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床》夏天有什么在鸣叫刘成就这样死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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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子六学了手艺,再回来,女人就成了刘成的,队长从中做的媒,队长跟书记夸海口,满子营还有比刘成更能干的么,没有。满子六一气之下,娶了老女人。
    队长抽着满子六的烟,好话跟他说,杀人不杀人不敢说,但刘成那性子,惹急了真不好说。满子六啐口痰,怕他?
    队长嘿嘿笑笑,不说了,不说了,我走了,走了。临出门时队长又说,要斗私批修哩,斗私批修懂不?嘿嘿,就是割尾巴。
    第二天满子六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走了哪里,反正不见了。队长满生这才走进刘成院里,刚进院就喊,刘成呀,牛喂好了没?刘成女人走出来,队长呀,刘成不是到水库去了么?
    队长满生嘿嘿笑笑,瞧我这脑子,猪脑子,石灰脑子,咋就给忘了哩。说着进了屋,径直坐到炕沿上。
    水库一直修到秋末,庄稼黄了,该收割打场了。刘成回到了村里。
    女人还是冷着脸,更冷。刘成不介意,刘成已学会不介意。介意顶屁用,日子还得过,娃得照拉,对,拉娃,刘成心里只有娃,女人在他心里已不重要了,或者说不那么重要了。挨炮的女人,爱跟谁跟谁,管不住不管,看你能野到哪,你还能野出满子营?这是刘成的胜利,刘成觉得错就错在太把女人当回事,还是队长说的好,你把她当回事,她就不把你当回事,你不当她回事,说不定她就当你回事。这话说得绝,怪不得队长女人太把队长当回事,一黑里不回去就满庄子找,找得到找不到都找。
    刘成拿着镰刀,跟村里人一同下地。狗日的庄稼,长得齐腰高,麦子金黄金黄的,见了人就笑,真让人舍不得割。队长在远处吆喝,吆喝牲口一样,队长这时候真像个队长,他不干活,只吆喝,你耍奸耍猾他一眼就望着。望着了没好处,轻者日你娘,骂你个驴死鞍子烂,重者扣工分,扣工分谁不怕,年底吃不饱肚子,女人跟你没完,弄不好再让满子六插一腿,你就成刘成了。挨炮的满子六,人不见魂不散,还让刘成忘不掉。
    满福女人在刘成边上,满福女人总爱站刘成边上,边割麦边说,刘成呀,麦割了你还到水库上去么?不去了,水库不修了,公社说明年再修。那就好,好。说着割下一把麦,拧个系子,打刘成手里接过麦,一并捆了。捆子遮住了队长视线,队长看不见刘成,队长能看见刘成女人,刘成女人跟队长女人挨着,也不知为啥,队长女人突然不跟满福女人搭伴,跟刘成女人搭伴,这让人们搞不懂,队长女人不是恨刘成女人么?
    割麦哩你拧尻子做啥,拧给麦子看呀。队长女人笑着说。刘成女人脸红了下,我哪拧呀,看你说的。
    哟,我说错了,没拧,你没拧,我尻子疼,想拧也拧不了。队长女人说着割下一把麦,也拧了个系子,不过她没捆,她说话,你看这系子像啥?刘成女人看不出,不知咋答,只是笑了笑。她不能不笑,人家是队长女人,她是谁,谁也不是,大队书记,羞,哪年的事了,早让人家顶了,爹想不过,整天喝得烂醉,她劝过,哪能劝进去。爹让她夹着嘴活人,爹让她再别摆书记女儿的架子,她敢摆么,不摆人家都往死里埋汰哩,摆了还不知说啥。
    看不出呀?队长女人扭了扭腰说,你看像不像骡子的,长倒是挺长,就是软,不顶用。队长女人说得好放肆,一点不在乎。刘成女人脸又红了下,这次红到了脖根里。她抹把汗,虚汗,她已感觉队长女人要说啥了,心跳得飞快,真怕她说出来。可真就说了出来。
    挨谁的也别挨骡子的,实在受不了就自己捅。队长女人不说了,故意留下个空白,让刘成女人自己想。用得着想么?谁都知道队长女人最爱骂队长骡子,她这是话里有话,再傻的人也能听出来。
    刘成女人夹了嘴,勾住头割麦,再也不敢接队长女人的茬了。
    队长站在远处,一动不动望住地里的女人。
    麦割完,该打场了。满子六还不回来。队长发话了,把自行车推来。躲了就势大了,躲了就不批了?运动才开始,公社专门点了名的,尤其自行车,全满子营就他有,凭啥,不就是投机倒把,不就是搞剥削。满五很利索,话没落地就推来了。问队长,放哪?队长看眼满五,挨炮的满五,放个球,骑破不就成了,他骑你女人,你骑他车,一报还一报。满五果然骑上了,很威风。满五绕场想转个圈,谁知车不像女人,车摔人。满五摔了个大跟斗,牙磕掉一颗,惹得众人哈哈笑,都说满五挨炮的,天生吃球的命,给个机会报复,反让人家报复了。满五不服气,骑不住我不会打,女人能打到河里,不信一辆破车打不死。
    众人耍笑的时候,刘成不说话。一个人在场上画图,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满福女人很好奇,想看他画啥,刘成突地擦掉不画了。隐隐约约满福女人看见刘成画的好像是女人。
    画谁哩?满福女人想了一黑,没想明白。反把正事给耽搁了,正事就是炕上的事,满福要做,女人不答应,说她不舒服。气得满福直想把自己的割掉,没用还长着做啥哩。
    场还没打完,队长找到刘成,事实上这些日子队长老找刘成,队长就一个理由,不让刘成杀人,杀人是要犯法的,是要吃枪子的,划不来,不就一个满子六么,你收拾不了我收拾,他驴日有多大本事,能钻到女人尻子里?运动这不开始了么,还愁没机会?不过,队长这次用了“不过”,以前队长从不用,这次他看了眼刘成,用了“不过”。队长接着说,不过你得回避下,不能让人说闲话,懂我的意思么?
    刘成点了下头,其实他没懂,但他点了下头。
    好。懂就好。队长很高兴,他的话终于能说完整了。你到窑上去,看窑,一天记两个工,你避开事情就好办了,由不得他娃子,看我不整死他。
    刘成就这样到了窑上。窑很远,窑在山里,刘成走了一整天,才走到窑上,窑很破,四周寂寂的,长满草,长满树,风一刮,四周都动,唯有窑不动。刘成收拾好屋子,屋子很破了,破得还比不上村里的牛圈,里面散发着扑鼻的臭气,都是窑客们走时屙的屎尿,还有破裤子烂袜子。刘成收拾完,星星出来了,坐山坡上看星星,看着看着刘成眼里就有了泪。
    头天黑刘成没舍得睡,山里的星星太好了,亮晶晶的,山里的风太好了,湿扑扑的,总之山里就是好,好得他直后悔,咋就早不知来山里哩,一天记两个工,多划算,还不用见那些不想见的,听那些不想听的。山里多静呀,山里多美呀,花还没谢完,草还没枯黄,树还绿绿的,天又那么高,天为啥那么高,天是怕人把它的心思看透么?
    二天就不一样。才坐了屁大个工夫,刘成就不想看了,草有啥看的,树有啥看的,风有啥好的,星星有啥稀奇的。
    三天就烦了,真正的烦。烦得刘成连门也不想出,只想捂住头睡,可是能睡着么?一脚蹬了被子,又捡起来。被子是女人缝的,褥子也是女人缝的,女人一针一线缝的时候,他就坐在灯下。女人真是漂亮,眼睛圆圆的,鼻子挺挺的,怪不得人们把她当花哩,怪不得人们说鲜花插到牛粪上哩。想着女人,刘成更是睡不着,女人跟满子六有了,挨炮的女人,挨炮的满子六。
    再往后,刘成就习惯了,刘成只能习惯,不习惯会要掉命。深山老林的,他要住到过年,不习惯咋成。实在睡不着,刘成就乱想,啥也想,谁也想,包括满福女人,包括满子六女人。再睡不着就想队长女人,队长女人真是难看,咋就娶了那么难看的女人哩?
    满子六女人走上山的那天,刘成正在劈柴。天好冷,山里的冬天比山下冷得多,刘成抹了煤块,刘成又劈柴,刘成是想生火了。
    满子六女人为啥要走上山?这个问题很重要,这个问题到最后都没有答案。
    望见沟里一个影儿,刘成停下来,刘成在想,影儿是啥哩?狐子?狼?刘成提着斧子,作好了准备,影儿到他跟前,冲他一笑,软软地一笑,刘成看清了,是满子六的女人。她背得太重了,被子,褥子,过冬的棉衣棉裤,还有几个大锅块。东西垒起来比她还高,压得她直喘气。所以她笑了一下不笑了,她累倒在地上。
    刘成扶起她,刘成有点不相信,她怎么就给来了呢?女人歇缓片刻,女人有了话,女人头句话是,满子六让抓起来了。女人像是专门跑来报信的,见刘成瞪着眼,女人又补了句,他在外村搞女人,让人家捆了起来。女人说完这句,脸色一下好看了。
    女人开始收拾,刘成的被子早就脏了,褥子更脏,动一下就发出一股霉味。女人捂住鼻子,见刘成望她,忙又松开。女人想告诉刘成,不是她嫌弃,她怎能嫌弃哩,是被褥实在太脏了。女人拆完,想洗,四下找水,找不到水,才想起是山里,水要从沟里很远处去挑。女人收回念头,把新被新褥铺上,抬眼望刘成,刘成竟到了屋外。女人看见他望天,山里的天就是比山下有望头,女人也想望,可哪有时间,一屋的活还等着她哩。
    女人忙了一后晌,刘成再次进屋时,屋子不像了,彻底不像了。该明处明着,该亮处亮着,生气洒满屋子,一下觉得像个家了。炊烟冒起时,天慢慢黑了下来,这时候刘成想到一个问题,黑里咋办?女人会不会睡他的炕?
    饭很香,都说满子六的女人茶饭香,刘成一直没尝过,现在尝了,感到就是不一样。刘成吃了三大碗,还想吃,女人接过碗,幸福地瞥他一眼。女人脸上有朵红云,不知是热气蒸的还是羞的。
    吃过饭,话就多了起来。女人先是不紧不慢地说村子里的事,队长让公社批评了,没把尾巴割好。村东满七的猪死了,满福也是喝醉了,给猪打错了针,满七让满福赔哩,满福说赔个球。两家打了三天,还在打。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满子六身上,女人叹口气,抓了好,抓了他就不害人了。
    那钱哩,抓了是要罚钱的。刘成问。刘成问的本来不是这句,不知怎么就问成了这句。
    谁见过?女人抬起眼,一眼的茫然,都说他挣钱,钱哩?谁见过?女人顿了顿又说,兴许他有办法,他不是能得很么?
    刘成同意女人的说法,满子六不是能得很么,怎么给抓了。抓了好,抓了看你还偷人。抓了看你还坐他的自行车。后一个你显然说的是自家女人。刘成觉得一下子轻松了。
    外面下起了雪,刘成出去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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