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魏》正文第二百七十五章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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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了顾怀的表情,卢何拦下了两个过来敬酒的官员,有些不满的扫了拘束的秦淮竹一眼,端了一杯酒站起身子:
    “今日私宴,在座的各位都是饱读诗书之士,俗话说美酒美人自然该配诗赋,无诗赋可就不成宴饮了,诸位...谁愿意赋诗佐酒啊?”
    一个早就得了卢何安排的官员放下筷子,环视左右笑道:“珠玉在前,岂可献丑?太白居三诗,加上诗会的那首《侠客行》,长安的文气,可是硬生生被靖王爷压下去了,今日靖王爷在此,下官可不敢献丑。”
    “就是就是,不过既然靖王爷来了,那不如请靖王爷即兴赋诗一首,也好成今日宾主尽欢之局面,如何?”
    “传出去就是美谈了,咱们还应该请个画师来,到时候作画一幅,说不得也能流芳百世呢。”
    “嗯,有道理,本官对于丹青一道倒是有些心得,诸位且继续,待本官去找店家要些纸墨,今日也做一副《清风饮宴图》出来!”
    “好!”
    “正该如此!”
    一时间官员们纷纷起哄,偶尔有些脸露不服的,也给同僚压了下去。
    怎么,还真准备和顾怀争一争高低?先别提自己喝了几杯酒就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水平,就光看卢阁老那目光,你敢搅局?
    要求顾怀做诗的声音越来越大,卢何脸带笑意,看向了佯装醉酒的顾怀。
    连坐在顾怀身边的秦淮竹都放轻了呼吸,和官员们的视线一同投在了顾怀身上。
    酒劲上来,有些发晕但还没完全醉倒的顾怀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是躲不过去了。
    之前还在想卢何为什么会这么爽快,又会用怎样的一种方式把今晚的事传出去,没想到转手就给自己来了个王炸。
    几十个人起哄,做不做?不做就是不给面子,不做就没办法达成交易,不做...之前的酒就白喝了。
    反正坑也跳了,顾怀也想明白了,还能怎么办?抄吧。
    他竭力坐直,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送到桌案上的纸笔,苦笑不已。
    还真是齐全啊,卢何。
    身旁的秦淮竹眼睛里总算有了些光,她乖巧的开始磨墨。
    环视了一眼纷纷凑过来的官员,顾怀叹了口气,拿起了笔。
    闭上眼睛,思考许久,没有人打扰,所有人都以为顾怀在斟酌诗句。
    可顾怀只是喝酒喝得有些晕了,在竭力回忆当初看到的诗而已。
    抄诗,抄诗,只能说真的是没办法了。
    对不起了,太白兄,顾怀在心头默默的道罪。
    他睁开眼睛,蘸满了墨汁,在移开菜盏摆上的上好纸张上落下。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不少饱读诗书的官员探过来的目光凝了凝,脸色也微微郑重起来。
    这开篇...难怪都说太白居三诗压倒长安文气了。
    端的是气势豪放,也符合《将进酒》、《侠客行》的风格。
    难道那些还真是顾怀所作?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拔剑?一些官员皱起眉头,明明是饮宴场景,顾怀心中...怎的有杀意?
    是对谁?
    一旁卢何抚着胡须的手顿住了,脸上的微笑也有些停滞。
    顾怀这家伙,这么记仇?而且真的敢把杀意毫无忌惮的写出来?
    心茫然...看来顾怀是真的认下了?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接下来的画风又是一转,充满了嗟叹。
    不少官员纷纷联想到了这些天顾怀的遭遇,有些官员还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来顾怀也不像表现的那么轻松嘛,心里苦闷也不少。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连续的感叹,深沉的疑问,官员们看向顾怀年轻又带着酒后红晕的脸庞,心中浮想联翩。
    找不到路走了?终于是自食苦果了?
    行事如此狠辣,丝毫不留情面的你也会茫然,也会困惑,也会绝望?
    顾怀抬头,醉眼惺忪的扫视着围过来的官员,视线在他们的脸上慢慢划过,最后定格在了卢何的脸上。
    老王八蛋,难怪这么爽快,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这个仇,孤记下了!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写完全诗,将笔一抛,顾怀是真的挺不住了,干脆就往后一倒,靠住了某些柔软的地方,直接睡去。
    而刚刚还充斥着讨论的宴厅里,此刻已是鸦雀无声。
    此诗暗喻不多,更多的是直白的表达了顾怀的心路转折,大家都看得明白。
    前四句写宴会,从描写盛宴到直言举目四顾的心中茫然,和官员们猜想的顾怀的心境...一模一样,即使遣词造句登峰造极,但也有些匠气,平铺直叙。
    紧承着“心茫然”,接下来的两句依然是正面描写“行路难”,好像在预示着顾怀的命运--一朝俯视朝堂,一朝干干净净。
    虽有拔剑,结果依然。
    不少官员甚至因为这诗句想起了自己,想到了仕途和人生,只感觉苦闷在心,堵住胸口,也有了些茫然之意。
    而接下来的两句,画风突变,顾怀在心境茫然之中,忽然想到两位开始在政治上并不顺利,而最后终于大有作为的人物:一位是姜尚,九十岁在磻溪钓鱼,得遇文王;一位是伊尹,在受商汤聘前曾梦见自己乘舟绕日月而过。想到这两位历史人物的经历,好像稍稍冲淡了前篇的抑郁和晦暗。
    然后接下来就是极具张力的接连感叹和疑问。
    姜尚、伊尹的遇合,固然增加了对未来的信心,但思路回到眼前,又一次感受到了艰难。
    前路崎岖,歧途甚多,未来的路到底在哪里?
    然后就是让全文升华的最后一句。
    这是多么充满信心和展望的强音?
    全诗一抑再抑,偶有回旋,但终究摆脱不了那满胸的茫然,若是没有最后一句,顶多算是极工于文字之诗,或许遣词造句极佳,但让所读之人没有太直观的冲击。
    直到最后一句,境界顿开,让这首诗...成为了传世之作。
    玩弄文字,玩弄情感,全诗读来,感情层层叠叠起伏变化,好似无尽的黑暗和潮水,让人找不到出路,内心憋屈苦闷又愤愤不平,但终究是被最后一句冲散。
    像那破云的阳光,也像那坚韧的脊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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