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枕边风》正文043迷头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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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钻进一个巷陌。
    长风站定,用力挣开了法净。
    “这里还不安全,我们……”
    法净话音未落,已被长风冷冷打断,“从来都没有什么‘我们’,只有你跟我。”
    不共戴天的你我。
    虽然这句话她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法净已然意会,不禁心头一黯。
    长风不是耍小性作死,而是她知道那个可怕的青衣武士,一时半刻追不上来。
    她的袖箭上淬了极厉害的麻药。
    就算只划破了一点皮肉,也要昏睡上半天。
    “放手。”长风蹙眉回望着又拉住自己的法净,“不然……”
    “不然怎样?”法净静静看着她道。
    也给他来一箭?
    长风见挣不开,便不再挣了,沉吟了下道:“我有一句良言,你听不听?”
    “请讲。”
    “凡求成就,必作护摩。”见他一震,她不禁笑着又道了一句,“有些事情,你既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法净听出她话中含意,正欲开口,谁知竟身子一斜,扶着墙面才不至于立时倒下去。
    “你……”
    长风依旧笑着,一撒手,右手袍袖中掉出一个白瓷瓶,骨碌碌滚到地上打着转儿。
    “因为即便你回了头,也上不了岸。”
    她冷冷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咚”地一声,法净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长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采办司的马车要黄昏时分才会回宫,而长风等不了,于是出了巷子,直奔北关门。
    那里住着一个能帮她的人。
    站在上柱国府门前,长风深吸了一口气,今日逢十,身兼鸿胪寺卿的孙国舅今日应当休沐。
    她走上前去,叩响门环。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上了年纪的门房询问“来者何人”。
    “你家主人一见便知。”
    长风递上一枚白玉梅花坠作为信物,请他代为转呈。又另外掏出一颗东珠作为谢礼。
    凡簪缨之家的门房,都极有眼力见儿。光这两件东西一出手,便令他不敢小视,当即便去通禀。
    白玉梅花坠经由门房之手,转至小厮,再由一名在书房伺候的奉茶婢女,递到了孙国舅的面前。
    原本漫不经心的孙国舅,只因朝那物什上多看了一眼,便立刻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
    “人呢?”十方居内他曾亲眼见过陛下膝上的小儿戴过。
    “据老陈说,还在门外候着。”
    “快请进来!”孙国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因为他急于证实某个人是不是胆大包天到极点——竟于禁足期间私自出宫,且跑来给他送人头。
    “请教主君,开哪个门迎客?”
    孙国舅神色一凝,继而笑道:“中门。”
    你是君,我是臣。原本该开正门,携全家老小跪地相迎。
    可是今日你是见不得天光的君,我是堂堂正正的臣。那就怪不得我怠慢了。
    虽然早做了心理铺陈,待见到头戴幕篱,一身缁衣扮作男装的来人,孙国舅还是怔了怔。
    “阁下是……”
    “舅舅。”幕篱下传来少女一声呼唤,声如黄莺出谷,甚是动听。
    却震得在场之人一个激灵。
    会叫孙国舅“舅舅”的少女,能是谁?
    孙国舅也是登时不确定起来——
    五公主虽是他嫡亲的外甥女,可是统共也没见过几回。就连那几面,也是在宴会上远远见到的。
    看都看不真切,话更是没说过几句。
    难道说……面前这个是五公主?
    不,不对!
    那枚白玉梅花坠的主人,可是另有其人!
    从来也没听说,长风公主与五公主交好,好到可以互赠贴身之物。
    孙国舅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了,这是栽赃陷害来的!
    故意叫他“舅舅”,好让旁人都误以为她是五公主。
    别说她不露真容,就算她摘下幕篱又能怎么样呢。
    府中这些连天颜都未曾瞻仰过的仆妇,哪里又知道两位闺中公主长什么样?
    孙国舅恨得牙痒痒,却只得尽量不带任何情绪地应上一句,“请。”
    长风从善如流,款款走进了书房。
    孙国舅自然是摒退了左右,直接点明对方的身份,冷淡道:“殿下叫我‘舅舅’,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先王后与王后皆是我嫡母,我叫您‘舅舅’,也是合情合理。”长风软软回了一句。“而且……您以中门之礼迎我,我便只好以晚辈之礼待之。不承想,还是会错了意。”
    孙国舅面色一僵。
    “若是您听不惯,本宫改叫‘国舅’便是。”
    以晚辈之礼待你,你不领情,那我只好改为君臣之礼了。你可莫怪我。
    孙国舅哪能听不出话中之意,不过却并未发作,“殿下爱叫什么都好。”
    只要你承认你是六公主就成。
    接着,他从案上拿起那块白玉梅花坠,似叹似疑:“您向来是个聪明人,为何近来却犯起了糊涂?”
    是指她今日前来送人头,还是指前日顶撞孔方楚?
    长风淡淡一笑,道了句:“如演若多,迷头认影。”
    此话出自《楞言经》,意指错认镜中影像,以为镜中头不是头,故四下奔走觅本来头。
    孙国舅自然听得懂她的自嘲,倒暗暗纳罕,“素闻殿下不喜佛事,没想到却能对经义信手捻来。”
    “事佛者,又有多少人懂佛?”长风语气平静,“皈依者,又有多少人成佛?”
    孙国舅一顿。
    长风吐出一口气,“私以为,能持守本心而不妄动者,便已是大德。”
    “殿下年纪轻轻,所思所悟,为常人所不及。”孙国舅这才重视起她来,“只是殿下之心红尘滚滚,实无半分佛性。”
    何为佛性?
    信佛者不争。
    宫中公认最有佛性的王子无意争储,最尊佛法的陛下无意争土。
    如果是这样,“无半分佛性”,倒于她是一种表扬了。
    “国舅谬赞。”
    孙国舅闻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那是夸她么?
    这个六公主,脸皮还真厚。
    长风不知他所想,却也不负他所望,朝他敛衽一礼,恳求道:“还请国舅助我回宫。”
    孙国舅愣了。
    世上竟然这样的人——你说她糊涂,她就糊涂到底给你看。你觉得她脸皮厚,她就将厚黑演绎给你瞧。
    可也不想想,于人无半分好处的事,别人为什么要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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