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正文卷第211章国仇岂可私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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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室外的人们,都齐声惊呼。
    灰尘飞扬,令室内外的能见度直线下降,山本虽然极度震惊,但却没有慌神,他迅速在室内搜寻虎子的身影,发现此时这个顽童已经醒过神来,正乘机往床底下钻呢。
    山本连忙快步奔过去,揪住了他的腿肚子。
    说时迟,这时快,当窗而立的虎嫂看的真切,猛地大喝一声,两手一扬,呼的一声,那窗框挟带风声,凌空飞进房内。
    无须回头,见到室内陡然一暗,山本就情知不妙,手上毫不迟疑,拖过虎子的小腿,但虎子上半身已经钻进床下,一拽这下,竟没拖出来。
    山本知事不可无,便大喝一声,手中匕首划过,在虎子的惨叫声中,他一个翻滚,从杉木桌下滚过,来到重伤的同伴身边。
    “咔嚓!”
    方窗落在杉板木桌上,喀喇喇一声大响,顷刻间被砸得支离破碎。
    飞进来的方窗连窗叶带框,十分沉重,气势惊人,跌落地面时,还在夯土地面上砸了一个带锐角的深坑。
    与此同时,几个人影闪进屋内。
    山本刚刚拎着同伴的手枪爬起,虎嫂就欺到近前,慌乱中他只来得及将匕首掷出,然后扬起南部十四式就搂了火。
    他清楚地看见虎嫂庞大的身躯随之一震——他掷出的匕首和手枪射出的子弹,都准确地击中了近在咫尺的目标。
    但是,与事无补。
    虎嫂那憨厚的面容上尽管闪着一抹金属寒光,仍在他眼中急速放大,那庞然的身躯微微一滞,然后又猛地加速,就像一个滚动的石碾子,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胸膛上。
    喉头一甜,翻涌的气血令他眼前一黑。
    “七生报国!”他软绵绵地举起南部十四式。
    但是,不等枪口移上额头,旁边呼地扇来一只熊掌般的大手,扇落了他手中的枪。
    “想死?没那么容易!”一个不似人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阴恻恻的,令人不寒而栗,“待爷们消遣够了,再给你个东洋鬼……点点天灯!”
    ……
    半个时辰后,遍体鳞伤的山本被拖进威义堂。
    贴纸喷水、压杠子,插秧子……常规的刑罚走了一遍,哪怕以凶残著称的山魈出手,一连掰断山本三根手指,持续的惨叫几乎撕裂了他的声带,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但他只承认目标是谢宇钲一个人,与其他任何人包括那死去的七婶,都毫无瓜葛,说完以后,他就闭嘴了,无论怎么毒打,他始终都不再吐露一个字。
    向来佩服硬汉的掌盘当家们,末了再也下不了手,一个个无奈地望着谢宇钲,俱有恳求之意。
    谢宇钲也心下骇然,叹了一口气:“给他一个痛快罢!”
    玉面鼠一挥手,疤狸子带人上前,拖起山本,便朝外走。
    令人意外的是,这时,重伤中的虎嫂,在一个妇女的搀扶下,走进堂内,径直来到谢宇钲面前,颤巍巍地拜倒,磕磕巴巴地为山本求情:“谢先生,这、这山蹦兄弟……”
    众目睽睽下,谢宇钲环视一周,见堂上众人皆心有戚戚焉,俱有恳求之色,他不由勃然作色,拂袖而去,临走时甩下一句:“国仇岂可私了?!你们尽管放人,我在半道等他!”
    满堂人面面相觑。
    日升月落,转眼数天过去。
    这天中午时分,俏飞燕拎着一个竹篮子,来在寨门口的流云飞瀑前,给等在那儿的谢宇钲送饭。
    路边的石壁上,用木炭写满了字,谢宇钲举着一根竹子,正指着那些字,教孩子们唱歌:
    “一条大河波浪宽~,预备,唱!”
    稚嫩的童声参差不齐: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猎枪
    ……
    俏飞燕不敢打扰,站在稍远处静静等着,她只觉得那歌的旋律好听好记,她跟着哼了哼,就能跟着哼上两句了。
    不一会儿,孩子们的歌声歇了,谢宇钲宣布解散。但孩子们仍不肯走,缠着要他讲故事。俏飞燕见不对路,便走上前去,虎着脸让领头的卢婷回寨中去吃饭,说先到的有野雉蛋吃。
    孩子们走后,俏飞燕从篮子里取出饭菜,放在石盘上,谢宇钲抄起筷子,端起饭碗,呼哧呼哧就吃。
    “今天的菜不错,你不喝点米酒么?”俏飞燕从篮子里取出一个竹筒。
    “不了。你们既然认为鬼子不错,为什么不跟他喝酒去?”
    “谁说鬼子不错了?我是说鬼子救了虎子,虎嫂是山寨的大嫂,她要一命还一命,你要我们怎么办?杀了她吗?”俏飞燕气鼓鼓地说着,将竹筒往他面前的石盘上一顿,“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呀,没心没肺,忘恩负义!”
    “哎,哎哎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哈,我怎么忘恩负义了?”
    “那几个鬼子冲你来的,这没错儿吧?”
    “没错呀!”
    “本姑娘救了你,这没错吧?”
    “没错呀!”
    “那本姑娘请你喝口酒,你怎么不赏脸?”
    “……”
    “本姑娘天天送饭给你,你给过好脸色吗——你到底喝不喝酒?”
    “……这根本是两码事好伐?鬼子救虎子,是为了混入山寨,这么明显的事,你们都看不出来,分不清楚?还喝酒?我看只怕会越喝越胡涂。”
    “日本人为什么谁也看不上,就爱追杀你?你又是什么人?你什么时候又老实交待过呢?你喝不喝酒?”
    “什么?你们竟然怀疑我?那还喝个毛线酒,你跟虎嫂和鬼子喝去吧!”
    “我……喜欢和你喝酒!不管你什么来路……我都喜欢和你喝酒!”
    “……”沉默半晌,谢宇钲的声音双起。“鬼子的伤怎么样了?虎嫂什么时候送他下山?”谢宇钲用筷子挑起一块笋干,看也不看她。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过去几天?哪能这么快见好?”
    “不好怎么办?莫非就打算一直这样养着?”
    “那还能怎么办?那鬼子救过虎子,这是事实。虎嫂要保他,我们能怎么办?要知道,我们威义堂的人,供奉的是关帝岳王,讲的是忠义当先。”俏飞燕啵的一声,拔开了木楔子,竹筒里的酒香四溢,她凑在鼻沿闻了闻,满脸陶醉之色,“真香!”远方天高云淡、日色苍茫。她晃了晃竹筒,窥着他的神色,“真的不打算来一口?”
    “‘忠义当先’?你们晓得什么叫忠义吗?东洋鬼子一心要灭亡我们中国,这是国家的敌人,民族的敌人,生死大敌,你们晓得不晓得?”
    “国家?民族?”俏飞燕迷茫地喃喃道,“国家是什么,它在哪里……”她低语了一会儿,她忽地转过头,望着谢宇钲,探询着问道,“鱼儿,这个国家……莫不是就是南京国府?”
    “这个……,”谢宇钲一怔,嗫嚅着说,“你现在这样理解,也可以说对,只是不大完全!现在的南京国府,只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国家。”
    “‘代表’?这么说,我把国家当成国府,也不能说是错的了?”
    “不算错,但是不大完全。”
    “嗯……,我有些明白了。国府也可以说是国家,只是,那骆屠户也听命于国府,鱼儿,你该不会忘了吧,他可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呀……”
    “……”
    “况且,我们也刚刚打了冷水坑,我们与骆屠户的仇,是解不开了!”俏飞燕叹了一口气,神情更迷茫了,有些羞愧地说,“鱼儿,我阿爸阿咪过世得早,我兄妹四人,只卢浩哥念过几天学,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现下不大明白。”
    明艳的脸上闪着山野的灵气,那双动人的眸子现下好似罩着一层迷雾,谢宇钲心念电转,思忖着该怎么争取她站到自己这边来。这时,只听她又慢慢地说道:
    “不过,鱼儿,我喜欢听你说话。你要是多跟我说说话,说不定哪一天,我就明白你说的那些道理了。”
    说这话时,她脸含微笑,好像青莲初绽,眼睛里的迷雾渐渐散了,变得明亮起来。
    谢宇钲心里一动,也笑了笑,回答道:“好啊,只要俏掌盘不嫌唠叨,以后我就多说一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嘛。我其实蛮喜欢怼人的。”
    眼前数丈外,就是悬崖峭壁,汹涌的湍流没日没夜地从寨中的峡谷奔涌出来,没有丝毫迟疑地跌落万丈深渊,声势颇为惊人。但却无碍于两人的交谈。
    听了谢宇钲这话,俏飞燕笑了,羊脂玉般的脸庞一下明艳如花,侧脸睐来,秋波滚过谢宇钲脸颊,有如实质。只听她又缓缓道:
    “嗯。鱼儿,那你继续说说,这‘民族’又是什么呀?”
    “民族?”谢宇钲有些语塞地看了看她,忽然间他福至心灵,一句话脱口而出,“‘民族’就是你我呀!”
    “‘民族’就是你我?你……和……我?”
    “对呀,就是你我!”
    谢宇钲边说边注意她的反应,见她浓睫扑闪着,一对秋水眸子霎也不霎,定定地望过来,便向她挪了挪,眨眨眼睛,向她抛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儿,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陪着笑,“俏掌盘,你人这么美,又这么聪明,还……还忠义无双……”
    “……”俏飞燕招架不住谢宇钲的灼人目光,禁不住霞飞双颊,连脖子都羞得一下子透红,只觉得心如鹿撞,连忙垂下头去。
    “俏掌盘,你看哈,我都能把你的敌人当成我的敌人,千方百计帮你救出被俘的兄弟,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也是一种民族大义呀。”谢宇钲的话,一字一句地,执著而蛮横地往她的耳朵里钻。
    “民族大义?”俏飞燕闻言慢慢抬头,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鱼儿,可你同时也要‘百里抽五’呀。”
    “哎,‘百里抽五’是‘百里抽五’,英雄……英雄也要吃饭。义是义,利是利,有时候义利并不一定冲突。再说了,我们关系这么好,那‘百里抽五’,就分你一些也没什么。”
    谢宇钲感到有些词穷,声音不知不觉便高了起来。谁知俏飞燕对他的态度毫不在意,只见她闻言眼前一亮:“分我一些?好哇!你打算给多少?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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