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鬼》第一章边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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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国以南，姒海以北。
    天地苍茫，结成一片。
    酷烈的寒风裹挟着漫天飘雪，包裹严实于雪中前行的旅者，抬头望向远处的恢宏巨城，内心中忽的有一种自由的感觉。
    在这座雄城背后，有着一大片纵横万里的原始之地，那里古树老林连天，野兽与荒人起舞，秦人将那里称之为‘边荒’，海域之人则将其视为‘弃域’。
    吕简行走在雪中，眺望着远方，与他并肩而行的两人唤作张廖，陈士河。
    吕简年在三十许，身形高瘦，手足欣长，一袭雪白锦袍御身，锦袍之上以黑色丝线绣成的秦字于雪白天地间显得极为耀眼。
    张廖陈世河两人，前者身穿一袭得体的黑色武士服，充满着经久沙场的铁血气质，后者着一身素衣，精华内蕴，丰神俊朗，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和孤傲不群，正符合秦人眼中的士者形象。
    一道前行的旅者见这秦字纷纷与三人拉开距离，生怕被他人当做同伴，他们已经看到不少荡子包围过来，蠢蠢欲动。
    偌大平原上，一时间泾渭分明。
    不时有人转头回望，眸光交流中有血光掠过，杀意凌然，一时间惊与怒交织的眸光落在三人身上。
    众人心中无不想到:王国之人也敢来这边荒？
    吕简视若罔闻的眺望着远方，深邃的眸光落在风雪中隐现的瞭望台上。
    站在其左侧的张廖朗声道：“不出一个时辰我们便可抵达荒城，倒是没想到茹毛饮血的家伙竟也知晓隐忍二字。”
    话音落下，便有愤恨的喘息声响起，不过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混迹江湖的弄潮儿看的出来，他们并非强自镇定，人死鸟朝天和人死背朝天还是有区别的，谁也不敢第一个出头。
    张廖环伺四周，煞是可惜的摇了摇头。
    并肩而行的陈士河开口道:“此行若能将天降之物收取，献给陛下，陈某此生无憾噫。”
    吕简闻言，嘴角逸出一抹笑意。
    他淡淡开口，道：“陛下近几年发动力量收集全国各地的奇门异术，开设术士学院，名义上是为了吸纳人才，提升大秦国力，实则是让诸学院研究出那传说中的长生不死之术。”
    说罢，吕简冷哼一声，道:“若世间真有此术，便该有那长生不死之人，纵观历史长河，谁不是难逃一死？”
    陈世河拽着行囊的五指忽然一紧，正色道：“边荒作为当世最独特的地方之一，有着与世间相悖的生存环境和秩序，尤其是近年来异象频生，这一切却也犹未可知。”
    张廖接过话茬，道:“边荒是为无法之地，危机重重，是刀头舐血之辈趋之若鹜的乐土；却又盈满机缘，是江湖儿女扬名立万，拼搏未来的舞台，更是走投无路，四海逃亡之辈为之避难的安乐窝。”
    话音未落，张廖眉毛一挑，看向四下暗暗窥视的众旅者，笑着说道:“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乐园。”
    大秦军院出身的张廖，身形健硕如铁塔，脖粗背厚，脸如铁铸，铜铃般的黑目闪闪有神，早在人才辈出的军院中就尚无一人敢小觑他，放在边荒，亦是一把好手。
    吕简笑了笑，正色道:“在下的人身安全便有劳张将军了。”
    张廖微微拱手，轻声道:“吕大人这就折煞张某了，奉陛下之命，此次边荒之行，以大人为主，吾定当尽犬马之劳。”
    吕简双眼微眯，轻笑道:“皇恩浩荡。”
    一番客套后，吕简看向陈士河，问道:“士河如何看待此次边荒之行？”
    雪下的似乎更紧了一分，陈士河想了想，似在斟酌言辞。
    良久他开口道:“纵观当下局势，各方政权皆在边荒秘密外交，图谋深远，边荒本地势力亦层出不穷，错综复杂，边荒这一独特的存在，更像是上天特意划定的区域。”
    见吕简不言，张廖追问道:“大学士此言从何谈起？”
    陈世河解释道:“起初我对于边荒的认识仅局限于世间流传的书册和坊间传闻，诸如野蛮，残忍，荒废之词大都人尽皆知。
    有趣的是，我有幸翻阅到一位前辈所珍藏的手札，手札中载：汪之尽，有国傲来，旅者行踏于角地，始见神明。
    缓步向前的吕简闻言，忽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看向被誉为秦国智囊的陈士河，淡声道：“所以，你认为……？”
    陈士河点了点头，肃道：“所谓断裂犄角之地正是边荒。”
    一侧的张廖挠了挠头，眼中尽是迷茫，正想开口询问，便听陈士河插口道:“边荒腹地之中存在着古老的碑文和图录，生活在里面的荒人或多或少的解析了一些文字，并流传出来。”
    吕简眼睑微垂，正色道：“如何说？”
    “西南方有人焉，头上戴豕，贪如狼恶，好自积财；
    有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
    张廖眼中惊愕一闪而逝，深深的看了眼陈士河，静默下来。
    吕简转过身去，低声念着‘神明’二字，体内流淌的血液竟隐隐有沸腾的迹象。
    与此同时，三人亦不知不觉的来到这座恢弘的城郭前。
    这座城池唤作荒城，是为边荒门户。
    荒城绵延百里，外围有烽阳城，御兽城和七星城等一系列的副城市群，成众星拱月的强大态势，是一个以荒城为核心的强大堡垒。
    烽阳堡，御兽部落与七星会作为边荒本土执牛耳的势力，共同执掌荒城，拱卫边荒。
    吕简三人来到荒城近前，只听见一道雄浑的声音响彻:“牧之，严律，换班。”
    话音落下，城前站岗的兵士随即执戟进城，几道痛苦的呻吟声交替传来，由远及近响彻三人耳畔。
    只听其中一人低吟道：“严律，怎么样？还疼不疼？”
    一声呻呤过后，另外一人应道：“他娘的，御兽部落那群人真是不把我们严家寨放在眼里。
    唉！都怪严家寨日薄西山，成了七大寨子中的便宜货，如今大有被吞并的意思，那该死的七星会也不替寨子出头，显然是收了好处。”
    两人披坚执锐分别站立于城门两侧，城门左边个子较高的唤作牧之，右边个子稍矮，体态偏肥的胖子叫做严律，二人皆来自严家寨。
    严律揉了揉酸胀的眼眶，叹道:“这些人拳拳到肉，真是下狠手，要不是我严律皮糙肉厚，就被他们打死了，搞得小爷我现在说话都漏风。”
    牧之耸了耸肩，肌体牵动着伤势，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向严律，安慰道:“只要没被他们打死，没被他们打的手足残废就成，谁让你偷人家东西还被他们抓现行的，那帮人虽是有钱，却也极为暴躁好战，幸好有人阻止，就知足吧。”
    小胖子严律却不这么想，他握住铁戟狠狠地敲了敲地面，冷哼道:“还不是因为咱们七星会群龙无首，每逢会长换班之际，御兽部落总会伺机找茬，这不，听说新来的会长马上就要来了，或许还是和前几任一样，暗通款曲罢了。”
    牧之闻言一阵沉默，却听见严律低声说道:“来活了。”
    顺着严律闪闪发光的双眸望去，牧之这才注意到城门前身穿锦袍的吕简三人。
    只见严律执戟向前戳去，斥道:“入城需缴纳两千玉币，三人一共六千。”
    全程旁听的吕简等人见这两小鬼旁若无人的交谈，不由得笑了笑，却还是扔出一个钱袋。
    严律一把接过，放在手心掂了掂，他不由得看向牧之，露出会心的微笑。
    “进去吧。”
    “慢着。”
    话音未落，一身穿兽皮的精干男人骑着一头苍狼猛地从城门蹿了出来，牧之执戟的手不由得一紧，严律脖子募地一缩，气势顿时弱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