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五代末》第四卷淮南行第七十四章各方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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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庆领着知州马崇祚进到自己常日办公的公廨,并吩咐胥吏奉上凉茶。
    马崇祚心中虽急,却也明白事情急不得,坐在椅上掏出丝质手绢,一边擦着汗,一边整理着思绪。
    邸报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马崇祚虽然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改朝换代都见过多次,但毕竟人老了,心气胆量大不如前,直到现在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待到胥吏端上凉茶退出公廨,李延庆端起茶壶,给马崇祚缓缓倒上一杯:“知州这时候来找下官,恐怕事情不小。”
    “推官请瞧瞧这个。”马崇祚已经勉强平复好心境,从袖中掏出折好的邸报,说道:“这是朝廷方才送来的邸报。”
    李延庆其实对邸报的内容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却还是郑重地双手接过,坐下细细品读起来。
    此时邸报并非由朝廷派送,而是由各州派驻开封的进奏院负责。
    不过淮南新下,周朝在淮南的七个州并未在开封设立进奏院,因此是由朝廷设立的淮南道进奏院统一派送。
    淮南各地驻军的邸报,也由这淮南道进奏院负责派送。
    郭荣在邸报的派送上耍了个小心思,故意让淮南道进奏院发出邸报的日子慢上了两天。
    所以,乌衣台的汇报比朝廷的邸报早到近两日,让李延庆能够提早得知朝中的动向。
    果不其然,邸报的内容李延庆大多已经在乌衣台的汇报上看过,基本都是朝廷近期的人事调动。
    “推官,其中最要紧的,便是窦仪升任知西京留守事。”马崇祚见李延庆看得比较慢,连忙右手撑在茶几上,斜过身,伸出手指,指向邸报中间靠后的一段。
    李延庆正在看开头关于御史台的调动,见马崇祚如此焦急,便顺着往下看去。
    窦仪升任西京留守这条原本最为重要,却被摆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
    朝廷在邸报上还耍这等小心思,该说是胆小呢?还是自作聪明呢?真不知该如何吐槽...李延庆摇了摇头,将这条人事调令逐字看完。
    “不就是朝廷委任窦仪为知西京留守事么?这有何特别的?”李延庆故作疑虑,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李推官常日里何等聪慧,这时候怎的有些迟钝了...马崇祚来不及深思,急忙解释道:“哎呀,推官有所不知,文官当知州并无甚特别,可那都是暂任的,这窦仪的差遣前头没有加“暂”字,后头也没写明由哪位武官接任,朝廷是摆明了要让窦仪长期出任西京留守啊。”
    “哦,原来如此。”李延庆轻轻点头,再度问道:“可这有何影响?”
    要装糊涂,那就得一装到底,李延庆已经略微猜出马崇祚的来意,这时候装糊涂最为稳妥,自己可不能轻易表态。
    “这影响可就大了。”马崇祚见李延庆好像真不太明白,便坐下来徐徐说道:“我朝以武治国,州郡长官皆为武官,若是这窦仪能够长期任职西京留守,那就是在刨武官的命根子,往前数三代,后唐那阵朝廷要给地方强派监军,这就引发了地方叛乱,庄宗就是这么败亡的。”
    后唐建立者,唐庄宗李存勖上位时,深感地方节镇难以掌控,便派亲信伶人、太监等出任节镇监军,意在加强中央对地方州县的管制。
    这下可就惹毛了地方的实权节度使们,没多久后唐就爆发了严重的地方叛乱,以河北诸镇为首的节镇们纷纷举起叛旗。
    领兵平叛的禁军主将李嗣源在地方武将的支持下,刚过黄河,就调头杀回都城洛阳,做掉了李存勖后荣登皇位,是为后唐明宗。
    李嗣源是在地方节度使的支持下上台的,登基后自然撤销了监军制度,并对节度使们百般讨好,放任地方节度使专权节镇。
    说来好笑,这一监军制度最后还是由儿皇帝,后晋高祖石敬瑭重新启用。
    石敬瑭虽然对契丹人唯唯诺诺,在国内对节度使们却是重拳出击,重启监军制度时,后晋辖境内叛乱四起,都被石敬瑭亲自领兵一一平灭。
    监军制度也就此沿用至今,并成为中央朝廷约束地方武将的最重要手段之一。
    到如今,地方武将们的权力相比五代乱世初期已经十不存一。
    但武将们一直维持着最重要的底线,那便是只有武官可以长期出任地方主官。
    若是朝廷执意要打破这一惯例,叛乱之风也许会再度兴起。
    李延庆面露讶色:“那这么看,这事确实挺严重的,圣上和朝廷真有这个胆量么?”
    “我也想不明白,现下朝廷禁军大半在淮南,圣上哪来的这般勇气?就不怕天下大乱么?”马崇祚端起茶碗喝了口凉茶解渴,他对朝廷的大胆举动也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李延庆倒是略微能猜到些朝廷的底气,无外乎就是禁军中由郭荣提拔的那帮新兴势力。
    可就算如此,郭荣此举也确实太过大胆,李延庆也想不明白,郭荣到底是哪来的胆子?他就真不怕淮南兵变么?
    李延庆轻声问道:“那依知州看,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
    “我一介老朽了,事态扑朔迷离,实在看不太明白。”马崇祚放下茶碗,靠到李延庆耳旁,低声道:“但若是令尊有意举兵,老朽定然鼎力支持。”
    这马崇祚这么快就要开始下注了么?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江湖,生存属性点满啊...李延庆心中思绪纷呈,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回道:“下官明白了,定会将知州之意转达家父。”
    “那就有劳推官了。”马崇祚缓慢起身,右手锤了锤老腰:“老夫还需去通知其余官吏,就不多聊了。”
    李延庆将邸报折好,交还给马崇祚,并将马崇祚送出推官衙门。
    待到重新踏出推官衙门,已是黄昏薄暮。
    李延庆坐在马背上,缓缓向前骑行,心中思绪万千。
    父亲李重进会因此而起兵造反么?李延庆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仔细想来,自家并不具备造反的条件。
    父亲虽然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但步兵司主将是李继勋,马兵司主将是韩令坤,两者皆是父亲的政敌,大概率会站在父亲的对立面。
    而且父亲早在显德元年时就被调离禁军,只保留了都指挥使的名头,在禁军中的亲信也大半被剔除,在侍卫亲军司中的影响力与号召力都大为削弱。
    父亲坚持要发动淮南之战,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重铸在侍卫亲军司中的威信。
    如今威信尚未重铸,起兵造反难度太高。
    而且除开自己、父亲与二哥李延福外,李家的亲属大多都在开封城里,都处于朝廷的监管下。
    若是起兵造反,这些亲属顷刻间便会人头落地,一如先帝郭威的家属。
    父亲又最重亲情,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思来想去,李延庆认为父亲基本上不可能起兵,但估计会做做样子,逼迫朝廷退让,这是父亲身为当朝武将之首的责任与义务。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父亲身居高位,即便是做做样子,估计都会引发一场不小的“地震”。
    李延庆已经可以略微预见,在开封,在淮南,一场场精彩的好戏将会连番上演。
    自己身为父亲的三子,可不能轻举妄动,张永德与赵匡胤就在旁边的六合县,随时都能找上门来...李延庆决定明日开始,就请病在家,闭门谢客,绝不见任何外人。
    李延庆可不想哪天被赵匡胤麾下的禁军“敲门”。
    可李延庆转念又想到:哪怕只有一万分之一的可能,若是父亲当真反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为求稳妥,自己要不要连夜逃回寿州大营,投奔父亲?
    这样确实最为稳妥。
    可若是父亲最后与朝廷达成和解,自己无故弃官跑路,官职肯定会被朝廷褫夺,这几个月辛苦立下的功绩可就全打水漂。
    怎么办,到底该作何选择
    纠结之中,李延庆不知不觉抵达了自家大门口。
    还是先吃饭吧...李延庆揉了揉空空荡荡的肚皮,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饿着肚子也跑不动路不是?
    稍做清洗,李延庆脱去厚重的官袍,穿上轻薄的绸衫,趿着木屐,来到餐厅门口。
    厅内,司徒毓这个吃货早已就位,正张头四顾,仿佛在疑惑三郎怎么还不来。
    这吃货...李延庆轻轻摇了摇头,步入餐厅:“州衙里临时有点事,回来晚了。”
    “什么事啊?”司徒毓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李延庆拉开椅子坐下:“朝廷方才发来邸报,马知州非要拉着我看完,所以有所延误。”
    “原来如此。”司徒毓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邸报比上个月晚了两日,是朝中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么?”
    司徒毓毕竟出身朝官家庭,养成了看邸报的习惯,对朝廷大事很是敏感。
    “嗯,最近一月朝中发生的事情不少。”李延庆端起碗,从小木桶中盛起一碗米饭:“御史台再遭清洗,几位主官全部罢官。”
    “啊?御史台遭清洗?”司徒毓大感惊讶,饭都顾不上盛:“这任御史台上台才一年左右吧?这就被清洗了?”
    李延庆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爽口开胃的腌菜:“确实挺让人意外的,据说是因为鞫狱失职,不过应该是借口,大概是由于征粮不力,因此才被罢官。”
    司徒毓大失胃口,连忙问道:“邸报上有说是哪些官员接任么?”
    “没。”李延庆言简意赅,邸报上只记载了御史台主官被免职,确实没有写明继任官员是何人。
    司徒毓挺拔,朝着北面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希望朝廷明察秋毫,可千万别免了家父的官...”
    看着司徒毓这虔诚模样,李延庆止住笑意,劝慰道:“只免除了三位主官,不会牵连令尊的。”
    司徒毓满面愁容:“唉,说不准,上次御史台震荡,家父就差点被外放,这次恐怕难以幸免了。”
    李延庆夹起一大片油光水亮的鸡腿肉:“就算是外放,御史外放那可都是高升甚至擢升,你有何可忧虑的?”
    看着李延庆大快朵颐,司徒毓有些忍不住了。
    况且李延庆说得也确实在理,司徒毓不再装模作样,拿起筷子跟着朵颐起来。
    滁州城万家灯火之际,两骑快马在滁州城东的水口驿换乘坐骑,马不停蹄地向东飞驰。
    终于在月上高天之际,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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