵,满脸通红,他当然知道这些年被贬斥官员大都折在了争国本上。当今官场风气如此,确乃自己造成的。
    天子缓了缓道:“权归于台阁,朕允之,但五年之内朕要矿税为朝廷永法。朕打算让你即刻入阁推动此事!”
    天子说完,却没有听林延潮应承。
    天子看向林延潮,但见林延潮道:“陛下,草民是立于庙堂,还是退居林下,也曾想了许多,但是至今仍有不少顾虑。”
    “到底是何顾虑?”
    林延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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