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匮盟》正文卷第四十九章月下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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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贵知道徐咏之一定会来。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今晚就来,而且是这么大胆地来的。
    外门没有通报,他一定是施展轻功悄悄过来的。
    小贵让巧姐低声,自己带了剑,出了门。
    这是小贵仔细的地方。
    巧姐还是那个问题,太轻信人了。
    比说,“有个叫徐矜的人求见”这四个字,其实应该是“一个自称徐矜的人求见”。
    巧姐没有见过徐咏之,所以门外等候小贵的,可能是任何一个知道徐咏之和自己关系的男人。
    她把门轻轻推开,外面月色如霜,这一夜是九月十六,月亮又圆又大。
    那个背对自己的瘦高个公子,不是徐咏之又是谁?
    小贵心头一阵激动。
    她轻轻走过去,把手放在徐咏之的肩膀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你现在这么仔细。”徐咏之说。
    “我得确认你是不是巫师幻化的才行。”
    “确认了吗?”
    “背上的伤痕,肯定是你。”
    “那就跟上我。”
    徐咏之提气纵跃,上了屋顶,小贵在后面跟着,两个人身形又轻又快,在月下像两只矫健而机警的游隼。
    他们跃上酒旗、望楼,穿过围墙、大院,最后落在一个宫殿的屋顶上。
    “我们在哪?”小贵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她看看房顶的颜色和周围的灯火,大概也知道这在哪了。
    “我们在柴皇帝的寝宫屋顶上。”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认路。”徐咏之说。
    “认路?”小贵说。
    “这里能看见出宫的道路。”徐咏之说,“你把它记下来。”
    小贵默记着道路。
    “好了。”
    “那就走吧。”
    两人躲过巡逻的殿前直卫,越过宫城城墙,又跑了一阵,徐咏之说:“坐一下。”
    两人坐在一间大房子的屋顶上。
    “坐什么?”小贵问。
    “看月亮。”徐咏之说。
    “去月亮上的路,也要认吗?”小贵说。
    “不用,让你认出宫的路,因为宫外有我。”徐咏之说。
    夏小贵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听见徐公子说这么一句情深的话。
    虽然这句话看起来极为普通,一霎时,徐咏之的心思,她清清楚楚。
    “明天如果情况不好,有人对你不利,跺脚就走,往北是玄武门,是我所在的防区,我会接应你。”徐咏之说。
    小贵一头就扑在了徐咏之的怀里。
    “我会拿着你的剑在那里等你,我也会带上手弩。”徐咏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你好不容易才进入禁军,难道就这么离开么?”
    “也没有好不容易。”
    “我听说你一个人打了一百人。”
    “坊间瞎吹的,其实只打了九十一个。”
    “好容易在大周禁军做出这么大名堂来,就要这么走么?”小贵问。
    “小贵。”
    “公子。”
    “大周禁军,是报仇的一个途径。”徐咏之说。
    “嗯。”
    “如果不做禁军,我们还可以换一个途径,总有办法。”
    “好。”小贵说。
    “但如果没有了你,我可就活不成了。”
    小贵再也忍不住了,她不再试探徐咏之的心意了。
    她紧紧抱住徐咏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徐咏之把小贵横抱在怀里,这孩子虽然身材高挑,却瘦瘦的没有什么重量,他从房顶上跳上二楼阳台,推开门进入房间。
    “这是哪?”
    “我们安全屋的一个。”
    这是徐咏之来汴梁之后置办的几套宅子,他觉得未来的争斗可能会在汴梁展开,就置办了几套房子,墙壁坚固、都有水井,地窖里藏有兵器、粮食和必要的生活用品。
    徐咏之轻轻把小贵放在床上,轻轻把她的鞋子脱掉。
    小贵挂在徐咏之脖子上不肯松手。
    “先松开,我脱了才能上来。”徐咏之说。
    “不松,上次一松手你就走了,走得那么远。”小贵说。
    “这次不会了。”
    “不行。”
    徐咏之大大地亲了小贵一下,她才把手儿放松了些。
    徐咏之趁机手忙脚乱地爬上床来。
    完全不记得衣服是怎么脱掉的,就好像脑子吧嗒一声就熔断了,再接上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是肌肤紧紧相贴了。
    想起了自己闯进浴桶的情景,小贵突然噗嗤地乐了一声。
    “你在笑话我!”徐咏之一脸委屈。
    “没有,没有,看你这小脸委屈的。”小贵说。
    “那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
    “你有什么可笑的。”
    “那天在浴桶里……我……”
    “啊……”小贵一声轻呼。
    徐咏之听见浴桶,一脸羞惭,赶紧亲在她的耳朵上,不让她再说了。
    手不是手。
    手是温柔的源头;
    手是情感的探头;
    手是灵动的温柔;
    是整个世界的节奏。
    小贵的手,有时候在徐咏之背上,有时候在他心口上,有时候在他的脸颊上,有时候在他的腮边。
    这两只手有时候在公子的皮肤上游走,有时候在被褥上搓揉抓挠。
    干干净净的被褥,香喷喷的新枕头。
    “这个男人,蓄谋已久。”
    小贵一时识破徐咏之的心思,一阵狂喜:
    “本姑娘就喜欢这种蓄谋已久。”
    小贵的双手紧紧环住徐咏之的腰,有时又紧紧去抚摸他背上那粗粝的疤痕。
    “我好像必须使出力气掐你,才能保证自己不晕过去。”
    “不疼吧。”徐咏之关切地问。
    “不,是幸福。”小贵说。
    夜色如水,浇不灭柴和火的纠葛。
    突然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等到两人在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小贵像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狗那样紧紧地依偎在徐咏之的怀抱当中。
    “我好黏人。”小贵有点嫌弃自己地说。
    “你还黏人,你都飞到深宫里去了。”徐咏之说。
    “我没让李煜碰我。”小贵说了一句。
    这是一道送命题,说“没关系”或者“太好了”都不对。
    徐咏之赶紧让自己清醒一下,他告诉自己,小贵不是出卷子的人,在她这里,必须坦诚相待。
    但他还是选择了最对的策略。
    他抱住小贵,紧紧地亲吻她。
    “美美姐呢?”
    “还是来了!”
    徐咏之不安地想。
    打扫战场的时候抓到一个俘虏,向他问敌人首领的下落。
    小贵是最懂徐咏之的人,夜色深沉,月光照不到床帐。
    她不用看这个男人,就知道他在紧张了。
    “我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公子。”小贵赶紧宽他的心,这个紧张而且紧绷的男人,就像是被小妖簇拥的唐僧肉一样,不能吓,一吓就酸了。
    “我和段美美姑娘,什么都没有做过……”
    “如果她不恨我、烦我,我不介意的。”小贵说。
    “我介意。”
    “你介意她,还是介意我?”小贵说。
    “你们都是好姑娘,我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徐咏之说。
    “你这里的伤还没有好。”小贵摸摸徐咏之的心口。
    “不光是心里,我确实没法对女人的身体有感觉了,我害怕,我觉得凉飕飕的。”徐咏之说。
    “可是你身体很实诚啊,刚才你很好地证明了自己可以了。”小贵说。
    “你可以理解为渣男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吧,但我想来想去,就是觉得别人都不行,但是你可以。”徐咏之说。
    这话其实说得很真诚,徐咏之挨过了陈小幻和段美美的两次试验,他一点点关于那方面的欲望都没有。
    “你不是渣,我的公子,人的行为的想法,都非常复杂,用这样一个简单的字评判一个复杂的人,无论男人或者女人,对所有的人类都不公正。”小贵说。
    “嗯,谢谢你。”徐咏之说。
    “我不是为你辩护,我是真正明白了人类感情的复杂。”小贵说。
    “复杂?”
    “我对李煜有好感,但不是那种情欲,我相信你对美美姐,对任何其他女子,都可能有复杂的情感。”
    “哎?”
    “粗暴的人肯定会觉得,夏小贵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吧,在徐咏之的怀里,想念着李煜的暖意。你会这样想么?”小贵问。
    “当然不会!”
    “想要理解一个人的复杂,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哪两个呢?”
    “熟悉,还有温柔。”
    “你知道我的过往,知道我的经历,不会轻易地论断我;你对我温柔相待,充满耐心,不会轻易论断我。”小贵说。
    徐咏之琢磨着:“这两句真好。”
    “我看你也如此。”
    徐咏之紧紧抱住小贵,觉得这一刻有她就好了,全世界都可以消失了。
    “我有一个消息,可能必须要告诉你,我也知道明天进宫有风险,所以必须今天说。”小贵说。
    徐咏之懒洋洋地说:“先睡觉,明早说,不行吗?”
    “关于你的身世。”小贵把那个小盒子拿出来。
    徐咏之不想再去生火点灯,就拿了那张纸到月下去看,这十六的月色明亮,脉案虽然都是小楷,但前后根由,看的清清楚楚。
    “可恶……”徐咏之手里的脉案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可恶,”他捶着自己的心口。
    小贵走过去,轻轻抱住他。
    徐咏之抱着小贵,哭泣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印证上了:
    父亲过分的客气,
    为什么那么多人说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为什么父亲对刚来林泉那一段时间的事情说得那么含糊。
    为什么自己一点巫术都学不会。
    甚至李连翘都歪打正着,说过一句“反正你自己姓徐还是姓余都不知道,不如跟我姓李吧。”
    对了,南唐烈祖李昇,在自称自己是唐代宗亲之前,本来就姓徐。
    “这事还有谁知道?”徐咏之快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这是一场能够改变江南局势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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