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卷一少年游侠客第一百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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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把她当妹妹看。
    但喜欢便是喜欢,有些情感,如河流。
    潺潺流过的河水,从未改变过。
    平时不去注意,但却一日不可或缺。
    这感情的河,无法去封堵。
    越堵,它便越会泛滥。
    “为什么会喜欢?”
    苏大为喃喃自语,忽然一笑道:“大概是小苏你那时的眼睛。”
    “眼睛?”聂苏越发迷糊。
    “是啊,还记得第一次在长安,你被陈硕贞派出的式鬼追杀吗?那时我分了些食物给你,你的眼神,我永远记得。”
    苏大为笑容无比温柔,伸手轻抚着聂苏的脸颊:“是像我一样,孤独又倔强的眼神。”
    聂苏怔怔出神。
    “你的眼神里有孤独,有独自挣扎求活的倔强,但倔强里,其实还有一种渴望。”
    苏大为想了想道:“看见你,就像看到同类。”
    那时的苏大为,初为不良人,刚刚开灵。
    在陌生的世间行走,何尝不是挣扎求活?
    一个后世的灵魂,在这魔幻的大唐,完全不知历史的激流会把自己冲向何方。
    既渴望被接纳,被认同。
    又害怕被伤害。
    只有悄然竖起自己身上的刺,小心防备着四周。
    但心里,心里依然会孤独。
    渴望同伴。
    聂苏那个眼神,让他的灵魂一瞬间找到归属感。
    大概便是所谓一见钟情?
    两个人,都是隐然排斥在大唐之外的异类呢。
    “是这样吗?”
    聂苏眼睛渐渐合上:“听不懂阿兄在说什么,就是……心里莫名安心。”
    苏大为伸手轻轻揉了揉她沾了雪花的发鬓:“傻丫头,你再睡会,醒来时,我们就到山顶了。”
    “山顶……”
    “对,当年的苯教,你还记得吧,当时他们想留你当圣女,我们这也算故地重游。”
    苏大为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他发现,聂苏已经睡着了。
    红扑扑的脸上,嘴角微翘,露出一种甘甜笑容。
    似乎听到了苏大为的话。
    苏大为长呼了口气,手臂环住她紧了紧。
    仰首看向峰顶。
    这里空气稀薄,就算是异人,也有一种呼吸困难之感。
    好在他可以转为胎息。
    暗运周身真元,将自己状态稍稍调整。
    胯下青骢马一声长嘶,奋蹄而上。
    昔日的神女峰,苯教圣地,终于,又回到这里。
    轮回了这么些年。
    当年未能解决的事,在这里,终于要画上句号。
    隆隆隆~~
    神峰之上,积雪突然崩塌。
    不知是出了何事。
    一层层冰雪不断剥落。
    起先还慢。
    但越滚越大,积雪渐渐化作巨浪,向下倾泻。
    雪崩。
    冰雪巨浪掀起数十百丈高。
    此起彼伏,争先恐后。
    如万马奔腾。
    天崩地裂。
    不知过去多久。
    只听一声长嘶,那青骢马蹿上冰雪浪尖,驮着苏大为与聂苏两人,不断向前狂奔。
    四蹄如飞,踩雪踏浪。
    如腾云驾雾一般,在雪崩的巨浪中,纵跃前行。
    半个时辰之后。
    只听一声马嘶。
    精疲力竭的青骢马终于登上神女峰顶,四蹄一软,跪在地上。
    苏大为怀抱聂苏,踏实地面。
    抬头向前,隐隐辩认出当年苯教建筑。
    那些彩旗和经幡,因为无人打理,早已破旧不堪。
    只剩一些破烂布条。
    转经筒和苯教法器散落了一地。
    还有当年经历战火,凌乱的痕迹。
    苏大为抱着聂苏,向着青骢马微微颔首:“辛苦了。”
    青骢马点点头,长嘶一声,身形转淡,化为微尘随风飞散。
    走了这么远的路。
    终于,回到当初的起点。
    ……
    长安。
    太子李弘天不亮便起身了。
    他有例行的功课,需要太子府上大儒辅导。
    此外还要按孙仙翁的交待,每日勤练五禽戏等导引炼体之术。
    做完这些,才能吃上早膳。
    然后又匆匆赶去养政殿,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
    天皇与天后不在时,由太子辅国。
    如今虽然大唐政治中心迁往神都洛阳。
    但平日奏折和信件往来,有一大半,都要经过长安。
    这既是过去的制度惯性决定。
    也是李治有意锻炼太子。
    每日洛阳与长安两都交流的信件,络绎不绝。
    开始李治处理的奏折,都会交由李治和武后审过之后,才颁行天下。
    最近一个月开始,除了大事奏折要传阅洛阳。
    一些小事,已经可以由太子自行决断。
    这是一种权力交接的信号。
    似乎是圣人李治,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力再支撑繁重的政务。
    转而将事务分给武后与太子。
    呼哧~~~
    修炼完导引之术。
    李弘双手抱圆,长长一口气息吐出。
    他的鼻尖和额头微微冒汗。
    接过一旁宫女递上的湿巾细细擦拭过汗水。
    早有内侍上前小声道:“太子,洛阳那边有急信。”
    “嗯?”
    李弘看了他一眼,琢磨了片刻道:“既是急事,先给我看。”
    “那早膳……”
    “边吃边看吧。”
    李弘道。
    他是个极重规律的人。
    十几年的习惯不是说改便能改的。
    练功便是练功,上课便是上课。
    早膳绝不会与其它的事交杂在一起。
    今个儿倒有些出奇。
    内侍点头应喏,倒着退下。
    心里想着,大概是与苏县公有关。
    前阵子苏县公大闹洛阳白马寺,传至长安,一时为之轰动。
    不知多少朝臣弹劾苏县公。
    当时是圣人和武后保下来。
    将那些弹劾折子压住。
    太子虽没有表态,但看那个意思是极为气恼的。
    也是,他之前与那位苏县公,关系颇为亲近。
    如今听闻苏县公犯事,想必……
    早膳就在太子的偏殿里。
    一张木桌简单的摆着几个碗碟。
    并不奢华。
    相反,以太子的身份而言,有些过份简朴了。
    李弘牢记着教课大儒说的话,也记着苏大为与他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生民维艰,当思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面前摆着小米粥,清可照人。
    李弘并没有急着去吃。
    尽管他早已饥肠辘辘,仍按着礼仪,先净手,然后取过内侍奉上洛阳来的信。
    几封信里,有大臣的,也有武后的。
    每看一封,李弘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上次,已经屠了白马寺,后来听闻又杀了好些沙门佛宗,前太史令李淳风等人亲往传召,但苏大为抗旨不遵,父皇已是大怒。”
    “蜀中与吐谷浑边境积石关,苏大为又不顾昔日袍泽之情,杀伤唐军多人,扬长而去……”
    啪!
    合上这信。
    李弘微微闭上双眼。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苏大为的样子。
    “阿舅,你……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李弘伸手捂着心口。
    那是一种本以为了解,本来无比信赖之人,突然翻脸,给自己心口狠狠插上一刀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至亲出卖背叛的感觉。
    曾经,苏大为在他心里是那样的高大完美。
    是武将的顶峰,是智者,是亲人。
    是可以信赖之人。
    是他的阿舅。
    但转眼间,这人突然好像变成了杀人魔王。
    突然无视唐律,无视父皇的旨意,叛出大唐。
    这一切,实在让李弘无法接受。
    “太子,苏大为那处旧宅……”
    内侍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太子的神色,提出建言。
    苏大为在长安的宅子,一直是受太子保护。
    哪怕从洛阳传出许多不利苏大为的传言。
    太子护苏大为之心,从未动摇。
    太子之心,大家都明白。
    但是太子府上下,却极不认同。
    这是政治事件。
    既然已经有如此明显的信号。
    太子当与此人割席。
    以保全太子名节。
    否则,太子的履历若添上一笔,暗护叛唐之臣,这事只怕会惹来祸患。
    圣人会怎么想?
    锵锵锵~~
    一阵甲叶撞击声,突然传来,打破了展内的沉闷。
    内侍、宫女吃惊的向外看去。
    只听外面传来喧哗。
    有保卫太子的太子府属臣上去询问。
    却传来凄厉惨叫声。
    多名拦路的属臣被横刀斩翻在地。
    鲜血流淌,血腥味扑鼻。
    殿内有宫女和内侍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烛台被推推倒。
    侍从们狼狈奔逃。
    这一切,都无法挡住那群如狼似虎,走进殿内的武人。
    为首一人,一身龟背鱼鳞甲。
    手抱麒麟照月盔。
    背后插着一对铁锤,一只手提着滴血的横刀。
    此人身高八尺上下。
    生得虎背熊腰,双肩宽厚。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不似唐人发髻。
    而是极短的寸发。
    非僧非俗。
    这人脸上有一道醒目伤疤,自眉心划过整个脸庞。
    这令他原本英俊的样貌,多了几分戾气。
    黝黑深沉的眸子里,隐隐有血光跳动。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队膀大腰圆的武士。
    俱是唐甲。
    是左右领左右府的制式。
    守在李弘身边的两名近侍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身为唐人,岂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昔年玄武门之变,才过去数十年。
    虽然心中恐惧,李弘仍然撑着身体,扶着身边抖得比他还厉害的内侍,站起身,心跳如擂。
    这位年轻的太子,依旧保持着太子的尊严,竭力稳住心跳,高声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见过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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