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西》第五十七章：三当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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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初八是个阴天，阴风细细。
    按照中国的民俗，这一天，上自天子，下至囚徒，无论高低贫富，都要喝粥，今天的粥就是众所周知的腊八粥。喝腊八粥的习俗，源远流长，据说此俗之成，与佛祖有关，释迦牟尼佛就是在这一天成道的。
    三当家陈运来早早地就准备出发了。
    陈运来亲自挑选了二十名彪壮悍匪随行，以壮声势。再算上周闰、吴不可两位头领和水手们，一行共三十余人，乘上一条双桅船去拜会大明天朝圣使节郑和。
    当然，陈运来也带上了大当家陈守义的一封亲笔信，准备当面呈交给郑和。
    陈守义能文能武，这封信当然也写的情义真切，基本上把假话说的尤其感人。
    信中写到“飘零异域，却心怀故国，守义夙夜思归。前日得圣使节大人亲书，正是天降喜讯，正中下怀。守义本欲即刻率众投效于大人麾下，效力于国家，奈何岛上人口众多，良莠不齐，??????。”
    又写到“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再返中原之后，守义只愿重归桑梓，长守祖宗坟墓，不做他想。??????。”
    大当家真情惓惓，就像真的打算接受招安一样。
    大当家陈守义、二当家李华到码头上为三弟饯行。大当家叮嘱了一番之后，陈守义、李华与陈运来、周、吴三人共同饮尽了一杯酒，三当家陈运来等人即刻就扬帆出发了。
    傍晚时分，三当家陈运来等人在靖海港外遇上了大明水师的三条哨船。陈运来说明来意之后，明军哨船引领着海盗船驶进了靖海港。
    陈运来、周闰、吴不可仔细观察港口内外的布置，三人几乎同时发现，战船上的明军不多。
    海盗船泊定之后，罗向东将军带三当家陈运来去见圣使节大人。
    登上帅船，来到议事厅门前，罗向东将军进去通禀，三当家陈运来在门外等候。
    令三当家感到意外的是，罗将军竟然引着白袍飘摆的郑和迎出了议事厅的门。
    陈运来赶紧几步上前大礼参拜，随即就被圣使节郑和亲手扶起。郑和神态雍容，言语亲切，举止随意洒脱，随便与陈运来寒暄着，如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
    郑和与罗向东将三当家迎进了议事厅。
    三人就座之后，小太监马上给三人奉上了茶来，三当家陈运来立即轻声道谢。
    郑和先说话啦，他问道：“三岛主远来辛苦了，大岛主、二岛主和岛上的兄弟们都还好吧？”
    陈运来连忙起身答道：“都好，都好，多谢圣使节大人的关爱。
    大人，我这里有大哥的一封亲笔书信，请您先过目。”
    说着话，陈运来取出了陈守义的信。
    立即就过来了一个小太监，取了书信，转身呈给郑和。
    天朝圣使节郑和当即拆开来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郑和笑道：“陈守义岛主一生走南闯北，闯荡天下，游遍天涯海角。如今，年龄大了，想来也应该玩儿够了，是该他归根的时候了。
    好！
    只要他还有报国之心，这就足够了。
    三岛主，你回去以后转告大岛主，自今而后，大明水师和你们就是一家人了。让大岛主早日安排好弟兄们，早点儿回来。”
    郑和说完话后，笑呵呵地看着陈运来。
    陈运来赶快上前行大礼，拜谢圣使节大人收录的恩德。
    圣使节大人再次亲手将陈运来扶起，然后吩咐人准备酒宴，今晚宴请三当家。
    晚上，天朝圣使节郑和在帅船宴会厅宴请小瀛洲岛三当家陈运来。前来赴宴的有副使节王景弘，参将武再兴、刘贤聚，游击将军张劲枫、罗向东、杨节等人。一时之间，高人满座。
    但刘得新将军没来，他怕露馅儿。
    酒宴上，郑和的脸上春风荡漾，谈古论今，妙语惊人，他挥洒的举止与暖心的话语，将招安的诚意尽显无疑。
    酒至半酣，大明天朝圣使节大人竟然亲自走过来为三当家陈运来斟满了一杯酒，郑和的一双大眼睛之中的柔情似乎马上就要滴落下来。
    三当家陈运来感动得似乎连话也说不清了，他只能举杯又干了。
    随后，大明天朝副使节王景弘、武再兴参将、刘贤聚参将、张劲枫将军、罗向东将军等人依次上前敬酒。
    盛情难却。
    三当家陈运来虽然自知酒量有限，但是，过来敬酒的每一位都是大明水师之中的重要人物，每位都是情义殷切而来，拒绝了哪一位，都好像有点儿不对。
    于是乎，三当家陈运来终于醉得一塌糊涂。
    出现这种情况，不怪三当家陈运来，只怪大当家陈守义。
    陈守义知道陈运来为人阴狠，气量狭窄，酒量也不宽，而量窄的人是不能够充任使者搞外交的。
    陈守义知人而不能善用，直接导致了这种结果的出现。
    三当家酒醒的时候，已经是初九早晨。陈运来感到浑身萎靡乏力。他勉强起来吃了点儿早饭，然后去向大明天朝圣使节大人辞行。
    圣使节郑和看到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心中暗笑，但脸上却是一如往常地恬淡温和。
    郑和吩咐下去，送三当家一百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三百斤猪羊肉作为见面礼。至于粮食衣被等物资过后再安排。
    三当家陈运来谢过圣使节大人厚恩之后，当即坦言：“启禀大人，岛上有些兄弟们闲散惯了，不想受约束，打算另谋出路。
    毕竟是弟兄们一场。
    大哥陈守义又顾念旧情，一定要好好地安顿一下要走的弟兄们，小瀛洲岛上多少还存有一些财物，也要给这些弟兄们散发均匀。
    处理这些事情肯定会迁延时日。
    我回去后一定催促大哥尽快处理完善后事宜，就在本月的二十三日，也就是小年这一天，大哥、二哥和我一定会准时率众来投奔圣使节大人，请大人您恩准。”
    圣使节郑和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并当着三当家的面指派刘贤聚将军负责接收事宜，一定不能委屈了陈守义岛主和弟兄们。
    随后，三当家陈运来告辞回岛。
    陈运来等人回到小瀛洲岛上，大哥陈守义、二哥李华将三弟陈运来以及周、吴二头领迎接回聚义厅。
    喝了两口热茶之后，三当家觉得精神振作了许多。
    陈运来将此行的经过详述了一遍，专门提到了郑和亲自出迎，并且在酒宴上屈尊敬酒之事。
    看得出来，小瀛洲岛大当家陈守义接受招安这件事情，已经令郑和喜出望外，深信不疑了。
    目前，郑和水师似乎正处于休整状态，战船上的士兵不多，正适合我方偷袭。
    至于喝醉酒丢人的事情，三当家陈运来当然只字不提。
    随后，周闰建议道：“大哥，以目前大明水师的阵型，舰船队列密集，正适合火攻。
    只要放起火来，仓促之间，船只躲闪不及，肯定会烧成一片，郑和也只能望火兴叹。
    所以，我建议，事不宜迟！
    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动手，越快越好。”
    吴不可也啰嗦了几句，志在表明忠心。
    至于三当家陈运来醉酒之事，二人都绝口不说。
    最后，陈运来又补充说：“大哥，郑和还送给了咱们一百坛女儿红，三百斤猪羊肉，您看怎么安排？”
    大当家陈守义立刻就笑道：“这好办，把这些东西都存放到弟兄们的肚子里，那就是安排好了嘛。”
    大当家说完，五个匪首都轻松地笑了起来。
    笑够了，大当家安排陈运来等三人先去歇歇，又安排李华准备酒菜，召集弟兄们。
    当夜，众位头领们再次齐聚聚义厅。大当家吩咐从人们搬出女儿红来招待弟兄们。
    座中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中原多年，今夜忽然见到了家乡美酒，他们都感觉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浓厚纯馨的乡情。
    大当家陈守义放任弟兄们喝。
    大战在即。
    血战之后，可能又会有兄弟永远地离开。所以，今晚所有人尽管放怀畅饮。
    看到大伙都喝得有点儿热乎了，大当家开始谈正事。
    大当家陈守义开始明确各位头领的具体分工：“弟兄们，我计划分三路发动偷袭。
    左路以赵虎所部为前锋，二弟李华带领李猛头领、邹克侠头领随后策应。
    右路以李旺所部为先导，三弟陈运来率领谢小川头领、何心亮头领负责率部跟进。
    中路由既壮带人为前部，我和周闰头领、王十三头领率部扩大战果。
    三路人马同时向郑和水师发起偷袭。
    偷袭开始前一个时辰，由吴不可头领带领二百名水性好的弟兄，先行潜入郑和舰队水下，凿沉舰船，制造混乱。
    朱不能头领带领所部弟兄们准备好火船，随中路一起行动，适时放火。
    至于下手的时间，我初步定在十九日晚，具体要看风向而定。另外，我们也要留给郑和水师足够的时间，使其戒备更加地松懈。”
    大当家陈守义说完话，环顾了一遍座中的众头领们，众家头领们的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于是，大当家陈守义说出了当夜的最后一句话：“成王与败寇，在此一举！
    但今夜，我们弟兄们一定要喝个畅快！”
    大当家陈守义随即第一个举起酒碗，冲弟兄们略一示意，当即一口喝干。
    有了大当家带头，众盗魁一直喝到后半夜，全部尽兴尽醉而回。
    从初十开始，小瀛洲岛上的众头领各率所部的弟兄们，纷纷磨刀砺剑，全力准备厮杀。
    十四日午时，群盗开始分批次集结登船。
    弓，已经拉满。
    只待大当家陈守义一声令下，小瀛洲岛群盗立刻就会像离弦之箭一样向大明水师发动致命突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