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五代末》第四卷淮南行第五章滁州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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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重进给三子李延庆安排的亲卫皆为州军精锐骑兵,共有四十人,分为两个节级。
    节级乃是州军中最低一等的编制,一节级通常为二十到二十五人,长官也称为节级。
    此时骑兵都配有重铠,不过行军时为了节省马力,骑兵并不执矛披铠,每个节级各配备一辆驴车,用来运载铠甲和长矛,只有即将作战时才会换上铠甲。
    所以,古代作战,设伏威力极大,因为伏兵以逸待劳、整装待发,而遭遇埋伏的部队则大多没有完成作战准备,连铠甲都没披上,很是脆弱。
    周朝此时并未完全掌控淮南,为防埋伏,两名节级各派出五名轻骑,游曳在一行人十里外,以做预警。
    两位节级一位名为朱良,是州军里的老油条,从军已有十八年;另一位名为钱长生,今年还不到二十,本是看守城墙的卫兵,因为机敏过人,加之李重进扩充州军裁汰老弱,被超擢提拔为节级。
    李延庆为人亲和,没多少衙内架子,启程不过半日,便与两位节级混了个半熟。
    不过因为与钱长生年龄比较接近,而且朱良较为木讷,李延庆对活泼的钱长生更为亲近些。
    中午,一行人停下步伐,在路边寻了处无人的小院落用餐。
    此时因为战乱,淮南地区大部分农民要么躲入附近城池中,要么就干脆携家带口往长江以南跑,城外的房屋大多就成了无人居住的空房。
    李延庆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握着一块夹有干肉的烧饼:“钱二,你可知道,这滁州城里,目前是哪位武将驻守?”
    “滁州么,容在下想想...”钱长生咽下口中食物,挠了挠头,这才回道:“滁州这会应该是殿前司的赵太尉驻守?”
    钱长生不是很笃定,抬起手肘顶了顶身旁的朱良:“朱大哥,是这么回事吧?”
    “嗯,是他。”朱良点了点头,继续大口消灭手中的烧饼。
    “赵匡胤么?”李延庆若有所思:想不到滁州竟是赵匡胤驻守,自己与他当真有缘,此次滁州行也许会很有趣
    “赵太尉上月领五千殿前司铁骑南下,在清流关与降将皇甫晖对峙数日,最终击破皇甫晖攻克滁州城,这月初,皇甫晖被槛车送到大营,在下隔着槛栏见过他一面。”咽下一大口干燥的烧饼,钱长生顿觉口渴难耐,取下腰间牛皮水壶灌了口清水,接着絮絮叨叨道:
    “听说,这皇甫晖本是魏州牙兵,后唐朝就参了军,那时还是唐庄宗在位,这皇甫晖赌博输光了本,干脆就带头造反,结果呢,还真给他成事了!新继位的唐明宗事后论功行赏,给他封了个刺史,结果到了后晋朝,他却投靠了南唐,还混成了节度使!简直没有天理!”
    “这皇甫晖一张老长的马脸,尖嘴猴腮的,运气却好到没边,当真令人好生羡慕,还好,他刚被押进大营就归西了,不然圣上也许还会给他封个高官。”钱长生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老坛酸菜味。
    此事李延庆在京中也有所耳闻,皇甫晖的人生经历确实堪称传奇。
    靠着一次造反,从一介小兵擢升刺史;依靠一次叛逃,从刺史荣登节度使。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似皇甫晖这般全然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匹夫,也只有在这礼崩乐坏的五代乱世,才能拥有开挂一般的传奇人生。
    “世道崩坏,皇甫晖这等人才有发家的机会。”李延庆轻声笑了笑:“可乱世已经持续近百年,九州即将迎来一统,往后,就不会再有这等跳梁小丑横行的余地,钱二,还有诸位,没必要羡慕皇甫晖,我中原的力量已经足以碾压周边各国,往后你们只要在军中认真干,多得是出头的机会。”
    说罢,李延庆转头望向钱长生:“兴许再过个十几年,你就能领兵灭一国,成就一方节度。”
    “真的吗?在下当真可以成为一方节度?”钱长生惊呼,他参军虽然是为了挣钱赡养老母,但也有过成为大将的梦想。
    李延庆就像个卖鸡汤的老营销人员,循循善诱道:“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好耶!”钱长生兴奋得面红耳赤,向院内其他士兵炫耀:“衙内亲口说我能成为节度使!”
    钱长生的举动引来一片哄笑,朱良略带不屑地瞥了眼钱长生:“快点吃完,要上路了。”
    “切,一块饼罢了。”钱长生只觉浑身是劲,两口便将一大块烧饼囫囵吞下。
    给马匹和拉车的驴子喂了些草料,稍作修整,李延庆一行再度出发。
    自寿州往东南方三百里,便是滁州州治清流县。
    三月二十五日清晨,李延庆一行从寿州周军大营启程出发。
    经过三日跋涉,一路风餐露宿,二十八日上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滁州城西北方二十里的清流关。
    清流关夹在关山中段,山高谷深、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且南望长江,北控江淮,乃是北方进出江宁府的必经之路,又被誉为“江宁锁钥”。
    李延庆骑着高头大马,带领一行人来到清流关下,仰头,一眼就看到了城门楼上飘扬的“周”字旗以及“赵”字旗。
    “来者何人?”五丈城墙上的守军一眼便看清了关下士兵身着的周军袍服,但为防有诈,还是十分谨慎。
    朱良双手在嘴边做喇叭状,操着纯正的河南口音高声吼道:“我等是从寿州大营来的宋州州军,护送新任滁州推官上任。”
    一名带着头盔、身披锁甲的将领出现在城墙上:“可有告身?”
    话音刚落,城门楼上就吊下来一只木篮。
    李延庆打马上前,从怀中取出两份告身,一并放入篮中。
    木篮被拉上城墙,过了约莫一刻钟,清流关的厚重城门缓缓开启。
    方才出现在城门楼上的守将,此刻在城门口迎接,见李延庆骑马入城,拱手道:“在下殿前司铁骑军指挥尹崇珂,现下忝为清流关守将,见过李推官。”
    铁骑军乃是殿前司最精锐的骑兵部队,目前下辖近万骑兵,长官为指挥使。
    指挥与指挥使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在级别上却是天差地别,尹崇珂身为指挥,手下仅有五百人。
    李延庆是晓得尹崇珂此人的,去年赵匡义成亲,娶的便是这尹崇珂的亲妹妹。
    想来是赵二提携亲家,将这尹崇珂带在了身边,不过看他这清秀的面相,气质上不似武将,若是褪了盔甲,倒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李延庆翻身下马,将青色官袍抖匀称,回了一礼:“在下只是一介推官,尹指挥实在是多礼了。”
    “李推官忧心滁州百姓,于此战乱之际,仍愿意赴滁州为官,某很是钦佩。”尹崇珂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某已吩咐部下准备宴席,李推官可愿赏光?”
    说罢,尹崇珂双手呈上两份告身。
    “尹指挥盛情相邀,在下岂有拒绝之理?”李延庆初来乍到,自是不愿轻易得罪滁州驻军,虽然知道尹崇珂是赵家的人,还是欣然赴宴。
    而且李延庆心中笃定:自己的父亲李重进,目前可是淮南道都部署,整个淮南地区所有周军,皆要听他调动,虽说赵家与自家在官场上隐约为敌,但在这清流关里,光天化日之下,尹崇珂绝对不敢有任何非分之举。
    从尹崇珂手中接过告身并放回怀中,李延庆与尹崇珂两人一路谈笑风生,肩并肩进了清流关内一处两层酒楼,随行人员自有尹崇珂的部下安排。
    去往酒楼的路上,李延庆一路用余光打量着周边环境,路边房屋大多低矮,一些墙上还能看到鲜明的劈砍痕迹与暗红色血迹。
    想来周军当初应该是经过一番血战,才拿下这清流关。
    进了酒楼,尹崇珂领着李延庆来到二楼,一张木桌上已经摆了几样经典的开封菜肴,有炙烤猪皮、凉拌羊肉等。
    李延庆赞叹道:“想不到在这淮南地界,尹指挥还能做出这些开封名菜,当真是用心了。”
    “只是形似罢了,淮南羊肉,远逊开封,但远在他乡,也只能将就了。”尹崇珂攻微微躬身,伸出右手:“李推官,请座。”
    “好。”李延庆也不客气,坐在了东边副位。
    尹崇珂入座朝南主坐,提起细口瓷壶,倒满两杯:“不过这淮南的酒却不差,相较开封佳酿别有一番风味,李推官不妨尝尝。”
    “哦,那我可要尝尝。”李延庆端起酒杯,与尹崇珂一碰,旋即一饮而尽。
    确如尹崇珂所言,这酒下肚之后齿颊留香,并不比开封的好酒差。
    酒过三巡,尹崇珂还欲倒酒,李延庆却伸手虚盖酒杯:“多日未喝酒,我也想痛饮一场,可指挥肩负守关要职,我不可因为贪杯,而害指挥误了军国大事。”
    “推官所言极是,却是某大意了。”尹崇珂笑着提起筷子:“那便不喝酒了,吃菜。”
    李延庆赶了半天路,路上三日又天天啃烧饼,见到一桌好菜,馋虫早被勾出,也不装客气,一筷接一筷地享用起来。
    “前日,新任的滁州判官路过这清流关。”尹崇珂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不过他并未经过寿州大营,推官可否与某说说,这寿州目前是何等情形?”
    打探寿州军情便是宴请我的目的么...李延庆将筷子搁到桌上:“圣上三日前亲临寿州大营,准备强攻寿州城,现下应该已经开战两日有余。”
    “圣上竟然亲临大营...”尹崇珂的脸色一瞬间有那么些凝重,但旋即再度换上笑脸:“那寿州城定然已被攻克,捷报不日便会传到滁州来。”
    李延庆敏锐地察觉到了尹崇珂面色的变化,若无其事道:“指挥所言极是,圣上出马,自是攻无不克,寿州若下,则淮南平定指日可待
    两人边吃边聊,聊的都是淮南军情,不知不觉间几盘好菜一扫而空。
    用完餐,李延庆一行告别尹崇珂,径直往寿州城而去。
    过了清流关,就算是入了滁州地界。
    李延庆刻意放缓速度,一路上仔细地观察着路边景况。
    淮南地区农作物以水稻为主,三月初是早稻播种的季节,此刻已经过了正常的播种时节。
    道路两旁俱是一望无际的水田,只有一小部分田中插下了秧苗,但不少田中能够看到农民操劳的身影。
    大部分农民听到官道上密集的马蹄声,抬起头一瞧,便慌慌张张地四散而逃。
    李延庆骑在马上若有所思:看来这滁州受战乱的影响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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