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西》第六十一章：痴儿梦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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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瀛洲岛上共有近两万海盗。此时，战死了一部分，有一部分仍然在与明军纠缠死斗，还有一部分已经驾船逃了。
    三当家陈运来看到逃跑的海盗船越来越多，大明水师对己方船队的分割包围几近完成，己方阵列已经彻底地全乱套了，正面临着全面崩溃。而大哥陈守义脸上的肌肉在微微地隆起，鹰眼还在放着凶光，显然，大哥是准备着亡命一搏了。
    陈运来知道，不劝，肯定是不行了。
    于是，陈运来上前劝道：“大哥，我们已经不行了。若再不走，那就真的全完了！
    退一步，我们就像鱼入大海，鸟上青霄！
    大哥，只要我们弟兄三个还在，我们就一定还能卷土重来呀！”
    听完三弟陈运来的话，大当家陈守义定了定神，再看了一眼小瀛洲岛上烛天的火光，陈守义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了，是该放弃离开的时候了。
    就像当年离开家园，放弃太行山，离开草原，离开中原一样。大当家陈守义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局势。
    陈守义深吸了一口气，狠了狠心，又点了点头，吩咐道：“二弟、三弟，收拢人手，准备走。”
    李华、陈运来马上收拢集中了附近的九条海盗船。
    至于人手，除去已经阵亡的周闰、邹克侠等六人，海狗子王十三、水鸭子朱不能已经不知去向了，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死在了乱军之中。此时，岛上的头领只剩下了谢小川、何心亮、吴不可三位。
    回想起几天前，弟兄们欢聚一堂开怀畅饮时的情景，大当家心如刀割。
    大当家陈守义勉强忍住泪水，吩咐陈运来：“三弟，你带三位头领在前面开道，从西南方向绕过小瀛洲岛，一直向大海深处去。我和二弟带余下的船只断后。”
    陈运来、谢小川等人立刻领命先发。
    对于大当家陈守义来说，决定存亡的时刻到了。
    陈守义拔刀在手，冲着群盗挥刀大喝道：“我陈守义一生纵横天下，杀人如麻，早就够本儿了，早就已经看穿了生死！。
    挡我者死！
    今夜，我就要用这把刀为弟兄们砍出一条血路来！
    出发！”
    九条海盗船随即前四后五向小瀛洲岛方向疾窜而去。
    陈守义的算盘打得很精。
    他见其他方向都有明军战船在攻击，假如再次纠缠起来，那就万难脱身了。于是，陈守义带人调转船头往回逃，打算绕过小瀛洲岛后，再向远处奔。
    可是，陈运来等人的四条海盗船刚刚驶离战场，就被四艘明军战船拦住了去路。
    这四艘战船由大明水师第一悍将张劲枫将军统领。
    本来，郑和考虑到此战主要靠火器制敌，尽量避免跳帮厮杀，以减少伤亡。而张劲枫又一贯勇气过剩，所以，总攻开始之前，郑和命令张劲枫将军带人保护着岳守正的火船队伍绕过战场边缘，到小瀛洲岛港内去纵火。
    张劲枫将军的心里很不痛快。
    身为第一战将却不能加入战场厮杀，反而要去放火；明明是裨将的事情，却偏偏要主将来干。圣使节大人的用人方法有时候很让人琢磨不透、摸不着头脑。
    但将令不可违！
    张劲枫将军的船队刚刚绕过乱成一团的战场，就看见有四条海盗船已经脱离了战场，结队正向后方逃窜。张劲枫立刻命令战船上前拦截逃敌。
    于是，明军的四条战船从斜刺里杀出，拦住了陈运来等人的去路。
    此刻，双方相距已经不足三十丈，张劲枫将军一声大喝：“开炮！”
    一连两声炮响过后，两艘海盗船帆桅破损，航速顿减，船身缓缓地横了过去。谢小川、何心亮死于非命，两条船上的海盗们死伤累累，失去了战斗能力。
    张劲枫部的四条战船上只装备有两门火炮，所以，陈运来、吴不可得以幸免。两人继续指挥着海盗船向前疾冲。
    双方相距已不足二十丈，明军火枪手乱枪齐发。海盗们的盾牌毫无用处，又无可躲藏，惊呼惨叫声随即大起。
    水鬼吴不可胸部中弹，血水喷流。但是，就要前往奈何桥的吴不可却恶性大发，他勉强忍住剧痛，手捂着伤口盘坐在船头上，指挥着海盗船继续向前冲锋。
    只有三当家陈运来仿佛有仙佛护体、百鬼绕身一般，陈运来直立于船头上最显眼之处，在弹雨之中，竟然毫发不损！
    三当家继续指挥着海盗船向前突进。
    双方相距已经不足十丈，明军弓弩齐发。只见弩箭如蝗，标枪狂舞，一齐招呼向冲上来的两条海盗船。
    两条船上的海盗们已经差不多人人带伤，但仍然死命地突击向前。
    终于，三当家陈运来的左臂中了一箭。有盗众赶紧上前为三当家拔箭裹伤，陈运来推开来人，厉声嚎叫：“向前冲！
    弟兄们，只有冲上去，杀光他们，我们才有活儿路哇！”
    漫漫的三十丈，对于群盗来说，这是一段真正的炼狱之旅。
    三当家陈运来等人终于扛了过来。
    张劲枫将军已经瞪圆了眼睛，他抽刀出鞘，顺势一挥，一声大喝：“杀！”
    明军所有的火枪手、弓箭手全部拔出了腰刀，抓起了长矛。挠钩手探过挠钩钩定匪船，兵匪双方随即展开了不死不休的跳帮决战。
    兵匪双方的六条船分成了两片战场，每一边都是两艘明军战船在夹攻一条海盗船。
    明军人多势众，而且士气正旺，一队队明兵在百户小旗们的带领下跳上海盗船，刀砍矛刺，纷纷攻向群盗。
    虽然，海盗们处于下风，但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极为凶猛。群盗自三当家陈运来以下个个带伤，但带伤的猛兽却更加地嗜血疯狂——刚开始，战团中的海盗人人誓死不退！
    兵匪双方刀来斧往、枪刺盾迎，混战成了一团。
    这一块新开辟的战场上立刻喊杀声大作，人的喊叫声、金铁交鸣声、还有伤者的惨呼声搅在了一起，震得人心都在发颤。
    张劲枫将军勇气超群，他第一个跳上了海盗船，孤身一人在海盗群中大砍大杀，连连大呼“杀！”
    张劲枫刀锋所指，海盗们纷纷避让。
    另一侧的战团之中，裨将李明同样身先士卒，他挥舞着镔铁长枪带头向众海盗猛攻。
    海盗们到底人少力弱，在十数名悍匪殒命之后，渐渐地就抵挡不住明军的冲击了，战团在慢慢地向后移动。有胆子小点儿的海盗，已经在跳海逃命了。
    李明指挥众明军就势向陈运来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三当家陈运来与周围的数十名海盗人人浑身是血，个个精疲力竭，马上就将全部毙命于当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