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罪封尊》卷一:乳虎啸谷七十三: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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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在门外,越下越大。
    寒风从敞开的大门吹入,夹杂着飞舞的银白,冷寂了室内的空气,连带着思维,都似被缓缓冻结。
    还有间或听闻的乐曲,随着时间慢慢流转,推动着心理思绪的前进,让彼此空白的头脑,还能理解眼下的情境。
    “我,不明白。”孙康面无表情。
    “从鹩哥抢夺凤鸣珏那时起,我就疑惑:为什么他会盯上我?他从何得知东西可能在我身上?当利用灰雁引出巢笼失败后,我明白了为什么——在我们之中,存在内鬼。”
    程末紧盯着对方,缓缓踏出一步。
    “巢笼的表现,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整个计划。最为奇怪的,还是灰雁本身。我可以肯定,在我的监视下,他自始至终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交集,也就不可能重新和巢笼取得联系。可是到最后,最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在那之前,已经有人先找到了他。”
    “就在之前,宗训再度遇刺,刺客能够绕过所有守卫的监视,扮成医馆大夫接近。如果不是幕后指挥本身对守卫足够了解,断然做不到!”
    “所以,你怀疑上了我?”孙康终于开口了,表情还带着一丝戏谑:“说到底,一切只是你的猜测。你不能通过区区三言两语的臆断,就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他人。”
    “你怎么解释,每到关键时刻你都不在?”程末逼问道,“每次鹩哥出现的时机,恰巧也是你消失的时候。”
    “我只是碰巧没有赶上,这也算过错?”孙康摇头道:“你还是没有证据。”
    程末听他这么说,忽然笑了。
    “证据,我自然有。你还记得爆炸刚刚发生时,我们最奇怪的是什么吗?”
    “你、我都曾去府邸遗址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爆炸的中心位置。开始我的确不解,可就在刚刚,这个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顿了一顿,程末继续说:“因为一块地面——我始终没有发现它的与众不同,那块地面,本来就是宗训从北堂炼宗选订的奇特法宝,用来当作地下室的入口。正因为它本身的坚固,才使得那里完好无损,也就根本无法判断爆炸一开始其实是从那儿发生的。”
    孙康面色微变。
    “它的位置,就在宗训的书房!除了他自己,只有你有机会接近!同样的,也只有你有可能,从那里引爆整场大火!”
    “不错的推理,我都想给你鼓掌了,”孙康慨叹道:“可这仍旧只是推理,你还是没有拿出能够信服的证据。”
    “看来你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程末却早有准备,默默拿出了一个东西,扔在了孙康的脚面。
    “眼熟吗?这就是我之前从鹩哥身上拽下来的、巢笼的印记翡翠。”
    孙康无言。
    “我的紫度玄光变,是将真力以特殊法门压缩到一定极致、再释放出来的秘术。整个过程,真力会化作纯粹而炙热的能量,类似于火焰,只是远没有那么暴烈。”
    程末死死盯着对方,冷冷开口:
    “我还记得,我是在和鹩哥交手过程中,从他的腰部把这翡翠揪了下来。理所应当的,他腰侧的位置,被我的力道扫过,应该会留下类似烫伤的痕迹。”
    “现在,你敢不敢掀开你的上衣,让我看看你的腰上到底有没有烧痕?”
    一语,图穷匕见。
    从大门灌进来的风,不知不觉,更大了一些。
    “噌——”丝竹乱耳声,是台前的琴音。
    一反常态,刺耳凌厉,杂乱并不是因为演奏者技艺不精,而是前期的铺垫已经结束,琴曲的激昂,才刚刚开始。
    由平入急,高低相和,纷乱而不嘈杂,尖锐处若撕裂锦帛,高昂时声直冲云霄。至苍穹顶端,又飞速落下,交错有致如密集雨点,又似雷鸣战鼓扣人心弦。
    这首曲子,放眼整个圣徊间,都是一首名曲。复杂多变,少有人能完整弹出。
    而它,还有一个听上去直白、却不是很适合作为称谓的曲名——
    《雪夜杀机》。
    孙康,忽然笑了出来。
    毫无缘由般,大笑了出来。
    用“笑”来形容他此刻,似乎不太贴切。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笑的声音。
    但他的表情,的确是在笑。嘴巴大大张开,嘴角后咧。
    无声的大笑。
    程末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样子,第一次对这个人的面貌,产生了厌恶。
    孙康骤然收敛了笑意,带着几分憎恶、几分惋惜地望着程末,说:“这一次,是我败了!我的的确确小看了你,只把你当成一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陆家少管、程启爱子,果然名不虚传!”
    “你承认了?”程末说。
    “我承认了,又如何?”孙康的眼神,变得无比阴鸷,这一刻他不再是“孙康”,而是“鹩哥”。
    他语速飞快地说:“府邸是我烧的,宗训是我害的,就连灰雁这个废物,也是我亲手杀的!我们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个你,三番五次坏我的好事!”
    “那么久的蛰伏,好不容易得到他的信任接近他,都因为你功亏一篑!你说,你该不该死!”
    “我该不该死,你说了不算!”程末步步紧逼,说:“还是先把你拿下,交送给宗训,等他醒了之后,再对你做发落吧!”
    “你想拿下我?”孙康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情。
    “前几次交手,你哪次胜了我?若不是你三番五次动用法宝,恐怕早就被我所擒!”程末冷笑道,“还是说,孙主事真的财大气粗,即便连续毁了两件法宝,仍然能再掏出来一件?”
    “法宝,我的确没有了,但,”孙康后退一步,隐隐中,有水浪击打声,从背后传来。
    “之前为了隐藏身份,我一直只用了一半的实力!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灵箓——‘山溪水’①的真正威力吧!”
    一道水流,夹杂着泥沙,浩浩荡荡,朝着程末汹涌而来。
    “小心,程末!他没有口出狂言,之前真的只用了一半的实力对付你!凭他能将灵箓用到这个程度,已经十分接近通源境了!”
    言归连忙提醒。
    “山溪水,易涨易落,藏污纳垢、浊清难分,就像你这颗小人心一样,反复无常!”
    程末大喝一声,紫色光辉覆盖全身,朝着对方正面冲去。
    琴曲变幻,急切中忽然转缓,琴音跳跃,连续不断,时而止歇弹奏,就像军队行进中警惕着敌人,不断地在试探。忽而中,琴音再度由缓和变回嘈杂急切,数根琴弦接连不断颤动奏响,隐隐发出了电闪雷鸣的声音。
    紫色的锋刃撕裂了清浊不分的流水,山溪水却彻底一分为二,一半黑暗幽邃,正如之前程末所见到墨汁般的东西,居然是浑浊的山溪水;而另一半,清澈见底,粼粼光芒闪烁万分,犹如万千镜面,反射着明耀的光华,这就是清澈的山溪水。
    奏弦声,忽而变得刺鸣。
    黑色的流水缠在了程末身上,无论怎样都挣脱不得,清澈的流水则向着他当头压来,澎湃的力道,骨头都要被扯散。
    台前乐曲流转不定,开始谨小慎微起来,不断寻找着间隙,力图变为新的突破点。而一切只是刹那间,声音再次充满威严,鸣颤相合不断,如进军的号角吹响。
    程末的辙踪步用出,飞快闪开了当头压来的清澈流水,对于身上的黑水不管不顾,冲到孙康面前,拼着自身被反噬,硬生生给予对方一记重击。拳脚对撞声接二连三,孙康居然真的被程末一拳逼退,无比震惊于这少年肉身的坚韧。
    可此时,黑水已经快要覆盖全身,程末咬了咬牙,一枚归元镇冥珠落到自己手中。
    偏偏此刻,孙康也看出了程末即将力竭,再度冲上来。
    连带着清澈的流水一起,重新横冲向他。
    归元镇冥珠轰然炸开,大部分威力破掉了山溪水的纠缠,小部分同时冲撞在程末、孙康身上,将二人远远击飞出去。
    程末落在了大门口,门外飞雪点点,落在他的肌肤上,刺激的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孙康已经爬了起来,望着被撕裂成两截的山溪水,咬了咬牙,大吼一声:“阴阳离合神功!”
    浊、清二水,重新飞涨,彼此相合却不再相融,旋转肆虐,疾风撕裂了木质的梁柱、地面,快速绝伦的冲向了程末。
    琴声从平缓再度变为高昂,这即将是整首琴曲最后、也是最热烈激昂的一段。
    场内听众纷纷被吸引住了全部心神,即便原本窃窃私语的人,此刻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声音,正襟端坐,全神贯注地望着场中,聆听着最美妙的一段乐律。即便后台发出的间或杂乱声,他们也毫无察觉。
    “银月浮光咒!”
    一语既出,银色的月光似轻纱,飘散在程末周身;又似铠甲,保护他坚不可摧。圆月光辉聚集在他脑后,让他如神明般显圣。点点光芒浮动在他周遭,下一刻,几乎化为了无数羽箭,朝向孙康疯狂射去。
    翠色瑶琴上,十指联动,指法越来越块。
    二人的拼斗中,轰击出的余波越来越猛烈,地板震荡不止,前台的大门随时要被冲开。银色光华充斥着四周,雾气般朦胧,一切几乎视不可见。
    琴声如攀登高山,逐级而上,弦音震动的越来越激烈,往往一下余音尚存、另一下已经接上,除了琴弦本身的声音,震颤音犹如回声,悠扬久远,听者不仅以耳聆听,神魂似也随之颤动。受乐律鼓舞,渐渐的,听众不由自主地一个接一个站起身,为琴音所陶醉。
    孙康劲力分阴阳,朝着程末猛然击打。
    程末忽而消失在他眼前。
    “就在这!”少年这套把戏他早已厌烦,当此时看也不看,直接转身向后狠狠击去。
    如中败革。
    一个神灵,站在他身后。
    高大的神灵已经抓住了孙康,狠狠向高处扔去。
    程末再次出现在对方面前。
    银色的月辉,化作两道羽翼,披在他身后。
    流动的光辉、极致的元气,统统凝结在他一拳之上,就像真正的明月降世。
    恍惚中,似乎还有,月辉化作的连绵山岳,一并投入进他的身体。
    隐约间,在他身后,一个无比高大的巨人,和他一起挥拳出击,大、小两个拳头,合为一体。
    拳头赫然朝着孙康打去!
    琴曲即将到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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